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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在这里？”
沈城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辆在乡间公路上行驶的大巴车中。
开车的，居然还是一名白人！
一块路牌从车边一闪而过，上面书写着某种陌生的字母文字，一些字母上方还有类似于音标一样的符号。
种种细节都提醒他，这里不是中国。
沈城感到极为震惊，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所用的语言，还是熟悉的京腔。
“这就是法国的乡下？两边都是枫叶林，这景色一点也不比香山差。”
法国的乡下……
法国！
沈城悚然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在高铁上打了个盹，醒来就到了万里之外的法国。
而且，既然这里是法国，为什么身后的人说话还是一口京腔？
他略微侧了侧头，仿似看向窗外，用右眼的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身后，随即就愣住了。
身后坐着的，竟然是一名中山装。
而且不只是他，粗略扫过去，后面好几排座位上，都坐着一个个中山装打扮的人。
“等等，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沈城有些摸不清头脑了，脑子里梳理起来。
首先，这里是法国。
其次，车上坐着的都是中国人。
最后，这些同胞全都身穿中山装……
他将这些细节串联起来，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成形：这是一辆满载中国乘客的旅游大巴！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穿着中山装？
在沈城的认知中，就算是最偏远的山区，怕是也很少有人将中山装当做常服来穿的了吧。
但看这些人身上的中山装，不管什么颜色、布料好坏，却都像是日常穿着。
沈城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小沈，你醒了？”
就在他沉思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过道对面传来，沈城抬头，发现一名看上去六十好几岁的中山装老者，正微笑地向他招着手。
“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向你请教，来来，过来坐。”对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让他过去。
沈城犹豫了一下，站起身。
借着起身之际，他顺便向后方看了一眼，只见十几排座位上，都坐满了身着中山装的干部。
沈城不好多看，挪到对面，在老者身边坐下。
“小沈，听说你老家是浙江青田，你祖父在一战时还曾经当过华工？”老者摆出唠家常的架势，以一个长者的态度，和蔼地问道。
我祖父是一战来法华工？
醒来以后，发现环境大变的沈城，一直保持警惕的心情，首次放松下来。
原来我是一名法籍华侨？
而且对方好像对他也不熟，双方似乎也是初次见面。
如此说来，他就算是稍微说错句话，也不担心会出现什么严重后果。
沈城紧张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不过还是不敢乱说话，简短回答道：“是的。”
老者看出了他的放松，满意地点点头，和声细语道：“小沈啊，你也知道，我们是从国内过来，在法国走走看看，主要目的是了解一下法国的发展现状。
前几天，我们主要是在巴黎参观，在当地大使馆和侨界的帮助下，走访了一些地方，看到了一些东西，有了不少收获。
不过毕竟时间有限，我们来不及深入考察，了解的东西流于表面。
小沈翻译在法国这么多年，必然比我们更加了解法国。现在车子距离索菲亚科技园还有一段路程，还有时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从你的角度，再给我们讲解一下？”
老者并未因为沈城年轻而摆什么架子，以一种请教的态度，对沈城说道。
沈城从他的这番话中，得到了相当多的信息。
综合前面所得到的细节，沈城对当前状况迅速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
“我是一名法国华侨，今天是临时来担任这支国内干部考察团的翻译工作。今天以前大家并不熟悉，今天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见面，因此不存在后患。
至于今天的参观目的地，则是索菲亚科技园……”
盘算清楚，沈城彻底放下心来。
他沉思了一下，大着胆子试探道：“不知道，方不方便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时候？我是指具体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
他知道这个问题比较奇怪，但既然大家互无隶属，对方就算觉得莫名其妙，想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听到他的问题，老者讶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还是平静地回答道：“今天是一九七八年，九月三号。”
一九七八年，一九七八年！
沈城咋听到这个答案，心中顿时犹如惊涛骇浪，汹涌翻滚。
他想不到，自己只是在高铁上打了个瞌睡，醒来就回到了四十二年之前！
他知道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强自压下心中的波澜，先是向老者道了声谢，然后才正面回答老者最初的提议：“关于法国的详细情况，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如果您想了解我的看法，我会尽量以我的角度，来做一个阐述。”
他这话没错。
虽然他对法国了解的确不多，但相对于刚刚打开大门的国内干部来说，绝对算是专家了。
而且尽管他并非真正的法国华侨，但作为后世人，看问题更加客观，倒也确实能从一个更加中立的角度，针对老者的问题，作出角度另类的解答。
“好好好！”
老者不知道沈城的真实情况，只以为他是在表示一定会尽其所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当下很是满意。
听到两人对话，邻近几排座位的干部们，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后面一两排的干部，甚至掏出了笔记本，拧开钢笔帽，准备做记录。
对方的重视，让沈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不由得表情也严肃起来，开始认真对待。
“不用紧张，就当是普通聊天。”老者微笑着，伸手拍拍他手背，慢慢问道：“这些天，我们在法国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里实在是太富裕了。
满大街的私人汽车、行人穿着漂亮的衣服、路边的商店装修精美、货物琳琅满目，服装鞋袜、糖果糕点、手表电视，应有尽有，并且每一种都有好几个品牌供人挑选。
这些商品都不需要票，只要有钱就可以直接购买……”
沈城听他慢慢叙述此行感受，不时地点头，以示在认真倾听。
车内鸦雀无声，原本小声讨论的干部，也都停下了交谈，静静旁听。老者的这些感受，也是他们一致的体会，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我们去了一户普通水管工的家，听他介绍，说一个月的收入就有2700法郎……”老者半是回忆，半是感慨地说道。
沈城微微一挑眉。
老者看到了他的表情，想了想，介绍道：“我们询问了陪同的华侨，说这钱按当天外汇牌价，相当于1000美元。如果换成人民币，大约是1500元……”
沈城点点头，对当前的收入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不过他对这个换算比例并不以为然。
法郎换成美元也就罢了，至于人民币……
这年头除了中国，其他国家对人民币都不认可，这个兑换价格纯粹是国内为了自尊心，自娱自乐定的高价。除非是来华旅游，否则谁也不会傻到按照这个官方牌价，将拥有的外汇换成人民币。
月薪1000美元啊，也不算低了吧。
他曾经看到过网上相关的介绍，19年美国平均月收入是3000美元。1200～2000美元属于低收入，2000～4000属于中等收入。
现在是1978年，法国一个普通水管工的收入就达到了1000美元，他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他一边在心中快速将这时的收入，与后世相比较，一边听老者继续讲述。
“……2700法郎是水管工的月工资，他还有一个妻子，在某家公司当文员，一个月也有2200法郎。两人加起来，每月的收入达到了5000法郎。
他们住的房屋，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楼房，家里冰箱、洗衣机、电视机都有，电视还是彩色的。
他们家除了夫妇俩的卧室，小孩子的房间，还专门将一间房间改造成了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老者似乎对这家人的情况，印象格外深刻，对许多细节都记忆犹新。
等将这几天参观所见都说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问道：“小沈，你说我们看到的这些，究竟是特别挑出来给我们看的个例，还是普遍现象？法国真的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富裕吗？”
后排的干部们，都将目光看向沈城，等待他的回答。
沈城将听到的情况在心中汇总，思索了一下，也用缓慢的语调郑重道：“是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车厢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露不敢相信的眼神，随即，每个人都急切地跟身边同伴交换起意见来。
车厢内瞬间变得哄闹无比。
听到他的回答，老者先是眼神一暗，随后就闭上了眼，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我们的发展就如此不堪吗？建国三十年，我们与西方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拉越大，难道我们的道路，真的走错了……”
“当然不是！”
沈城距离他很近，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当即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哦？为什么？”
老者听到他的回答，猛然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忽然变得非常锐利有神，紧紧盯着沈城，沉声问道。
“因为我们并没有把我们的真正潜力发挥出来！
只要我们选择了正确的发展方向，所发挥出来的能量，必将让全世界都为之震撼！”沈城对他的锐利眼神不闪不躲，铿锵答道。
他的表情十分坦然。
只要中国按照历史上的轨迹走下去，就一定会取得令世界所震惊的辉煌成就。
这是历史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