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南,河津地界,波澜起伏的大河蜿蜒起伏,奔腾的河水由东向西流过,涛涛浊浪,浩浩荡荡。
赤河,陈国境内最大的河流,纵贯整个陈国,可谓陈国最壮阔的风景。
这一日,赤河之上,一位青衣男子御舟而来,书生打扮,背负古剑,潇洒意境,宛如剑仙谪凡,引人瞩目。
叶扁舟,燕国最强大先天,世间剑道第一人,现身陈国境内。
就在叶扁舟出现河津地界时,远方山水间,一道白衣男子纵身腾挪,身如白电,疾速朝着河津方向掠去。
江湖传说,燕、陈两国,两位举世无敌的大先天将于中秋月圆之夜在赤水河上约战,目的如何,无人可知。
相比成名已久的燕国大先天,陈国的剑神迈入大先天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十一年,一个充满巧合的时间。
陈国内,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十一年前,洛阳城外,陈国剑神一夜白发,剑道大成,踏足大先天之境。
有关陈国剑神的身份和来历,十一年后知晓的人已不多,时至今日,亦不再那么重要,陈国剑神四个字,已足以让天下人铭记。
不过,陈国河津将要发生的大事,并无法传到遥远的西北边陲。
淮城,破破烂烂的小城,连城墙都年久失修,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日正当午,小城炎热异常,街道上,一主一仆一狗前行,朝着城外走去。
烈日下,苏白走在最前面,步子越来越快,一心要尽快出城。
后方,小鲤鱼吃力的跟着,眼睛微微有点红,像是刚哭过。
一旁,大黄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有些受不了正午的炎热天气。
两人将要离城时,后方,官兵集结,全城缉凶。
“快点!”
为首,麻脸官差脸上有着急怒之色,喝道。
十多位官兵,身穿粗制的官府差服,腰间挎着佩刀,迎着烈日,满头大汗地朝城门方向追去。
“几位官差老爷,可否先别追了。”
这时,众位官兵前,一位牙齿稀松,穿着邋遢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孤身一人挡在前方,咧嘴笑道。
“滚开!别挡老子的路。”
麻脸官差面露怒色,一脚踹了上去。
老许嘴巴一咧,手中拐杖敲下,怦然一声将麻脸官差砸翻在身前。
后方,十多位官兵见状,神色一惊,谁都没有想到眼前老者会有这么大力气。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上!”
麻脸官差狼狈起身,怒道。
十多位官兵反应过来,一窝蜂冲了上去。
“躺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松动松动筋骨了。”
老许看着前方冲来的十多位官兵,不闪不躲,拎着拐杖便迎了上去。
怦、怦、怦!
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小城街道上,形如枯槁的老者只是凭着一根拐杖三下两下便将所有官兵全都砸翻在地。
“老了。”
轻松放翻所有官兵后,老许咧着嘴,轻轻摇了摇头,旋即转过身,颤颤巍巍离去。
天际,烈日西行,小城外,苏白带着小鲤鱼和大黄走出,稍作思考,便放弃了官道,选择羊肠小路朝着洛阳城方向赶去。
“公子。”
后方,小鲤鱼张了张嘴,大眼睛通红,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极了。
“老许没事。”
苏白烦躁地揉了揉脑袋,道,“别再说了,我保证你日后见他时,他比谁活的都好。”
“可是。”
小鲤鱼还是有些担心,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城。
“公子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
苏白语气越来越不耐烦道。
小鲤鱼不敢再说,红着大眼睛安静跟在后面。
余光看到身后丫头委屈的样子,苏白不知为何心中一软,轻叹道,“小鲤鱼,我没有骗你,老许不会有事,不过,你和我此去洛阳,或许会有不少危险。”
小鲤鱼闻言,脑袋抬起,不解地看着眼前人,没有听太懂。
为何会有危险?他们此行去洛阳,不是只为了避难,顺便为许伯送封信吗?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苏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去洛阳,他本以为还要再等几年。
洛阳,群魔乱舞的是非之地,那里有权倾朝野的七王,也有武力惊人的先天高手,更有春秋鼎盛的天下第一人,陈帝。
这些年,他一直都听老许的安排,因为,老许不会害他。
当然,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从老许的安排,因为苏家男儿十六岁之后,便要自己决定自己的路。
就像当初那个家伙,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武道之路。
他不喜欢那个家伙,很不喜欢。
记忆中,当年在柱国府时,那个家伙也就仅回来过一次,所以,他对那人的印象也不算太清楚。
他只记得那家伙叫苏平平,平平安安的平平,一个自私自利,让人讨厌的家伙。
淮城以南,无边无际的荒野上,小半日的工夫,两人并没有走出太远,好在淮城也不大,官兵就那几个,没有太多兵力到处搜捕两人的行踪。
夕阳西下,夜色降临后,天气渐渐凉快下来,荒野上,篝火升起,小鲤鱼一脸疲惫地早早睡去,旁边,大黄无聊地趴着,难得的安静下来。
篝火前,苏白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眉头不时皱起,好像在想什么复杂的事情。
荒野上,凉风吹过,夜色渐深,睡熟的小鲤鱼缩了缩身子,似乎有些冷。
苏白察觉到,回过神,立刻往篝火中添了一些枯枝。
噼啪的爆鸣声中,火焰跳跃,周围温度顿时高了不少。
小鲤鱼疲惫的小脸露出笑容,似乎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汪、汪、汪!”
就在这时,快要睡着的大黄突然警醒,抬起头,朝着北边汪汪叫了起来。
有人?
苏白反应过来,立刻熄灭了篝火,起身看向北方,眸子眯起。
一旁,大黄前腿扒着地,身子弓起,紧张地低声嘶吼,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夜色尽头,一驾马车北行而来,车轮碾过大地的隆隆声越来越近,打破黑夜的寂静。
熄灭的篝火前,苏白拿出包裹着破布的柴刀,眸子深处闪过冷色。
大荒,夜色微凉,车辇驶过的隆隆声迅速靠近,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如此刺耳。
月色下,苏白右手伸到腰后,握住柴刀,脸上尽是戒备。
一旁,小鲤鱼也从睡梦中惊醒,赶忙起身躲到了自家公子身后。
“公子,是官兵追来了吗?”
小鲤鱼小脸露出紧张之色,问道。
“应该不是。”
苏白应了一句,眸中戒备却是丝毫没有减少。
淮城的官兵应该还没有富裕到能驾着马车来追他们,不过,在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之地,出现一驾马车本就不正常。
这里距离官道已经很远,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选择这荒野小道,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远方,夜色中,马车奔腾而过,马车后,两道黑衣身影疾速追赶,血肉之躯竟是能与战马一较脚力。
马车上,一位身着战甲的将军拼命地赶着马车,身上多处刀伤鲜血流淌,染红半边衣衫。
“杀!”
追逐许久,距离渐渐拉近,后方,两道黑衣杀手一声沉喝,纵身飞向马车顶上。
将军见状,立刻抽刀应敌,然而,受创之身难挡武功高强的黑衣杀手,交手数招,被一脚踹飞出去。
“吁!”
一位黑衣杀手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了起来。
马车内,一片安静,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位黑衣杀手走下马车,眸子谨慎地看着马车内的身影,不敢半分大意。
“长公主殿下,你无路可逃了。”一位黑衣杀手开口,沉声道。
马车内,一位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女子静坐,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素净的衣裙不带任何装饰,整个人坐在那里,气质淡雅出尘,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味。
“追杀至此,你们的主子还真是执着。”燕采薇起身,淡淡说了一句,迈步走下马车。
“长公主殿下,得罪了。”
第二位黑衣杀手开口,手中弯刀划过,欲夺眼前女子性命。
“公主快走!”
这是,将军挣扎爬起,身子一跃将挥刀的黑衣杀手撞飞,急声喊道。
“找死!”
黑衣杀手大怒,弯刀刺入将军后心,彻底了结后者性命。
“公主……走!”
夜色下,将军最后的呢喃声随风消散,将军殒命,永远埋骨陈国大地。
不远处,苏白、小鲤鱼看着这血腥的一幕,脚下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走。”
苏白小声说了一句,拉着小鲤鱼转身就走。
大黄安静地跟上,大气不敢喘。
“有人。”
这时,两位黑衣杀手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两人,神色冷下。
“这里交给我,你去解决了那两人。”
杀死将军的黑衣杀手开口,沉声道。
“嗯。”
另一位黑衣杀手点头,纵身朝着前方掠去。
“小鲤鱼,走!”
苏白见状,沉喝一声,转过身,挡在了后方。
小鲤鱼神色一惊,停了下来,急声道,“公子快走啊。”
“你个笨丫头,快走!”
苏白大怒,气急败坏的喝道,“你在这只会拖累我。”
“公子不走,我也不走。”
小鲤鱼跑回,大眼含泪道。
“都不用走了。”
这时,前方,黑衣杀手纵身追至,看到眼前只是两人年纪不大的孩子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追杀长公主一事,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纵然眼前只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也只能灭口了。
“要怪就怪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你们命留不得,早点去投胎吧,记得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黑衣杀手平静说一句,弯刀举起,斩向眼前少年郎。
“求您饶了我们吧!”
弯刀方才举起,苏白立刻被“吓得”瘫软在地,面露恐慌之色,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眼前被吓瘫求饶的少年,黑衣杀手面露嘲笑,陈国男人都是这样没有骨气吗?
不愿再多说半句,黑衣杀手挥刀斩下,杀机毕露。
“汪!”
一旁,大黄叫了一声,朝黑衣杀手扑了过来。
黑衣杀手眉头一皱,刀势转过,斩向扑来的大黄。
一瞬之机,前方,瘫软在地的苏白突然暴起,从腰后拔出柴刀,直接插向前者胸膛。
突来的变化,黑衣杀手眸子狠狠一缩,弯刀收回欲要抵挡,却感右臂剧痛,回刀受制。
“呲啦!”
大黄咬住黑衣杀手手臂的一瞬,苏白手中柴刀同时插入前者胸膛,鲜血喷出,溅了少年郎一脸。
“你!”
黑衣杀手眸中惊骇难掩,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夜色下,满脸是血的少年郎神色显得有些狰狞,手中柴刀再用力,彻底插入前者心脏。
黑夜杀手身子不断抽搐,数息后,双眸渐渐失去光华,挣扎的手臂无力垂下。
黑衣杀手身上,苏白双手握着柴刀,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待真正确定黑衣杀手已死后,这才无力地瘫坐到一边,干呕起来。
“公子。”
后方,小鲤鱼跑来,一脸急色,上下仔细检查着自家公子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苏白推开身边丫头,抬手擦掉脸上温热的鲜血,身子依旧还在不断地颤抖。
这便是杀人的感觉吗?
苏白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心中的恐惧如此清晰。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想到,真正杀人后,依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恶心和恐惧。
“如何,杀人的感觉,不是那么好吧?”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两人前方,燕采薇迈步走来,神色平淡如水,一袭素净的衣裙不染一尘,气质出尘脱俗,让人不敢直视。
看到来人,苏白眸子微震,下意识看向女子走来的方向。
眼前,震撼人心的一幕映入眼帘,不远处,另一位黑衣杀手浑身是血地倒在马车前,早已没有任何气息。
短暂失神,苏白迅速压下心中震惊,捡起地上的弯刀,起身退后两步,伸手将小鲤鱼拉到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女子。
“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身手,不简单,更难得是还有如此心机和胆量,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燕采薇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郎,嘴角弯起一个令人心悸的弧度,轻声道,“你说,我该不该留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