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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色的建筑师

出于对人类智慧的自信,我们总认为自己是生物界最有技艺的族群。殊不知,昆虫的技艺,尤其是膜翅目昆虫的技艺,可是充满了小奇迹的。看,黄斑蜂用各种绒毛植物建造的巢形状周正、精美绝伦,颜色像雪一样白,摸上去比天鹅绒更柔软。蜂鸟的巢则是个棉袋,几乎有半个杏那么大,外观好像一顶粗毡帽。

蜂鸟那尽善尽美的杰作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苦于没有必要的空间,这位艺术家的筑巢地点常常是一个聚会的场所,或者是一个不可改变的长廊,而且只能按它们原本的样子来使用。筑好的巢通常排成行,因互相挤压变了形。相邻的巢,首尾粘连在一起,构成一根被浇铸焊接在住宅里的柱子。由于空间条件的限制,蜂鸟只能按照本能决定的简洁标准来搭建:它用没什么艺术价值可言的绳条形建筑代替了黄斑蜂用一个个棉制小蜂房粘连而成的巧妙之作。

那边,卵石石蜂正在卵石上筑起一座完美的几何形小塔。它们在夯实的路面最坚硬的地方刮下粉末,拌上唾液制成砂浆。为了使小塔更加牢固,也为了节省建造小塔时大量消耗的财力——水泥,它们在砂浆凝固之前,将一些细小的砾石镶嵌在小塔的表面,使其最终看起来像一个美丽的石子棱堡。

不过,因为接下来至少还要建几间蜂房,所以石蜂的建筑工程还未完成,它们还有大问题要解决呢!

为了使整体牢固,石蜂必须把所有小塔似的蜂房合在一块,使它们相互连接;而为了节省材料,又得让相邻的两间蜂房共用一堵墙。按照建筑常规,这两个条件是不相容的:如果将圆柱体组合在一起,它们只能在极狭窄的范围内接触,不可大范围共用隔墙,因为圆柱体之间留有空隙将使建筑物的整体平衡受到威胁。那灵巧的石蜂是如何克服这两个弊端的呢?

它们放弃了正常的圆形轮廓线,根据现有的空间把蜂巢的外形变成了不规则的多边形,多边形的角填满了蜂房之间的空隙。而蜂巢的内部,始终保持圆形以满足未来的房客——幼虫的生活便利之需。

这么一来,第一座蜂房刚建成时所展现出的那种优美的塔式几何形,随着蜂房的叠加被破坏了,不规则代替了规则,这个特点在蜂巢完工时表现得更加明显。为了使房屋更坚固,不受恶劣天气的侵袭,石蜂给蜂巢涂抹了厚厚一层泥浆。原先镶嵌着的细小的砾石全都被外部的防护装饰掩盖。 美丽的石子棱堡不见了,从外表看,蜂巢不过是一个风干的泥团。

既然“蜂巢不过是一个风干的泥团”,为什么又说卵石石蜂是个出色的建筑师呢?

正当石蜂为住房奔波时,长腹蜂正在建造圆柱形的食品罐头。这位捕食蜘蛛的猎手从沼泽边取来泥浆,筑起一座小塔,并在塔上镶了螺圈。这小塔酷似一截螺旋形的柱子,由于周围没有障碍限制,它完美地体现了长腹蜂的建筑天赋。但是随后建成的隔室则为了节省材料并使罐头整体坚固,变为背靠背的形式。隔室因互相挤压变了形,起初美观的布局没有了,堆积导致了不规则,加之最后涂上的厚厚一层泥浆,罐头完全改变了本来的面目。

现在我们来看看黑蛛蜂,在建筑技艺方面,它可是长腹蜂的竞争对手。它把为幼虫准备的口粮——一只蜘蛛,关在一个仅有樱桃核那么大的黏土壳里。这个小小的黏土壳是一个被截去一头的椭圆形,外部装饰着结节状的扎花滚边,单个看显得非常规则。

但是黑蛛蜂并不满足于把餐具做成这种形状,当其他存放食物的黏土壳也造好后,我们便可以看到,它们有时被黑蛛蜂排成行,有时被组合在一块,壳底连着壳底。尽管这些新的黏土壳也是按照被截去一头的椭圆形样式来做的,但或多或少与理想的模型存在偏差:原先平滑的椭圆形轮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刀切般平坦的、酒桶底似的形状。由于被无序地堆在一起,相互挤靠着,黏土壳的弧线被挤平了,已经难以看出原来的模样。不过,黑蛛蜂从不在黏土壳外面加任何涂料,因此它的作品较好地保留了作者的特征——这位艺术家知道怎样在自己的作品上印上商标。

黑胡蜂用陶土制造的蜂房更加高级,它的造型为圆拱凸肚形,类似一个亭子。亭子的顶端有个像双耳尖底瓮那样的开口,给幼虫吃的毛虫就从这个开口送进去。 当食物装满后,黑胡蜂妈妈会用一块黏土把这个 喇叭口 塞起来。

“喇叭口”指的是前面说的像双耳尖底瓮那样的开口。这里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比前面的说法更形象。

通常,阿美德黑胡蜂喜欢在大石头上筑巢,它在多棱角的砾石中嵌入泥浆来装饰屋顶,并在封口的黏土上放一块扁平的石头,或者是一个小巧的蜗牛壳。建好的蜂房像个胶泥暗堡,经太阳充分烤晒后,显得特别高雅。

不过,这个优美的建筑物也不能永久地保留下去,阿美德黑胡蜂要在它的周围建造其他圆拱蜂房,并把它的墙壁用作新屋子的隔墙,因此,漂亮的圆拱形就不再实用了。为了填满蜂房之间的空隙,新造的蜂房变得有棱有角,形状做成了模糊的多面体。整个蜂巢的表面就像一片起伏的丘陵,每个丘陵便是一个小蜂房。只有蜂巢四周和像双耳尖底瓮开口似的颈口部分在制作时不受任何束缚,仍然保留着原设计的轮廓,因此还能辨认出来。要是没有这些原始的证明,人们恐怕很难想象最终完成的臃肿物是艺术家阿美德黑胡蜂的作品。

有爪黑胡蜂搞得更糟。它在一块大石头上建造了一组蜂房,从形状看,房子的镶嵌装饰和喇叭形的颈口都可以与阿美德黑胡蜂的作品相媲美,可整个房子的外表却被主人抹上了一层砂浆。为了家庭安全,有爪黑胡蜂仿效石蜂和长腹蜂,用粗笨的堡垒代替了精巧的艺术品。 由于受到追求美的本能的启迪,这些昆虫艺术家们起初都注重美观,但最终因无法摆脱对危险的恐惧,还是采用了丑陋但实用的外观。

这句话表示转折关系,说明昆虫艺术家最根本的建筑原则是实用。

其他体形较小的黑胡蜂与上述者不同,它们建造的蜂房总是孤零零的,而且往往以小灌木的枝条作支撑。房子的形状与前面描述的几类黑胡蜂的蜂房大体相似,并且也有一个雅致的开口,但是小巧如樱桃般大的房间没有砾石那种粗俗的装饰。小黑胡蜂用散乱点缀在墙中的黏土代替了砾石,以达到光滑精致的效果。

为了把蜂房组建在一起,有几类黑胡蜂会根据先建好的蜂房所留出的空隙大小来改变正在建的房子的形状。由于环境所限,它们用难看的断开的线条代替了最初设计的漂亮曲线。另一些黑胡蜂则分开建造每一个蜂房,以避免造成类似的后果。它们根据安置幼虫的需要建好的蜂房,从第一间到最后一间全都一个样,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打造出来的。

假如让胡蜂建造一个大蜂巢,其中每个幼虫都单独占一间蜂房,那么这一大家子共同居住的房子会是什么样的呢?当然,只要不受任何妨碍,这个建筑就总是规则的几何形。随着不同种类胡蜂建筑特长的不同,其形状也有所变化。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粘连点以外,胡蜂往其他各个方向的行动都是自由的,所以它们得以不受阻碍地遵循艺术准则,用自己生产的类似于纸张的材料吹出一个弧度平缓、椭圆体加锥体的气球,材料的柔韧性能够与中国古代的丝绵纸相媲美。这种不同形状叠加的艺术性搭配,在圣甲虫的梨形巢上也能见到,虽然它们使用的筑巢材料与胡蜂大相径庭。

由于这些昆虫建筑师生来就有几何学知识,对建筑程序是无师自通的,所以也形成了按照一定规矩建筑房屋的癖好,构成了许多有趣的行会,如卵石石蜂群被称为小土塔行会,长腹蜂群被称为黏土绳形线条行会,黄斑蜂群被称为棉袋行会,胡蜂群被称作纸气球行会等等,每个行会都有自己独特的技艺。

人类的建筑师在开工前要设计、计算,昆虫则免去了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它们在初操此业时就不曾有过犹豫,从砌第一块石头起,便已无师自通。虽然当几间蜂房相互妨碍时,由于缺少空间,它们需要对建筑物进行修改,导致出现不同程度的不规则状态,但是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妨碍,它们总是能做出精美的作品,并巧妙地节省材料。

动物,尤其是昆虫这样的小动物,平常总是给人以不起眼的印象,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技艺却常常让我们惊艳。比如蜗牛,一种微不足道的软体动物,却能够按照数学几何中著名的对数螺线的曲线定律,把它的甲壳盘卷起来,让几何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因此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以后,我们可不能再自以为聪明,不把小动物们放在眼里了。 UG6JJO928QK4MqEHvoLbQye7NHyu4y7VD/z2wIiIrGcoF81p0ddjM+es+Q6S2Z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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