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9年广西静江(今桂林)初夏
“不好啦,又死人了~”
一名小厮的叫喊声倏地的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个身宽体盘的中年男子便穿着衣裳便步履匆匆的从内殿里走出来。
只见他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满脸沟壑纵横,一看便知是饱经风霜之人,但是这丝毫掩盖不住他那浓眉下的一双眼神锋利的眼睛。
这人便是龙门镖局的教主沈岳之,他后面跟着一个莫约十七八岁的女子,是他的唯一的宝贝女儿沈碧芊。
沈碧芊身材姣好,眉清目秀,发髻梳得高高的,穿着随意干练,一看便知是武术家庭出身的女子。
沈碧芊对来信通报的小斯问道:“怎么回事?”
小斯丝毫不敢怠慢,他跪在地上,拱手禀报道:
“是昨日派去大都的那趟镖,全队伍十八名,全死!”
听罢,沈悦之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将跪在地上通风报信的小厮一脚踢开,怒道:
“全他妈的都是废物,尸体呢,给我抬上来!”
“是是是……”那小厮被吓得连爬带滚,出去叫人将尸体带了进来。
看到尸体以后,沈岳之和沈碧芊的眼神又是一暗。
十八具尸体都排成一条直线,摆在地上,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口,可以说是毫发未伤,但是脸部表情极其的诡异。
他们的脸部看上去极为的幸福,嘴角都微微上扬,眼睛虽然张着,但是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自己高兴不已的事情,然后快乐而死,就像凋谢的罂粟花一般。
沈岳之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火气,他闭上眼,缓缓的道:
“都验过了吗?”
“都验过了,是花见笑,跟上次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沈碧芊嘟着嘴巴,双手叉腰道:“哼,果然是那个魔女头,上次也把我们派去大都的人给杀了个光!简直太可狠了,若是被我给抓到了,我定把她碎尸万段不可!”
沈岳之冷哼道:“杀她事小,皇上怪罪下来才是事大,若是这批货赶不到大都,我们也得跟着遭殃。”
“可是,这花见笑明显就是要跟我们龙门镖局作对嘛……”
沈碧芊跺了跺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批货是皇上钦点的要让龙门镖局押送,必须在半月之内送到,若是不能完成,将是欺君之罪,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几日,沈岳之挑选了自己得意的有经验的老手去押送,但是都在路上纷纷遇死。
他们死的没有任何征兆,只是脸上有笑容,即死于一人之手,那便是花见笑。
花见笑是江湖里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魔头。
她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亦邪亦正,凡是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杀戮,杀人无数却作案手法不得而知,让江湖人士都不寒而栗。
她总是带着一副金色凤鸾面具,我行我素,没有人见过她的真正面目;她手中持剑,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她拔出来过,因为凡是见过的,都是将死之人。
她声名鹊起,震慑于江湖内外,每个人心里都忌惮不已。
现在龙门镖局莫名被这江湖女魔头给盯上了,若是传了出去,就没有人愿意来押送自己的货物,这龙门镖局的百年老字号就快保不住了。
心急如焚的沈岳之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似乎也在沉思着什么,最后他突然问道:
“君临呢,那个小子去哪儿了?”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无一人上前作答。
直到沈岳之再次怒吼一声:“他人呢,再不说你们每个人就都上家法!”他的声音非常之大,连偌大的院子都跟着颤了三颤。
这时,沈碧芊才犹豫的站了出来,吞吞吐吐的回道:
“爹,君临哥哥他……”
“在哪儿,快说!”
“在东市街静水河畔的猫儿胡同巷子里的运来八方的客栈里!”
沈碧芊一鼓作气的说完了,然后闭着眼,等待着老爹的责罚。
沈岳之死死的握紧了拳头,面部却是笑着对沈碧芊说道:
“这哪里是客栈……明明就是赌场,哼,气死我了!”
沈岳之拂袖而走,吩咐道:“将兄弟们都厚葬了,大家都散了吧!”
“爹爹你莫生气,我这就去将君临哥哥给绑回来。”
沈岳之无奈的挥了挥手,表示恨铁不成钢。
——
静江市东街最大的赌场内,人声鼎沸,叫喊声此起彼伏。
每一局下来,笑声、哭声不间断,可谓之几家欢喜几家愁。
尽管外面热闹的不可开交,二楼的竹阁小间内则是安静无比,一屏风之隔,便区分了闹市与雅间。
赌场的老板是波斯商人,他满脸的大胡子,穿着色彩鲜艳的异域服饰,乐呵乐呵的笑着,给对面的翩翩公子倒了杯竹清茶。
“君临大大,我们这里虽然是开赌场的,但是客从八方来,我们也是懂得包罗万象的,嘿嘿。”
说着,波斯商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的短胡子,满是奸诈的眼睛盯着君临手里的玉佩目不转睛。
君临一身麻色布衣,头发以竹簪随意的束起,他发色墨黑,衬托出他如雕刻般的五官。
他外表看上去似乎放荡不羁,但是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是不容小觑的精光。
他虽然是常年习武之人,但是手指却修长骨节分明,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大口喝下肚,然后忽然咧嘴笑道:
“商老板客气了,我今日前来是来向你讨教一件事情的……”
君临一边说着一边将玉佩缓慢的推向商老板。
商老板便立马将玉佩快速的收进了腰包里,他满脸市侩的笑容,露出被烟草熏黄了的大牙齿。
“好说,好说,只要您开口,什么事都不在话下。”
君临嘴角上扬,凑近脸低声道:
“听说花见笑就在这静江界内,你可知她身在何处?”
商老板一听到“花见笑”三个字,顷刻吓得脸都惨白了,他哆嗦道:
“你、可是是说的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花见笑……”
君临点点头,一脸期待的望着商老板。
商老板镇定下来之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据我的眼线所报,女魔头是在静江没错,只是她从不以真面示人,没人见过她的样子,或许……她就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也未必知晓……”
商老板越说越觉得寒碜,不自觉的背脊发麻起来。
“那你可知她具体身在何处?”君临明显表现的有些焦急了。
但是商老板却支支吾吾的不说出口,生怕引来花见笑的刺杀。
君临的眼色一沉,一把揪起商老板的衣领,然后呵道:
“东西都给你,赶紧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阉了你!”
就在这时,君临背后响起一声叫喊——
“那混小子就在那儿,快抓住!”
只见莫约有十来个便衣人从门口出现,朝君临挥着大刀,这气势汹汹,吓得商老板骨头一软,立马晕了过去。
君临见状,反应敏捷的将商老板腰包里的玉佩给摸了出来,然后身子一跃,就从旁边的窗户飞出去了。
他身手矫健,很快就逃到了东边市井里。
巷子很宽,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行,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现在正是晨市十分,老板姓都在热闹的进行着交易买卖。
君临虽一路狂奔,但还是甩不掉后面十几个高手,他们其中有些人喊道:
“抓住前面那个贼,偷我姥爷家的玉佩,不想要脑袋了。”
“我这是替天行道,你家姥爷每日胡乱征收百姓的土地和税,拿他一块玉算便宜的!”
君临朝后面的人做了个鬼脸,然后便一个轻功飞到了酒店的二楼里,里面人多,便于掩人耳目。
君临打算在这里喝杯小酒再回去,哪知他低估了那些人的武功。
他们身手似乎比君临更加高强,一步不差的跟了过来。
“他就在前面,快去抓住。”
君临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一个转身一股烟的钻了出去,跳上了一楼高的瓦房顶上。
他一步小心用力过猛,凡是路过的地方,瓦块都清脆一声碎了。
君临急速的奔跑着,可是后面的人丝毫步懈怠,一直跟着他。
前面出了一栋高高的楼阁就没有路了,君临忽的定住身子,右脚朝后面的人一题,面前的砖瓦像一串珠子一样弹起,每一块都朝他们射去。
就在刹那间,君临用力一跃,飞进了面前的阁楼内。
阁楼的门外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思君归。
这里是静江最大的青楼,光明正大的营业,客来客往,络绎不绝。
君临一直窜到最高层的走廊外,每一间屋子都被涂上了红色朱漆,俨然关闭着,唯独最角落的这间屋子是涂的是紫红色,房梁用的蓝色,大门两段都刻着凤鸾,风格看上去自成一格,最巧的是,窗户开着。
他想也没想,就跳了进去。
“哎呀,累死俺了,真是个活脱的臭小子,跟我追,就在这里面!”
能追到这里的只剩五六人,其余的人早就累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