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笑的右手始终放在剑把上,作出一副欲拔剑而出的样子,可是就在和君临剑峰相对的时候——
她的右手始终未拔出。
“刺啦——”
花见笑左胸膛处的衣服忽的被刺破了,有细微的血液的声音从刀剑处急着涌出来,那声音如曼陀罗盛开,将这白天渲染成黑夜,极尽鬼魅。
君临顿时愣了半响,他的右手开始颤抖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剑尖刺入了花见笑的胸膛,看着那艳丽的鲜血流淌出来。
花见笑的先是抿嘴不语,她双眼空寡,直到她将剑一把拔了出来,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换用右手捂住伤口,好不让血液流出,这时她才幽幽的说道:
“我受你一剑,可消你的恨。”
“你是女魔头,怎么可能被我伤到?”君临对自己摇摇头,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将花见笑望着,随即往后退了半步。
“……你走吧,我自会去向师傅领罪。”
花见笑说完垂下眼帘,挪步转身离去。
君临望着花见笑远去的身影,心里某个深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现在,她已经再也不会来缠着自己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但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她是女魔头,是不不会轻易死的。
君临一直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头顶一阵鸟叫声忽然惊起,才发现她已消失不见。
君临捡起地上沾满血的剑,他没有擦干净,直接插进了剑鞘里面。
君临先是回到了忆情客栈,看着前一秒还繁华热闹的地方,现如今已经变得荒无人烟,目光不禁变得悠然飘忽起来。
满地的尸体和血液,那个地方,流了一大块的血迹,那便是师妹么?
君临看着那曾经与沈碧芊并肩作战的地方,还带着硝烟的地方,散发着淡淡的她的味道。
从熟悉到消散,再到永远的泯灭。
“再见了,小师妹。”
君临给天边的残阳留下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收拾好行囊继续出发。
他向北的脚步忽然顿住了,然后转身,有个人,他想知道,怎样了。
君临在心里再三确定,他只是想知道花见笑有没有死,若是死了,便把她埋了,好不让她尸骨未寒。
——
花见笑死死的捂住着自己的左心,那个地方心脏猛烈的跳动着,还没有死,在君临带着杀气,朝自己挥剑的时候,无心剑竟然有了反应,若不是自己拼死握住剑把,或许,他已经没命了。
她咬紧下唇,想找个有水的地方处理一下伤口,虽然差一点伤及心脏,但是若不及时止血,自己恐怕也撑不久了,若是有幸活了下来,再去向萧忆情请罪;若是不幸死了,那么正好,就不用去向萧忆情解释理由了。
因为作为杀手,是没有任何理由了,要么死,要么活。这就是她做任务的信条。
花见笑脚步颤抖的来到了密林的小河边,咬紧牙关,徒手将左胸伤处的布料给撕开,露出的白皙肌肤上沾满暗红血液的伤口。
她简单的用清水处理了一下,便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物,直接将药粉洒在了上面。
她眉头紧蹙,双眼紧闭,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若是常人,别说给自己运功疗伤了,恐怕早就血尽而亡。
“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女魔头花见笑,今儿本王可总算找到你了!”
忽的,一个男子从深林里飞了出来,落在里花见笑不远处的河石上。
花见笑正洒药的手忽然顿住了,她将药瓶快速的藏进袖子里,将衣服随意裹好,抓起无心剑站了起来。
花见笑见那人一系红衣,玄纹云袖,站得笔直,好像他身后的白杨树,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却显得妖娆美丽,有一种让女人都会发疯嫉妒的气质。
花见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何人,然后不慌不忙的淡色道:
“药鬼王,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吧,更没有什么瓜葛恩怨。”
“是没有,就算没有,本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无趣,恕不奉陪!”花见笑拱拳告辞,她步伐很沉稳,没有之前那么灵活快速了。
“呵,原来江湖上的传言都是假的不成!”
药鬼王兰香子含笑轻嘲,白玉纤指一点,一把桃花扇从袖口滑入手中,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若是你在外面说自己不认识花见笑不认识药鬼王的话,那么一定会被笑掉大牙的,还不能称作合格的江湖中人。
花见笑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药鬼王便是名声大噪的“华佗再世”,这世界上有再难治的疑难杂症,在鬼药王的手下都不是事儿。
而且他的武功也非常的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厉害,凡是与鬼药王交过手的,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毒死的。
所以,若是花见笑能在江湖上排第一高手,药鬼王便能排第二。
今天,药鬼王便是来争这个“第一”的位置。
“无趣。”
花见笑再次说了这个词,这无疑是对兰香子最大的亵渎,这个女人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未曾看过自己一眼。
兰香子将手里的桃花扇啪的一声打开了,随意飞出来的便是一排毒针,直直的朝花见笑射去。
花见笑一个快速的侧身,让那些飞针从自己的身侧飞过去,最后全部都插在了树干上。
树枝邻近的叶子都迅速的变黑了。
“真是芙蕖面,蛇蝎心。”
花见笑终于对兰香子寒冷的看了一眼,对他的行为评价道。
兰香子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你还是真是了解我,那么就接招吧。”
接着兰香子的招式如同连珠炮一样朝花见笑使来,他仅用一把扇子,就可以当做一把利剑,甚至任何一样武器。
花见笑没有拔剑,她知道没到关键时刻,无心剑是不会出来的,即使到了现在性命垂危的时刻。
花见笑用自己的双手抵挡着兰香子的进攻,她一直在防,一直在退,丝毫没有体现出一代魔女的风范。
一开始兰香子是有点得意的,他几乎是全力紧逼,“你为何不拔剑?”
“噗——”
花见笑忽的吐出了血液,她一直强忍着,喉咙管里面一直是血腥的味道,现在自己的经脉断了一般,内力崩溃,因为,她已经撑到最后了。
兰香子从未想到花见笑会这般的柔弱,情况来的太突然,在她跌落之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让她的身子落到了自己的怀里。
兰香子看着花见笑惨白的脸蛋,用手轻轻叹了一下她的额头,便知道,她已病入膏肓。
“你竟然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我药鬼王可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兰香子脸色一拉黑,将花见笑抱在了一块柔软的草地边上。
他迅速的找到了花见笑受伤的地方,这个伤口已经发黑,溃烂,身体里血液的流动已经十分的困难了。她能忍到这个时候,还装的那么若无其事,已是女中豪杰了。
敬畏之情在兰香子的心里悠然而生。
兰香子正用自己巧妙的手指熟稔的解开花见笑的衣服,却被花见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现在没有了任何力气,只是咬紧下唇摇摇头。
兰香子一秒看穿她在担心什么,于是上下扫视了一下她的身体,虽然很娇小但是却玲珑有致,他戏谑道:
“放心,我对女魔头没有兴趣。”
听了这话,花见笑才将自己的手掌送下来,她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眼睛缓缓闭上。
之后的事情,花见笑一概不知,只感受到了有一双冰凉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很快就沉沉睡去。
——
君临走了许久,才找到花见笑的所在之处。
她看见一个男子正在对花见笑“上下其手”着,便立马怒血攻心,将手里的剑直指的刺了过去。
哪知那男子却很淡定的将花见笑的衣服拢好,拍了拍手,他白皙的手指上海沾染了一些血渍。
“你这是为何,我救了她,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兰香子说的不快不慢,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君临看了看周围的药草和瓶瓶罐罐的东西,才把剑收了回来。
“她的伤,你治好了?”
“不然呢,你以为我药鬼王的名声是白来的么。”
“原来是药鬼王兰香子!”
“这瓶药你收好,日后每日早晚一粒,七天后,保证花见笑再活蹦乱跳起来。”
说着,兰香子将一旁的一个白色小瓷瓶扔给了君临。
君临准确的接住了,然后捏在了手里,目光所及之处,总是不离花见笑。
花见笑紧阖着眼,像是安然熟睡的普通少女,此刻的她没有任何挂念,也没有任何敌人,现在的她才是最好的状态。
和煦的斜阳之下,她的皮肤更加显得白皙若霜,透着点点粉红,相比之前的惨白,是好很多了。她虽然躺着,但是却显得端庄秀丽,透露出一股不自知的妩媚,其色娇若夏荷,艳胜彩霞。
兰香子瞥了一眼君临,然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再次拿出桃花扇,扇了扇身上的汗,笑道:
“虽然我不过问朝廷之事,但是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花见笑,毕竟,我和她是会在日后比武的。”
君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咧嘴道:
“哈哈,那我还挺期待,日后有缘再见。”
君临就像是来认领亲属的,现在找到了花见笑,于是下着逐客令了。
“哼!”
兰香子向来高傲,他哼了一声,便从来的地方消失了,只留下了一阵风。
兰香子走后,君临便迫不及待的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着花见笑的脸,他的手掌情不自禁的抚了上去,自然自语道:
“碎心江湖行,剑出非我心,对不起……”
不管这句“对不起”花见笑有没有听见,但是君临还是说了,说了以后,心里便想解脱了一般。
君临脱下自己的外衣将花见笑的身子裹着,再将她背着,向北走去。
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这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明辉的艳光之中,漂移的云彩在河面投下婀娜的影子,徐徐夏日的江风拂过,与草、与岸上的一双人和着暮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