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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巨人看得更远”

や く―にん【役人】①肩负某种职责的人。②在政府机关从事公务的人。公务员。“我还以为役小角 是~的职位名称呢。”③日本能剧等表演艺术中在舞台上担任某个角色的人。

1

“你啊,”柜台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你啊,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烦人的老头子?”

“怎么会。”大久保面对着对方,强忍胃痛。

这里是神奈川县某市政府四楼地域生活科的柜台。从四月的人事调动以来已经半年了,可是接待市民这个工作仍然让大久保感到痛苦,无从下手。

调过来没多久,这边一个比他年长五岁的女职员就告诉他:“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个部门来访的人很多。投诉、街道纠纷什么的,就算是芝麻大的问题,也都会踢到这里来。”

“可是,咱们不是有咨询窗口吗?”

他这样问,对方立刻交代了恐怖的现实:“想来咨询问题的人当然会去咨询窗口,可是想要指点政府工作的人就会到这里来。”

“我每天净被指点了。”周末,大久保跟女朋友抱怨的时候,女朋友却说:“那等到你跟我结婚的时候,也许就开窍了。”

“才二十八岁就得了胃溃疡,我也太早熟了吧。”

“等到你考虑怎么跟我爸谈咱们的婚事时,溃疡会更加严重的。”

“真是个烦人的笑话。”女朋友父亲的态度一直很强硬,好像还说过“我这么宝贝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公务员”“现在的不景气都是公务员造成的”这种歧视公务员的话,甚至最近还开始说什么“如果没办法,我只能采取棒打鸳鸯的强制手段了”。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大久保都有大麻烦啊。”他的女朋友总是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

眼前这个男人他是第一次见。“喂,我喊你呢。”他一进门就朝大久保喊,“我姓门马。”

他说今年三月份从干了四十年的食品公司退休后,就每天在市内自己的房子里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最近,町里总有可疑的家伙出没。”

他手里拿着体育新闻,一直拿红铅笔在上面划来划去,大久保真想对他说:“可疑的家伙该不会就是你吧。”

“你肯定觉得我说的话是一个老头子的胡言乱语吧?”门马的眼睛下既没有凹陷也没有皱纹,看上去很威严。个子不高但身子也不单薄,就是声音很大。

“怎么会呢。”

“你们这些公务员啊……”

又来了!大久保摆好架势。在这个实在谈不上景气的年代,对公务员的抨击是很猛烈的。“拿我们的税金当工资”“抱着铁饭碗真好啊”“你们真的给市民做贡献了吗”,这些话他经常听到,其中的情感已经超越了厌恶之情,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敌意。就好像世道不景气全都是公务员的错,市民们应该团结起来把所有公务员消灭干净似的。他甚至做过一个梦,梦见街道上到处是拿着火把的市民,嘴里喊着“公务员在哪儿,公务员在哪儿,躲到哪里去了”。他们就像在追捕巫婆似的,挨家挨户地搜查。

“你们这些公务员啊,为了市民,去干点地区巡逻警卫的工作怎么样?”

“但是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吧。”

“没发生实质性的问题你们就不管了吗?”门马的话如针一般,“那你们不就跟警察一个德行吗?”

“警察那边您已经去过了吗?”

“那些家伙真不像话。”

“是啊。”大久保想也没想就应声道。

“最近半个月,总有可疑的家伙在我们町走来走去,就在工作日的白天哦。工作日的大白天晃来晃去,还偷窥别人家里。”

“是看上去很明显的……可疑吗?”

“是啊,太可疑了。”门马很笃定,“我家啊,院墙很高吧?”

“很高吗?”

“我家的院墙当然高了。”

“这样啊。”受不了了!好想哭!

“那么高的院墙,却有个男人站在那里伸着脖子朝我家里看。我一出去,他就鬼鬼祟祟地跑了,不一会儿又跑到别人家做同样的事情。是不是很可疑?”

“确实不正常啊。”

“现在可不是慢悠悠地说什么‘不正常啊’的时候。戴着帽子,背着双肩包,太可疑了。”

“如果帽子和双肩包都不行,所有登山家不都成了危险人物吗?”

大久保无意中说漏了嘴,门马瞪着他。

“你们这帮政府机构的人,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市民的生活你们就觉得无所谓吗?好,我懂了,下次再让我碰到,我就自己抓。”

“那怎么行。”

“你以为我不行吗?你别看我这样,年轻时我可是田径运动员。”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太危险了。”

“但最近不是那个吗?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不是很多吗?”他很不高兴。

“啊。”大久保也立刻点点头。

这两个月,市内发生了三起恶性抢劫案。凶手用特殊工具撬开锁后闯进民宅,绑住住户,把钱和存折洗劫一空后逃走。而且前两天到底还是出了人命,不知道住户是因为想往外跑还是大声喊叫,总之最后被勒死了。

“那门马先生您目击到的人有可能是凶手啊。”

“是吧。”门马眼神严肃地点头。

“但是,最近好像出现了很多可疑的人,我还在新闻上看到有个说话莫名其妙、时不时忽然拍女初中生后背的男人。”

“说不定就是那人。”门马两眼放光。不管是哪种可疑的人都不能轻饶,他的热情在高涨。

就在这时,大久保听到了脚步声。门口附近有说话的声音。

“啊,成濑股长。”他终于松了口气。一直在别的楼层开会的股长成濑回来了。

成濑看了看大久保,又看了一眼站在柜台边的门马。他将包放到桌上,随即朝柜台走去。

“是来咨询吗?”成濑问门马。

不是,是指点。大久保心里答道。

“你是……”门马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

“我是成濑,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事出去了。让您久等了,您有什么事吗?”

成濑的口气并不温和,甚至从中可以感觉到冰冷。语气虽然恭敬,但是有种像子弹打在身上般的犀利,不过听上去也不会感到不舒服。既不是谦虚,也没有藐视。

“我正跟他说着呢。”门马将刚才对大久保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世道已经让我都不能安心睡午觉了。那些家伙已经不是小偷那么简单了,是匪啊,匪,还不是占山为王的匪,是劫匪。”

“我也这么觉得。那样的罪犯实在太过分了。”成濑心里涌出一丝不快。

“我啊,浑身上下都是正义感,多到都可以分给别人用。”门马很骄傲地说,“所以才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比起这些盯着公寓和独栋住宅的劫匪,那些银行劫匪还好些。最近不是常出现吗?不伤害任何人、光搞演讲的银行劫匪,他们行事虽然夸张,但至少本性是好的。”

“门马先生。”成濑仍然是那一成不变的平静声音。

“干、干什么啊?”

“我完全赞同。”成濑淡淡地微笑着,那架势好像要跟对方握手。门马见状,虽然有些疑惑,可还是满意地点了头。

“赛马吗?”成濑指着门马手上的报纸。上面做了些记号。

“退休后,除了赛马也没什么其他乐趣了。”门马得意地一笑。虽然没人要求,可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便笺。纸上排列着红笔写下的数字,如“1-3”“2-4”之类,共有五组数字和短横线的组合。

大久保看了过去,发现报纸上围棋和日本象棋的栏目边也写了东西。他真想对门马说,不光是赛马,围棋和日本象棋你不也玩得很开心吗?

“我得回去重新想想该怎么下注啦。”门马大声说完后就离去了。

“那个人,他真的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吗?”大久保走回座位时问道。

“嗯,他没说谎。”成濑点点头,用很确定的口气说道。

“成濑股长,你能看穿别人的谎话吗?”大久保开玩笑似的说。

“算是吧。”

2

成濑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上司。大久保在这里工作了七年,经历过好几个上司,但成濑算是另类。

“我们的股长非常冷静。”他曾经这样对女朋友说。女朋友是公司社长的独生女,没有正式的工作经验,不谙世事,身上带着某种脱离现实的纯粹,对于大久保关于工作的话题还相对喜欢。

“那个冷静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好像你告诉他明天横滨市要沉到海里了,他都不会着急的那种感觉。”

她笑了。“那不就是个迟钝又没有责任感的上司吗?”

这样的上司确实很多,这点大久保也承认,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否定道:“不是。”接着,他说起了以前跟外面的某个志愿者组织之间发生预算纠纷时的事情。

那是大久保的计算错误,而且他当初并没有送去让成濑确认。可是,成濑并没有责怪他的失误,而是去给志愿者组织赔罪。大久保朝成濑鞠躬说“对不起”时,这位股长却说:“反正我的工作也就是承担点责任什么的。”除此之外再没有说任何闲言碎语。

“待人接物的态度不算好,不和蔼可亲,但也不装腔作势。”

“很可怕的感觉?”

可怕?“嗯—”大久保努力思考着,“要说可怕也是可怕,是那种……好像看透了一切的那种可怕。”

“看透了一切是什么意思啊?”

“比如说,工作时有些电话必须要打,可我不是经常忘记嘛。”

“要是我的话就不会忘。”她开心地说。

“我就会忘。”大久保苦笑,“这种情况下,当股长问我‘电话打过了吗’,我总得说个谎回答他‘打过了’吧。”

“如果换成我就不会说谎。”

“我总是在想,我要像你一样多好啊。”大久保呵呵地笑着,“每当这时候股长就像能看穿我的谎言似的。他不直接道破,但总会说‘再打一次,先确认下日期比较好’之类让我多加注意的话,简直就像看穿了我在说谎,刻意找个台阶让我下。”

“可是我爸爸常说,做上司的如果不招人厌那就不是个好上司。”

“那是因为公司员工都恨你爸爸”—大久保几乎要脱口而出。女朋友的父亲经营的连锁店凭利益优先的方针强行进军全国市场,结果招来一片骂声,这一点大久保也有所耳闻。

“对了,你知道这样一句谚语吗?”她忽然说。

“谚语?”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矮子,看得比巨人还远。”

“你说的那个巨人,应该不是巨人棒球队的巨人吧。”

“借助比自己强大的人的力量,就可以获得成长。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所以大久保你如果向那个股长多吸取点经验,可能也有独当一面的一天呢。”

“我会时刻注意不从肩膀上掉下来。”

3

时间到了下午,大久保和成濑一起外出去听关于地震的演讲。他开着单位的车往市民活动中心驶去,副驾驶座上载着成濑。整个演讲内容充实,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回来的路上,大久保因车内的沉默而感到窘迫。虽没人催他,他还是说起了自己的女朋友。

“其实,我有一个正交往着的女朋友。”

成濑闻言,表情放松下来。“我知道。”

“你知道啊?”

“办公室电脑桌面上放着那么大的照片,谁还能不知道?如果在街上碰到你的女朋友,我估计都能认出来。”

“那可不是我干的。”大久保苦笑。是旁边的同事半开玩笑地将他女朋友的照片设成了桌面壁纸。这行为招致周围一片“傻”“无聊”“不害臊”的揶揄声,他慌忙想换掉,结果众人又煽风点火地说他“没骨气”“这点程度就放弃吗”,最后他只得硬着头皮保持现在这样子。但习惯后也没什么别扭的地方,甚至都快以为这就是厂家准备好的桌面背景,没想到连成濑都注意到了。

“我想跟她结婚,但是她父亲可凶了。”

“可能会骂‘你浪费税金就算了,还想抢我女儿吗’之类的话吧。”

“那些已经骂过了。”大久保耸耸肩,“她父亲是公司社长,以态度强硬闻名。”他说出连锁店的名字,果然成濑也知道。

“看起来很有手段啊。”

“但我还是想结婚啊。”

“你别跟唱咏叹调似的。”成濑笑着,忽然觉得这对话挺像发生在相识已久的老友之间,“不过,也不是一定就要家长同意才可以吧。”

“我女朋友在考虑不同意结婚就不回家这样有勇无谋的应对方法呢。”

“这种方法能有效果吗?”

大约十分钟后,路上开始堵车。大久保走的是到市政府的最短路线。从商业街旁边穿过,进入一片老旧住宅区的时候,前面的车开始刹车。他也跟着停车。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信号灯的缘故,可车始终只能在不规则的时间间隔中缓慢前进。前行和停车不断重复。

“事故吗?”旁边的成濑嘀咕。

大久保打开车窗,从车右侧探出头。他看见前方大约五十米处有红色的灯光在转动。“前面好像停着一辆警车。”

低速前进和断断续续停车的状况持续了一会儿。过了两个狭窄的路口,他们逐渐靠近警车停靠的地点,发现那里已聚集了一群人。

道路右侧的人行道上停着两辆警车,附近有很多人围观,可以看到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所有人都仰头朝上看。

“好像不是交通事故。”大久保顺着人们的视线朝上望去。那是一栋七层高的砖红色小型公寓楼,看起来有近二十年的历史,墙壁上可以看见裂缝。它的两侧也并排立着同样高度的公寓楼。

“啊!”大久保下意识地高喊一声,随即踩下刹车。

“怎么了?”

“公寓楼上有人。”他说着转动方向盘。

“大久保,你这是要去哪儿?”

大久保把车开到一处包月停车场,可能因为是白天,这里几乎没有车。“我就在这里稍微停一会儿。”

“公家的车还停到这里,要是被看到,估计会遭到很多批判啊。”成濑说着,脸上却没有慌张的样子。

“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那栋公寓楼的楼顶上站着人呢。”

“人?”

“应该不会错。那是……”大久保将车停到停车场的角落,拉起手刹,“那是门马啊!”

4

大久保和成濑下了车,走出停车场,朝对面公寓楼的上方看去。砖红色的老旧建筑顶上只有一圈低矮的扶手。

“是门马啊。”在楼顶上的千真万确就是上午去过市政府的门马。他站在楼顶边缘。

“后面那人是谁?”

门马并不是独自一人。他后面站着一个男人,头戴棒球帽,体格很好。男人像是从后方抓住了门马的左肩,慌张地朝四周眺望。很明显他并不冷静。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这情况已经足够不正常了。不管怎么说,他正拿着刀顶在门马身上,这一点是肯定的。

“门、门马,这不是很危险吗?”大久保结结巴巴地说,看着左边的成濑。

“人质吗?”

两人穿过人行横道走到对面,挤进围在那里的人群中。有个警察正在用无线电通话。

“发生什么事了?”大久保问旁边穿制服的警察。

“好了,请散开。”警察面无表情地说。朝周围一看,为了驱散好事者,警方正在公寓周围拉起隔离用的绳索。“请散开!”时不时地可以听到警察的喊声。

大久保再次朝建筑上方望去,发现楼顶上也有警察,远远地包围着门马和那个男人,严阵以待。拿着刀的男人可能慌了,不知在喊些什么。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估计也就是“过来我就捅他”或者“过来我就把他推下去”之类的威胁吧。

“门马惹上大麻烦了。”

“那个男人可能就是他说的可疑人物吧。”成濑的口气很平淡。

“哎?”

“他后面拿刀的男人背着双肩包。”成濑用手指着。

凝神望去,大久保也发现了。背包和帽子,这是门马描述过的可疑人物的特征。

好事者被警察疏散远离了公寓。另外还有一些搬运器材的男人,也不知是来自电视台还是报社。他们正在架设摄像机。

大久保看了一下成濑的侧脸,再次朝楼顶望去。或许是错觉吧,他觉得门马面色发青。就好像恐高症患者在高处不敢看脚下一样,门马的视线也没有向下。

太阳躲到了公寓背后。天上没有云,那纯粹的蓝跟楼顶上惊险的氛围大相径庭。

“真吓人啊。”站在大久保前面的妇人正跟旁边的人搭话。可能是刚购物结束,她左手提着超市的塑料袋,一股韭菜味直扑大久保的鼻子。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大久保试着问。

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似乎被这唐突的提问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转过头来。但她可能又觉得所有在场看热闹的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在这种伙伴意识的影响下,她亲切地开口道:“我一直在这里看着呢。”

“怎么闹成这样了呢?”

“那个年轻小伙子走在路边。”妇人指着旁边的一条路。那是一条夹在楼与楼之间的狭窄小路,车都开不进去。路的尽头并排立着几座外观相似的平房。“鬼鬼祟祟的,很可疑,总是朝别人家里偷看。估计啊,就是那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大家口中说的可疑分子。好像还吸毒什么的。反正他站在那里,很可疑。”

“然后呢?”成濑催促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楼顶。

“然后啊,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就走上去吼了他一声。”

“啊,”大久保愁眉苦脸地说,“门马确实做得出这种事。”

“那个人姓门马吗?总之,他朝那个年轻人怒吼‘你在偷看什么’,然后你们猜,那个大叔他干吗了?”

“跑着追上去了吧。”大久保立刻回答。因为门马曾经是田径运动员嘛。

“是啊。然后两个人就顺着那个公寓楼梯往上爬。”

“不知不觉就爬上了楼顶吗?”

“是啊。”

“那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门马掏出刀了吧。”成濑插嘴说。

“门、门马?”大久保高声惊叫,“怎么不是那个年轻人?”

“就是啊。”妇人的脸上浮现出作为重大事件目击证人的骄傲,点了点头,“那个大叔掏出刀,叱责那个年轻人,估计不准备放过他。”

结果,刀还是被年轻人抢去了。光看体格,门马就没有胜算。

“两个人你争我夺的时候,警察来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您报的警啊。”大久保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可妇人却噘起嘴说:“才不是呢。好像是对面公寓的住户报的。”她说着,指了指旁边那栋楼,“我太忙了,也没工夫打电话。”

“这样啊。”明明就是个看热闹的,到底忙什么呢?大久保强忍着没说出口。

“从对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这边公寓的楼顶,他们当然有义务报警了。”

大久保不禁想,如果这个妇人到市政府来投诉,他可受不了。

5

成濑和大久保站在那里观察了一会儿情况。可能是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原因,大久保觉得脖子很痛。他不时低下头,揉揉肩膀。

五分钟过去了,事态还是没有发生变化。既没有进展,也没有恶化。楼顶上,年轻人拿刀顶着门马,而警察则围着他们。

“那个背包的年轻人确实像磕了药,头脑看起来不是很清醒。”

“所以才不计后果,弄成这个样子吧。”

“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局势还不明朗啊。”成濑还是很平静,像是个正看着击球员做挥棒热身的解说员,“到这个地步就很难脱身了,在这种胶着状态下是不可能逃掉的。在被警察包围前不逃跑可不行。”

“这话说的,怎么听上去像是站在罪犯那一边呢?”

“确实啊。”成濑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掩饰般的苦笑,“我比较喜欢那种把该做的事做完就立刻消失的罪犯。”

“你说什么啊。”大久保一脸疑惑,“门马他不会出事吧?”

“很害怕,还非常紧张。”成濑似乎很肯定。

“看得出来?”大久保闻言问道。

“那是一副真正害怕的表情。”成濑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大久保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下午三点。“虽然有些担心,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啊?”

“是啊。”

“反正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嘛。”

成濑侧过身,想从人群中抽身。大久保紧随其后。好事者的包围圈比刚才更大了,大久保只得伸手拨开人群。他转过身,又看了一眼楼顶。

这时,大久保发现门马的情况有些变化。“哎?”

“怎么了?”

“门马是不是准备采取什么行动了?”

矮小的门马被那个年轻人押在身前,他保持着那个姿势,转动脖子东张西望,似乎失去了冷静。

成濑也再次朝公寓看去。他眯着眼睛,像是要看穿一切。“确实,跟刚才的脸色不一样。”

“该不会是觉得与其被捅还不如跳楼吧?”大久保甚至觉得,那个顽固的门马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做。刚才他还看着周围的警察,可现在似乎是在寻找降落轨道,视线落在下方。“不会真跳吧?”

“也不像是那种感觉啊。他的表情变了。”

“表情?”

“那表情像是在掩饰什么。”

“他在说谎吗?”

“是不是在说谎不知道,但是他那张脸显得另有隐情。”

“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隐情呢?”大久保半信半疑地看着成濑。可是他又觉得,因为是股长说的,没准还真会说中。于是他又朝楼顶看去,如果要形容,他是用那种要放大画面的样子眯起了眼。

凶手的刀仍抵在门马的右脸上。

“在我看来,他只是在害怕而已。”

“之前的表情中确实有害怕,可是现在,他的注意力在别的什么事上。”

“真的吗?”

“真的。”

“这种东西都能看出来吗?”

成濑目不转睛地盯着门马,没有回答。他瞄了一眼手表。

此时,周围响起了“喔”的叫喊声。那场面就像足球赛的观众们看到自己支持的队伍传出了一记好球。或许大久保没有注意到自己也跟着发出了欢呼。

背包男的刀脱手了。原因并不清楚,可能跟醉汉摔倒时的情况差不多。大久保没听到那把刀落地时的声音,只看到男人慌张地弯下了腰。

门马,就是现在!大久保在心里呼喊。他觉得门马虽然已经退休,可既然能炫耀年轻时当过田径运动员,那么趁着凶手捡刀的时候一口气跑开也不是不可能。

楼顶上的警察可能也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下子缩小了包围圈。时间如果再充分一点,或许他们就会朝凶手扑过去了。

可是,凶手出人意料地迅速捡起了刀,又立刻摆出原来的架势,将刀抵在门马的脸颊边,愤怒地叫着。

看到警察缩小了包围圈,凶手的危机感也似乎跟着变大了,表情多出了几分魄力。警察们又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了叹息似的呻吟声,就像目睹己方球队的射门打偏般沮丧。“门马刚才明明能跑掉,可他太害怕了没敢动啊。”

“害怕倒是没有。”

“啊?”大久保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能如此断定呢?

“门马在考虑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门马吗?”

“他趁刚才那个机会做了些什么。虽然没看清楚,不过他确实动了。”

“他还能干什么呢?”这种时候除了逃跑居然还有其他事可做,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从刚才开始就东张西望。”

“啊,是啊。”大久保也注视着门马的动作,点了点头,“头来回转呢。”

他的脖子又痛了起来。他换了个姿势,不再朝上看,而是低下头看着脚边,右手揉着脖子。

这时候,成濑小声嘀咕道:“掉下来了。”

6

“掉下来了?什么掉下来了?”大久保再次朝楼顶看去。围观者中也时不时传来“好像有东西掉下来啦”的声音。

“是垃圾吗?”有人问。“是纸吧,纸。”不知是谁回答。“什么呀,搞了半天是垃圾。”大部分人觉得很无聊。

“是从门马的衣服里掉出来的吗?”

一团白色的东西从楼顶直直地掉了下来,还来不及在风中翻飞飘舞,就在一众好事者的目光中落到了公寓楼前的草皮上。

“一团纸。”成濑看着纸团落下的地方。那是一楼房间的阳台旁,周围开满了杜鹃花。

“纸又怎么样呢?”

“门马也许在上面写了什么东西。”

“哎?”大久保很吃惊,慌忙又仰起头。持刀的年轻人站立的方向似乎变了,他很难看清门马的情况。“纸上写了什么呢?”

“不清楚。刚才他不是有一次逃跑的机会吗?那时候我看到他有所动作。他说不定在纸上写下了什么留言,然后又扔了下来。这种可能性总有吧?”

“就算有这种可能性,”大久保觉得很迷茫,“那留言的内容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成濑并没有支支吾吾。

“该不会事到如今还写什么‘请救救我’吧?”

“那也太可笑了。”成濑笑着说,“你能不能去把那个纸团拿过来?”

“我?”大久保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是在对我说吗?”

成濑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可是警察都拉绳子了,不会允许我进去啊。”纸团掉在警戒范围之内。

“我也知道太勉强。”

“非常遗憾。”大久保回答,但他又放心不下,“那个纸团,很重要吗?”

“还不能肯定。”成濑虽然嘴上这样回答,眼神却和肯定没两样,这让大久保很为难。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矮子,看得比巨人还远。”

他脑海里浮现出女朋友曾经教给他的谚语。成濑这个巨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当然不知道。那么他是不是应该照成濑所说的去做呢?是不是该先爬到巨人的肩膀上呢?他下定决心,对成濑说:“我去试试看。”

一说完,大久保就钻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他弯着腰,斜着身子往里走。警察将绳索拉成了半圆状,他顺着绳索朝右走。“请不要进来。”穿制服的警察说道。他装作没听见。

他总算拨开人群来到公寓门口附近。对面十米开外的地方可以看到花丛,伸展着可爱枝叶的杜鹃花丛上有一团白色灰尘一样的纸,就是那个。

“站远点。”一名警察敏锐地察觉到大久保想要翻身进去,随即挥着手走了过来。

“有个东西掉在那里。”大久保指着杜鹃花丛。

“不行。”警察不容分说地回答。

这是对市民该有的态度吗?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就你这样还算公务员?

警察像要挡在大久保前面似的一动不动,这让大久保很为难。他抱着胳膊想,这或许是对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验。

大久保看着楼顶。和刚才不一样,现在楼顶几乎就在他正上方。拼了!他下定决心,就算被警察制止,只要胡搅蛮缠能闯进去就可以。对于大学时曾因美式橄榄球而小有名气的他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了一眼警察的脸,那是一张瘦削、柔弱的脸。他脚底发力,觉得如果对手只有这个男人,也许能行。他在心里计算着跨过绳索的时机。

就在这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绳索内的警察一时间全部动了起来。理由很简单,安全防护网到了。应该是怕万一有人从楼上掉下来而准备的。消防队员们搬着大型蹦床一样的器材运往绳索内,警察正配合他们清空场地,帮忙搬运。

就是现在。抓住警察因搬防护网而离开的一瞬间,大久保的脚蹬向地面。他弯下身子,从绳索下钻过,跑了起来。他冲到花丛旁边,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此被逮捕,脚也像要断掉似的开始不听使唤。可他只能打起精神坚持。“警告开除”,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大字。

接着他想起了女朋友的脸。几乎同时,女朋友那身为公司社长的父亲的脸也浮现在眼前。他忽然想大喊“对不起,岳父大人”,然后鞠躬赔罪。

他伸出手,很容易就拿到了那团纸,于是立刻转身准备撤回。

“喂,那边!”他听到有人在呵斥。绝不能停下!他也担心自己会被几名警察同时拿下,但还是有惊无险地返回了原先的位置。他穿过绳索,挤进人群。如果成濑不在了该怎么办?他带着这个可怕的想法往回走,最终发现这一担心是多余的。成濑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站在那里。“辛苦啦。”成濑慰劳说。

“这个纸团到底是什么呢?”大久保说着,将纸团递给成濑。

成濑打开抚平,发现那是一张不大的便笺。

“应该写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吧。”大久保忍不住说道。既然是自己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拿回来的,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价值,那也太不值得了。

成濑看着手中的纸。大久保也急忙看过去。没有什么所谓的大新闻,白纸上只写了几个难看的数字。

“3-二”,白纸中间横向写了这样一对潦草的数字。

“这不是他自己推算的赛马投注吗?”大久保感觉浑身上下一阵乏力,几乎要瘫坐在地。

7

成濑无言地盯着那张纸,大久保则虚脱般站在他旁边。成濑将纸条翻过来,随后又递到大久保面前说:“你看。”

大久保心想,莫不是背面写了什么重要信息?于是看了过去,结果还是只有一些排列在一起的数字。

“这不是他想要买的赛马券吗?”

“不是。”成濑说着,又将写有“3-二”的那一面朝上摆好,“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有心思想赛马吗?”

“反正我是干不出来。”可是门马说不定就干得出来。

“你不觉得从刚才开始,门马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别的事情上吗?”

被刀顶着的门马不时地扭过脖子朝后看,这举动不起眼,但如果仔细观察,确实可以发现。“是啊。刚才我还以为他打算跳下来。”

成濑朝左边看去,接着又低头看着纸片,露出思考的表情。忽然,他说:“大久保,你听说过这样一句外国谚语吗?”

“怎么啦,忽然这么问?”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巨人看得更远。”

“啊,这个……”这是我女朋友曾经告诉我的啊。话都已经到了大久保的嘴边,可成濑却先开口了。

“爬上了那座楼的门马,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成濑迈开步子,大久保只得慌忙跟上。

8

成濑走出围观的人群,朝旁边的公寓楼走去。这栋楼紧邻门马所在的那栋,两栋楼的高矮大小几乎一样,可能建于同一时期,但外观上还是有所差别。

入口处,几个貌似住户的妇人正在看热闹,成濑从旁边绕过后朝楼里走去。

“你这是去哪儿啊?”大久保唯恐跟不上,加快脚步走到成濑旁边,“这边的公寓楼跟门马他们压根没有关系啊。”

成濑晃了晃那张皱巴巴的纸说:“我们从哪边开始呢?”

“从哪边……什么意思?”

二人来到电梯前,成濑按下向上的按钮。“是从左边呢,还是从右边?”

“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这些数字。楼顶上的门马朝这栋公寓看了好几次,好像比起他自身的安危,这边的情况更让他放心不下。”

“是这样吗?”

“他目击到了什么不可忽略的事情。”成濑肯定地说着,脸上却露出一副恬淡的表情。他静静地等候着下行的电梯。

“目击?目击到什么?”

“门马想告诉周围的人这个信息,就在纸上写下地址扔了下来。”

“你说的是这些数字吗?”

“这应该代表着公寓的某个房间。你看,这纸上的‘二’是用汉字写的。这不是围棋和日本象棋里标注坐标的方法吗?”

大久保一时没有明白成濑的话,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他才确认道:“也就是说,门马在那边的楼顶告诉了我们这边楼里某个房间的位置?”

“因为他在外边看不到门牌号啊。”成濑正说着,电梯到了。随着叮的一声,门打开了。里面没有人,两人立刻走了进去,按下六楼。

“从上面数第二层,是这个意思吗?”大久保注视着被按亮的六楼按钮,问道。

“不管是日本象棋还是围棋,都是先写横坐标再写纵坐标。所以‘3-二’就是从上面数第二层,也就是六楼。”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有可能的是入室抢劫。”

大久保倒吸了口凉气。“就是传说中的……”

早上和门马也聊到了,最近市内连续发生暴力入室抢劫案。

“能让门马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不顾自己安危分散注意力的,一定是那样的大事。我是这么觉得。”

“那他在那边的楼顶看到了入室抢劫?”

“最初门马很害怕。被刀子顶着,他还在发抖。”

“是的。”

“然后他的表情忽然就变了,好像被其他什么事吸引了注意力。”

“嗯,确实。”

“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这栋公寓楼的房间。或许在那边的楼顶上刚好能看到。可能是被绑着的居民,也可能是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的凶手。总之,他看到了案发现场。满怀责任心的门马想方设法要告诉大家的难道不是这件事吗?”

“在这样的时候?”

“他身上的正义感可是多得用不完,都可以分给别人用了。”

“只因为这个就……”大久保歪了歪头。成濑看起来知道一切真相,正准备陆续说出,这让大久保不知所措。他很想追问股长:你究竟了解到何种地步?“如果是这样,用点更好懂的方法不好吗?”他说着,指了指成濑手上的纸片。

“门马一开始可能也试着大声喊,希望楼顶的警察能注意到。但那种情况下,估计谁都没听到。”

“即便是这样,门马直接伸手指对面的犯罪现场也好懂些啊。”

“他们闹得那么沸沸扬扬,这边公寓楼里的凶手肯定也在关注他们的情况。如果发现被门马用手指着,他可能会匆忙逃走,还有可能伤害房间里的住户。”

大久保立刻想起了上午门马说过的话。门马提到了因入室抢劫而被勒死的受害人,他是担心事态发展成那样吗?所以才想偷偷把这个消息传出来?

电梯到了六楼,门发出声响打开了。成濑快速走了出去,似乎嘀咕了一声。大久保听到后问:“什么?”

“什么?”

“你刚才没说话吗?”大久保跟上成濑,“你没说什么在哪里之类的话吗?”他觉得好像听到成濑说了句“浪漫”还是“罗丹”之类的话。

成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急匆匆地朝第三个房间走去。

“是从左边数第三间吗?”

“反正是二者之一。”成濑说,“日本象棋是对着棋盘从右边开始数,围棋是从左边。”

“哎?他们的方向是相反的?”

“先从围棋开始。”

成濑毫不犹豫地按下门铃。可以听到铃声在房内回响。

“就算凶手在里面,他会出来开门吗?”大久保小声说。对面的公寓闹得沸沸扬扬,入室抢劫的凶手又会作何反应呢?他想不出来。

“一半一半吧。”成濑的语气听上去甚至有些不负责任,“如果我是凶手,就在屋里不吭声。”

那不就没办法了吗?大久保正准备说出口,门咔嚓一声开了。

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胡子拉碴,是一个眼神很凶恶的年轻人,穿着牛仔裤和长袖衫。他并未拔下防盗链,透过门缝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我们是市政府的。”成濑拿出一张不知何时从哪里拿的关于垃圾回收的宣传单,“您是这里的户主吗?”

这男的不就是抢劫犯吗?大久保内心很确定。从他可疑的表情和在室内穿得如此整齐这两点,大久保做出了判断。

“是啊。”年轻人露出不快的神态,从成濑手中接过宣传单。

“您最近在生活上有什么麻烦吗?”

“没有。”男人说完便关上了门。

大久保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凶手出现啦!”他对成濑说。

对方却答复道:“不是这里。”

“啊?”

“他没说谎。”成濑很肯定,“下一个。”

大久保什么也说不出口,勉强问了一句:“要按日本象棋的来吗?”

“对。从对面数第三间。”

在大久保看来,如果刚才的男人都不算可疑,那还有什么是可疑的呢?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除了跟在成濑后面他也别无他法。

接下来从房间里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戴着眼镜,皮肤白皙,中等个头,中等胖瘦,从外表判断不出年龄。“来了。”她也没拿下防盗链,只露出一张脸。

成濑和刚才一样递过宣传单,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市政府的。”女人听到后也回应道:“哦。”

聊了两三句关于垃圾回收的话题之后,成濑又问:“您最近生活上有什么麻烦吗?”女人则用十分清晰的声音回答:“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管怎么看,这女人都不像是抢劫犯,也不像是惊慌失措的受害人。大久保觉得这次又没选对。

“接下来要按照奥赛罗棋的方法了吧?”

“不,”成濑走回电梯前,声音稳健地说,“就是刚才的房间。”

“啊?”

“她在说谎。她有麻烦,只是在隐藏。”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为什么你不知道?”成濑笑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

“报警。”这回答听上去是如此理所当然,“接下来他们总会想办法解决的。”

两人决定先下楼。刚走到外面,他们就听到介于欢呼与悲鸣之间的声音。就像自己支持的球队忽然莫名其妙地进了一球,球迷随即响起一阵阵“哇”的声音。

大久保仓皇之中望向楼顶,警察已经制伏了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

9

“那,后来怎么样了?”大久保的女朋友问他。

当天晚上,大久保来到了市政府旁边的拉面店。工作结束后,他和女朋友约好在那里一起吃晚饭。比起看上去豪华高级的餐厅,女朋友更喜欢平民化的便宜拉面店。每当她认真地感叹“大久保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便宜的拉面店”时,他的心情都很复杂。

“被解救之后,门马由于过度紧张晕倒了。”大久保掰开一次性筷子说,“后来被救护车运走,但好像是血压的问题,没什么大碍。”

“不是问你这个。”

“啊,双肩包凶手?那个年轻人果然吸毒了。晚上的新闻也报道了。”公寓楼顶上的抓捕事件被电视台大肆报道,警察趁凶手不备飞身上前的镜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不,是入室抢劫。”她一边吸着面条一边说,额头上满是汗珠,“是你们股长预测的那样吗?”

“啊,那件事啊。最后我们通知了外面的警察。一开始他们都不拿我们当回事,但最终还是勉强说服了他们。”

当时公寓周围有很多警察。大久保带着其中两人进了电梯,结果到达从上往下数第二行,也就是六楼的时候,刚好跟从房间里出来的体格健壮的男人撞个正着。可能是被穿着制服的警察吓到了,男人立刻想跑,但还是被抓住了。

不知为何,那凶手竟梦呓般说什么“车……”,就好像要责备仆人“我都赶不上车了,你怎么做事的”。

“成濑似乎很讨厌警察,立刻就走了。”

女朋友此时正双手捧着面碗喝汤,也不知道是否在听。她喝得那么豪爽,大久保不知为何忽然心生爱怜,于是再次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跟你结婚。

“哎,我昨天又跟爸爸谈了,可是根本说不通。”她擦拭着额头的汗说道。好像她爸爸一听到结婚的话题,就立刻喘着粗气再也不愿听她说下去。

“这样啊。”

“我还是觉得,不稍微吓吓他恐怕不行。”不谙世事的她永远是这样脱离现实,“离家出走两个星期怎么样?”

“来我家?”

“那我爸爸肯定能找到。他要是认真起来,什么都查得出来,很可怕的。”

“真恐怖啊。”

“换着住各处的商务酒店怎么样?反正我也一直想住住看。”

“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大久保温和地说着,将筷子送到嘴边吸起了面条,“不过,今天真是太倒霉啦。上午接到两个投诉,先是有人反映信号灯的红灯时间太长了,接着又有人抱怨绿灯时间太长了,还发火。”

大久保学着女朋友的样子捧起碗。拉面的热气如浓雾般扑到脸上。 cg3wq4XmMPvevJm7npO1XkhtkCyAa83ROKAPSYR6qE+8lRKosDj2bQzbI0WaOH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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