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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

我来了香港,写作的速率已经打破自己的记录,不过同别人比起来还是很慢。

住在女青年会时从朝写到晚,一天十几小时——现在想想真太机械化了。

长期独自关在一间房里埋头工作,使我觉得not myself[不是自己],所以不愿让你看见。

有时(《赤地之恋》)实在写不出,我才明白别人为何不肯写作,任何人都有理由不写。

写《赤地之恋》(英文)真怨。Outline[大纲]公式化——好像拼命替一个又老又难看的妇人打扮——要掩掉她脸上的皱纹,吃力不讨好。一样替人化妆,为什么不让我找个年青的美女做对象

这几天总写不出,有如患了精神上的便秘。

故事(《赤地之恋》)要写得复杂,因为人生本是复杂的。如迷魂阵,使人不知不觉钻了进去。

写《赤地之恋》,好的东西放得太多或太长,我就有点噤。怕卖不掉,像《有口难言》

“新瓶装旧酒”——人家写的,细看之后知道也不是什么新的——我写《赤地之恋》却是“旧瓶装新酒”,吃力、冤枉。

硬留你坐——怕写《赤地之恋》。听似消极的留你,并非真的要你这个人。

写完一章就开心,恨不得立刻打电话告诉你们,但那时天还没有亮,不便扰人清梦。可惜开心一会儿就过去了,只得逼着自己开始写新的一章。

英文《赤地之恋》,写到bedroom scene[床戏]我就写不下去,好像都那么hackneyed[陈腔滥调]!不知道英文中这类东西应写到哪里为止,所以想看点 From Here To Eternity ,Bhowani Junction 之类的小说。

《赤地之恋》中校对一塌糊涂,但是所有黄色的地方都没有错字,可见得他们的心理

《赤地之恋》中游行一段并不是说你们 ——Their time was borrowed and was running out.[他们的时间是借来的,而且快要耗尽。]

《赤地之恋》印得一塌糊涂,幸亏现在我正为了《秧歌》在美出版事而很开心,否则火气更大。不过我也吵不出什么来,天生不会吵,说厉害点的话也不会

本来我以为这本书 The Rice-Sporut Song [《秧歌》]的出版,不会像当初第一次出书时那样使我快乐得可以飞上天,可是现在照样快乐。我真开心有你,否则告诉谁呢?

闻得新书发行,面色之感动震恐状如初度闻示爱时。

一九四三年《传奇》出版——第一本书“快活得简直可以飞上天”。《秧歌》永远不能比——虽然当日出书易(没有人写,谁都能出),现在难。

(关于出版一本书)其实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如果成功,我不会高兴得就此懈怠下来,如果不成功,我也不会就此灰心。有什么分别呢?(关于Scribner

Nothing can dampen my spirit,——I am practically water-proof. 第一本不成功,我更努力写第二本。

《时代》书评很令我满意,只要能卖出两百多本(比Isherwood的第一本书多一点),我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写完《赤地之恋》本想写 Mesh [《网》],又怕刚写惯长篇,停下来写短的,以后再续 Pink Tears 时会拉不长。“松松紧紧”太耽误时候。

Mesh 不预备写得长,因为材料(间谍)不是我所熟悉的,虚构出来不像真。自己熟悉的故事可以穿插许多有趣的细节。

写小说非要自己彻底了解全部情形不可(包括任务、背景的一切细节),否则写出来像人造纤维,不像真的。

除了少数作品,我自己觉得非写不可(如旅行时写的《异乡记》 ),其余都是没法才写的。而我真正要写的,总是大多数人不要看的。《异乡记》——大惊小怪,冷门,只有你完全懂。

当时我逼自己译爱默森,即使是关于牙医的书,我也照样会做的

译Washington Irving——好像同你不喜欢的人说话,无可奈何地,逃又逃不掉

如果R.L.找翻译中的“错”像缉私那么灵就好了,只怕有时他找出来的并不是“错”。

关于“自己三十岁生辰”之类的话,我不愿意用在别的小说中,留着将来写自己的故事 。现在总是避免写自己。有些人的小说,看过就定会知道作者的一切,我不要那样。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男主角是我母亲的朋友,事情是他自己讲给母亲和姑姑听的,那时我还小,他以为我不懂,那知道我听过全记住了。写出来后他也看见的,大概很气——只能怪他自己讲

二人所想总不约而同,简直吓坏了。“现在死也不怕了,已经有人会替我做索引”。H.H.H.F.《创世纪》中的老先生太太——《留情》中备用。红玫瑰——炎樱

我要写书——每一本都不同——(一)《秧歌》;(二)《赤地之恋》;(三)Pink Tears;然后(四)我自己的故事,有点像韩素英的书 ——不过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因为她是个Second rate writer[二流作家],别的主场等却没有关系。我从来不觉得Jealous of her[妒忌她],虽然她这本书运气很好,我可以写得比她好,因为她写得坏,所以不可能是威胁,就好像从前苏青成名比我早,其书的销路也好,但是我决不妒忌她。(五)《烟花》(改写《野草闲花》 );(六)那段发生于西湖上的故事 ;(七)还有一个类似侦探小说的那段关于我的moon-face[圆脸]表姐被男人毒死的事 ……也许有些读者不希望作家时常改变作风,只想看一向喜欢的,(They expect to read most of what they enjoyed before.[他们以往喜欢的,大都期望可再次读到]),Marquand写十几年 ,始终一个方式,像自传——但我学不到了。

《金锁记》与五四时代的事,已经成为历史性材料,倒是十年前敌伪时期容易过时。《金锁记》——halfway between[介乎]《红楼梦》与现代之间。

月香、金花、谭大娘都像真的人!可以同李、章等一口气说。 比真人还知道得清楚,know what to expect[知道可抱什么期望]。

喜看 New World Writing [《新世界文学》] 之类的新书,和自己的风格扯一扯正好。

不在乎literary gathering or editor[文人聚会或编辑],不管别人说得多好,我已听见过更好的,而且我自己想得还要好。

最惨是作家参加literary gathering之类的集会。大家等人赞他们的书,多难为情!还有作家同editor[编辑]谈论自己的书——不知道听的人多么厌烦。

办杂志,好像照顾嗷嗷待哺的婴孩,非得按时喂他吃,喂了又喂,永远没有完……我一听见××的计划就担心这一点。

读者所想像的“作家”总是同他本人不同,多半要失望。幸亏你不是那样。

女明星、女演员见我面总劈头就说:“我也喜欢写作,可惜太忙。”言外之意,似乎要不是忙着许多别的事情——如演戏——她们也可以成为作家。

写了改,抄时还要重改,很不合算

有些作家写吃的只拣自己喜欢的。我故意写自己不喜欢的,如面(又快又经济)、茶叶蛋、蹄膀。

Medium[通灵者]——从前胡××就说我写的东西“有鬼气”。我的确有一种才能,近乎巫,能够预感事情将如何发展。我觉得成功的一定会成功 /pOZzdUF4Vb5/kCgOEUrbrLg4xl6HES14ADSePe8KF9Ypo3jbNkRx6jfYAnrUw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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