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到了,琵琶从报上知道。她在花店橱窗外观望。她母亲会了解送花的意义。她最爱芍药,花形与牡丹类似,但不如牡丹名贵,有牡丹婢之称。长圆形的花,鸡蛋黄似的花心,深粉红色复瓣,花瓣边缘像绉纸。瓶里插的六枝花里,有一枝最大最美。琵琶打量了许久,这才进店里指出来。
“那朵多少钱?”
“三毛。”店员笑道,已经倾身去取了。
贵多了。三毛买朵花,还是花里的婢女。可现在又似乎是最适合母亲的礼物,连长相都像。
“这是我送妈的。”她把卫生纸包着的花送给了露。
“好漂亮。”露诧笑道。
“嗳,是母亲节。”珊瑚忙笑道。
“拿杯子装水,插起来。茎断了。”露喃喃道。
花朵太沉重,蒂子断了,用根铁丝支撑着。琵琶如遭电击,热血直往脑门冲,耳朵里轰然一声巨响。压根没想到该看看茎。她怎么那么傻,上了人家的当?露还一再告诫花钱要仔细呢。
“断了!”她大哭了起来。
“不要紧,放水里就好了。”露温和地说。
“就谢了!”
“不会的。”
这次露倒没埋怨她粗心大意,丢三落四。芍药花在她床边小桌上盛开了好几天。
她有个英国朋友,叫汉宁斯,瘦瘦高高的,红通通的脸,是年青的生意人,正在学中文。常请露陪他去看新编正统戏,她会解说戏文。新戏都是爱国历史剧,演绎中国对抗蛮族入侵的故事,显然影射日本。戏院挤得水泄不通,演员是一夜的明星,汉奸出场观众喝倒彩,每一段振奋人心的言词就鼓掌。日本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吹向他们的颈项,还能享有这等的自由,观众无不心情激荡。汉宁斯是随着国际志愿军来的,下班之后就打电话来,要带露去看他打水球。露一边着装一边同珊瑚开心地聊着。
“老是水球。这一次是跟美国陆战队比。”
“汉宁斯讲话我老听不懂。”珊瑚说,“嘟嘟囔囔的,一句话吞进去的倒有一半。”
“不对,是话说到一半就笑,笑得后半截都不知道说了什么。不是好习惯。中国人说话老是讲一半不吉利。”
“英国人说话谁不是那样,总不可能个个都短命吧。”
“嗳,洋人可真能流汗。你看过他的衬衫吧?”
“从颈子下面的卡其布都是黑的。”
“跟他聊聊去。”
“他又不喜欢我。”
“他有时候会给别人那种印象,其实他是真正的朋友。”
“英国人只要成了朋友,就会是真正的朋友。”
“可怜的汉宁斯,他真的是个好人。”露说,若有所思。“留神。”她伸手到琵琶背后,从壁砖上剥下一方手帕,按在香水瓶上。
这一刻三人很亲密,就如同琵琶小时候,每个人都在该在的地方,琵琶看着母亲打扮准备出门,珊瑚在一旁闲聊。琵琶挤进洗手间,免得从客厅门那里看得到她。
“有谁来了,就说我是你阿姨。”露有一次这么吩咐她。
“可惜她长得太高了,不然就像了。”珊瑚笑着说。
“汉宁斯没关系,他知道。”
是不是他劝露别送女儿到英国去?说不定只要是真正的朋友都会这么劝她,琵琶心里想。母亲的男性朋友她都喜欢,也很为露高兴她的模样很年青。人生似乎变长了,也没有那么严酷,而不像露挂在嘴边说的那样,今天美丽,明天便枯萎死亡。不过年青人就该体贴,在这方面与别的地方为长辈挪出位置来。男性朋友与女性朋友当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有那些老古董会对再平常不过的两性交往骤下结论。琵琶总觉得母亲在离婚前就恋爱过许多次,可她不肯外遇。“爱情是神圣的”,这句话是她那一辈的口号,他们才刚发现爱情与西方世界。这如今早已不同了。爱情在生活中退位了,在移植的过程中改变了。露负责帮侄女们挑男朋友,就这么抱怨过。
“你还真是投入。”珊瑚道。
“还不是她们的母亲,要我介绍归国的留学生,还非得要归国的留学生不可。现在又换国柱跟我埋怨:‘我听见客厅里一个跑一个追,有点不放心。冯先生跟老大在里头。我走过门口,了一眼,手都伸进了她旗袍里,旗袍大襟的钮子都开了。我一急,就嚷了起来。’我问他嚷什么。‘没嚷什么。’他说,‘我真是急坏了,大概是喊着要报纸什么的,后来就叫小的进去陪他们。’”
“嗳,时代真是不同了。”珊瑚道,“国柱自己以前就不是好东西,现在倒成了捍卫道德人士了。”
“都该怪那些女孩子,哪有才进大门就让人登堂入室的。规矩就是规矩,一步也错不得。”
“我听见她们说要嫁给高大的人,我自己倒是有点吃惊。”珊瑚呢喃道,又是好笑又挤眉弄眼的,“冯先生不够大。嗳,女孩子家说什么大不大的!”
琵琶听得摸不着头脑。要个高大的男人有什么秽亵的?
“我们中国人不懂恋爱。”露道。
“所以人家才说一旦爱上了洋人,就不会回中国了。”
“中国男人也不喜欢和洋人打交道的女人。”
“还叫她水兵妹。”
“幸好我不想再婚了。”
“横竖中国男人也不娶离婚的女人。”
“对,他们只知道少女。就说我的丫头葵花吧,连漂亮都称不上,国柱成天缠着跟我要。南京的表哥也问我要。这些人,心眼真坏。只要是少女就来者不拒。”
“听说有些老手宁可要有年纪的女人。”
“那说的是歌女,不一样。一般来说,少女一定有人要。法国人说少女淡而无味。女人要过了三十才真的显出个性来。”
过了三十,琵琶草草跟着念了一遍。人生都结束了,还要个性做什么?她想的不是母亲,她是例外。可是惊鸿一瞥法国这青春永驻的国度,看着母亲倒身向前,压在洗脸台上,向镜子里深深注视着,有那么一会儿琵琶觉得窒闷,中国的日常生活渐渐收拢了来,越是想挣脱越收得紧。第一次,她略微懂得为什么母亲总是说困在自己的国家里。
然而她仍没有把这事同露经常向珊瑚提起的菲利普这名字联想在一起。日子一天天过去,露也越来越常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
“嗳,你真该看看我的菲利普。”她笑道,“多英俊啊!”
“他是念法律的?”珊瑚懒洋洋地问道,像是谈过不少次的声口。
“是啊,现在当兵去了。他们得服兵役。”
“服多久?”
“两年。他真怕会打仗,说他自己一定会打死。我走的时候,他说再也见不到我了。”
又一次她酸酸地说:“这样的事,当然是人一走就完了。”
琵琶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看出母亲是同她爱的男人分离,泥足在这里,债主被迫与两个负债的人同住。不是发琵琶的脾气,便是向琵琶数落珊瑚的不是。
“看我在这儿,动弹不得,为的是什么?名义上是为了你,可是真正的原因呢?嗳哟。”她压抑下叹息,别开了脸,喃喃自语:“算了。”
她的侧面和颧骨石头一样,架在金字塔似的颈子与纤细的肩膀上。可谁也说不准她还能美多久。说不定她再也不能以同样一张脸面对菲利普了。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原故,琵琶痛心得很。
每次法国来了信,露就取出她的法语字典。可是回信她总问珊瑚英语。
“我得用英文写,我的法文还不行。”
有时候她要琵琶帮她想个字。她会拿本书遮住半张信纸,再拿张纸遮另一半,只露出中间一行。写了一阵子之后,她将信锁进了抽屉。她这样是防谁看?显然是防女儿,她与珊瑚是无话不说的。琵琶从来没想到这一层,只是不喜欢,每次露锁抽屉,就别开脸看别处,心里畏缩着等着听钥匙叮叮响。
她把抽屉锁上,到弟弟家打麻将去了,钥匙忘了带去。琵琶进房间来,看见钥匙插在抽屉上,钥匙圈晃来晃去的。不知怎地,痛苦漫了上来,招架不住。要是我真干了什么,我也要知道是什么罪过,她向自己说。转动了钥匙,开了抽屉。两封蓝色航空信摆在最上层,一封是菲利普的法文信,她看不懂,另一封是露的英文信。琵琶匆匆看了一遍。信上写着:
“菲利普达令,
收信两个礼拜了,本想立刻回信,只是太忙,事情太多,公寓要装潢,连学法文的时间也没有。你一定会骂我懒。我真想你,达令。你好吗?……”
结语是“堆上我的爱与百万个吻,你的露”。
底下一排的“×”,琵琶以为是为了隔开下文,可底下没有地方可写了。信中不像母亲的声口,文字却意味深长,要飞越重洋的原故,几乎像是电报。她赶紧放回去,锁上抽屉,皇皇然四下张望。
“我们中国人不觉得拆别人的信有什么。”珊瑚有次这么说。而露对琵琶说:“你父亲以前老爱拆我们的信。”笑得很温暖,发自胸膛深处。提起榆溪来她总是这么笑。
到头来琵琶也同她父亲一样坏。说也奇怪,这件事上的良心不安抵消了另一件事上的良心不安,她对菲利普的恶感也消失了。
她考试通过了,还是去不成英国。
“都说随时会打仗。”露说。
琵琶对纳粹、奥地利、捷克只有恍恍惚惚的印象。该订船票的时候露会知道。
“最好把护照预备好。”露说。
上海孤岛里的人很难从重庆方面取得护照,露托了表妹夫M. H.张,他从前在政府做事,没跟着到战时陪都去,可是并没断了联络。那天薄薄的小黑本子送到家,露高兴极了。
“这么快,”她说,“我真该请张家夫妇过来吃饭。M. H.这事办得可真是快。”
“他跟你倒是不拿官架子。”珊瑚说。
“我真不懂你们这些人,还说什么做官。”露笑道,“就算是说笑吧。现在不都民国了。”
给琵琶补课的先生觉得她仍赶得上春季班。开春了,她同其他人还等着打仗。
“现在走不得。”露说,微摇了摇头。
“是吗?”琵琶笑道,掩饰心里的急。
露只又不耐烦地微动了动头,掉过头去,板着一张脸。
“我越是看琵琶就越不放心。”她向珊瑚说,“她一个人怎么过。”
“这谁也说不准。逼不得已了,她也非过不可。”
“你姑姑说得倒轻松。”过后露跟琵琶说,“又不是她的心事。”
她的脾气越来越坏。
“别把壶嘴对着我。”她喊道,抬头看着琵琶将杯碟摆上桌,“我最讨厌壶嘴对着我的脸了。”
琵琶把壶嘴掉过来,朝着自己。没念过弗洛伊德,不知此举有什么含意。发挥想像力的话,倒可以联想成竖起的蛇,或是恐龙的颈子直伸到脸上没有唇的笑口。露看见她研究壶嘴。
“掉向没人坐的地方。”
琵琶再把茶壶掉个方向。又多了桩要记住的事。越荒诞反而越容易记住。
“我请张家夫妇和吴家夫妇星期五过来吃饭。”露跟珊瑚说。
她和吴先生他们是在法国认识的。里奥纳·吴在法国念医科,爱上了学艺术的缇娜·夏。他在家乡已有妻室。两人一齐回国。吴目前在大医院里担任外科医生,到今天还没能离婚。
“张先生他们知道他们没结婚吗?”珊瑚问道。
“不知道,他们都是从我这儿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我请他们四个一块来是因为我欠他们一顿饭。”
“我也只凑巧想到,你知道张太太可是个标准的官太太。”
“她对我从没那样,她一直对我很好。”
“她先生欣赏你,她还很有肚量。”
露哈哈笑,“她说得煞有介事:就连M. H.也直夸你好。倒像是铁证如山似的。”
“旧派的太太们只要有把握丈夫不会偷腥,就不会放在心上。”
“我早该请他们了,最近筹备婚礼把我忙坏了。”她的大侄女嫁给了冯先生。“唉哟!满城跑遍了,买衣料,大小姐还不满意。我这是何苦来,可是他们又什么都不懂。”
“下一个几时结婚?”
“你一定是烦透了。杨家人进进出出的,一会这个一会那个。”
“不是,我只烦那些喜期紧张。下了班回家来,大小姐居然在床上哭,扰得人不得安宁。”
“你就是嫌人。你要是一个人住,连只鬼都不会上你的门。星期五在不在?”
“你要我在?”
“不在多别扭,我们到底是住在一块。”
“好吧,要我在我就在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张家夫妇。”
“也不算特别讨厌。”
“你不喜欢缇娜。”
“唉哎嗳,那个缇娜啊!”珊瑚作个怪相。
“她很漂亮。”琵琶道。
“唉哎嗳,什么眼光。”
“缇娜有时候确实是不够大方。”露说。“在巴黎有一阵子眼看着无可救药了,亏得里奥纳器量大。我老要她别那么常吵架,虽然吵完了和好很甜蜜。”
“人家情人吵架,你老爱搅和在里头。”珊瑚说。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麻烦老是自己找上门来。”
“你还能四处嚷嚷,还不算是真正的麻烦。”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法。”
“我最受不了的是你不介意——好像你自己那种罪还没受够。”珊瑚笑着喃喃道,微有些窘。
“星期五早点回来帮我预备。”
“好。”
珊瑚对露的朋友都很小心,不知道拿了钱的事是不是他们都晓得。她自己猜想现在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却不能肯定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不能推给你一个人。”露回国之前明这么说。
“这是我跟她的事,”珊瑚这么回答,“跟你不相干。”
“我不喜欢这种态度。”
“你又能怎么样。你爹刚放出来,一切都还千头万绪呢。”
“他觉得对不起你。他还不知道露的事呢。”
“最好先告诉他,免得他听到什么闲言闲语。嘴长在别人脸上,我不能拦着露要她别声张。”
“你要告诉她我们的事?”
“不说也不行了,很难说清楚就是了。”
“她一气,准定会说出去。”
“以前你可不觉得是罪过。”
“还不是碍着爹。他很看重你。”
两人吵归吵,却避开了真正的问题。他爹放出来了,两人心里都明白,他是不会跟他爹说要娶表姑的。他好容易才塑造出精明干练的孝子形象,这一下可不坏了事?表大爷不再一见他就骂,也真的开始信赖他了。
明和珊瑚没谈过婚事。他曾问过:
“你怎么没结婚?”
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人,还是低声说话,隔墙有耳似的。误听成他说:“你怎么不跟我结婚?”珊瑚淘气地答道:
“你没跟我说。”
略顿了顿,他笑着再问一次:“不是,我是说你怎么没结婚。”
两人都有风度,这件事也就撇下不提了。过没多久,两人有了肉体关系,表示她并不想套住他。也为了她的身体比脸蛋可爱,似乎是打破姑侄迷咒的唯一实体,族谱上辈分不对的姑侄。营救表大爷的事仍继续进行,两人携手同心,不抱太大希望,而是像神话中的愚公,一铲一铲移走门前大山。有天清早一开门,山不见了,被他的傻劲吓着了,飞到另一个省份去了。只不过她是被山压住了。一边等露回国,她常想到自杀。她最介意的是两人的事到末了,明摆明了是个无赖,而她是个傻子。
星期五请客,她确定露什么都跟缇娜说了。张夫人说不定也知道。但愿不是,张夫人即便对人没有成见都架子十足。张先生至少饱经世故,知道了也不会放在脸上。不料想张先生着意冷落她,珊瑚话才说一半,他就别开了脸。珊瑚想一笑置之,告诉自己单相思的人最是容易为他暗恋的人打抱不平的,看不惯别人对她不好。张先生长圆形的头秃了,像是鸡蛋叠着鸡蛋。他搭讪着与吴先生吴太太找话聊,可是他在美国念的书,各拥护各的国家。张先生从美国回来也已经许久了。新旧大陆都找不到两家都认识的人。圆胖的张夫人也尽可能随和,还是找不出什么话跟缇娜说。
“喔,露!”缇娜时时这么娇嗔,偶尔还“喔,珊瑚!”
她日晒过的脸金鱼一样闪着光,睫毛膏擦得太浓,荷叶边连身裙显得很热,头发也显得热。香水郁闷闷的。露今天把头发盘得像滚了一圈黑狐毛的无边帽,脸颊与眼睛有深沉的阴影。她同缇娜都很触目,都是西式打扮,却对比分明,比肩一站,华丽夺目,房间都显得拥挤。琵琶在宾客间徘徊,想缩起来不见人,细细长长的青少年,清汤挂面的头发。她帮着将桌子拼成梅花图案。露煨了一陶罐火腿鸡汤,其他的菜是馆子叫的。
“还缺一只椅子。”露说。
琵琶赶紧到别的房间去找,一张椅子也不剩。她又找了过道和厨房,但是椅子已经全搬去客室了。她得回头去问母亲,她又正忙着张罗客人。琵琶决定要搬动一张小沙发椅,说不定挤得进客室的门。椅子很重,但是她惯常遇到劳作就自己动手。踌躇不前像是还瞧不起劳动,像在父亲家里一样。她半拖半推,小沙发椅推上了厚地毯,一次只推进个一尺半尺。好容易推出了门,正要推进客室,忽然听见倒抽冷气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露说着朝她过来。
“没别的椅子了。”
“你是怎么想的?”露悻悻然,低了低声道。
“不行么?”
“你是怎么想的?”露不满地说。
琵琶笑一笑,费力将小沙发又推出门。过道没铺地毯,推起来容易多了,就是吱呀声太刺耳,把母亲的地板刮坏了。露也跟着进了房间。
“别拉地毯,别的东西都会扯下来。谁会想到来拖这张椅子?”
她瞪大眼,仍是惊异不敢置信的表情。琵琶一点一点地推沙发,有时还得把沙发椅抬起一半。
“猪!”露说,转身回客室了。
琵琶听见心里什么摔了个粉碎。她母亲只有另一次骂人猪,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出国之前。她坐在梳妆台前,琵琶站在一旁,还没有桌子高,露为了什么生葵花的气。
“猪!”她大骂,扇了她一耳光,“跪下,给我跪下。”
葵花一手撑着梳妆台,跪下来,上半身挺直。琵琶还觉得好玩,葵花短了膝盖下面一截还那么高,样子可笑极了。她头一仰,哈哈大笑。
“什么好笑?”她母亲轻笑着问,“又跟你什么相干了?”
她答不上来,只是张大嘴,笑个不住。
“好了,好了,别笑了。起来吧。”露跟葵花说,自己站起来走开了。
那次是她赢了,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