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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一现

经历了魏晋南北朝分崩离析局面之后,中国历史又步入了隋唐的统一和集权。隋唐时期,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巅峰,政治宏威大振,经济欣欣向荣,文化成为东方各国文明的摇篮。如此的繁荣盛世是经历了杨坚、李世民、武则天、李隆基等几代杰出的政治家和改革家艰苦卓绝的努力换来的,是他们创立了丰功,建筑了伟业,缔造了辉煌。但在2个世纪的鼎盛之后,值得骄傲和讴歌的大唐帝国终于走上了它的末途。

唐玄宗李隆基创造出开元盛世之后,便陶醉于歌舞升平之中。他不再锐意进取,而变得荒淫无度,嫉贤妒能,养奸成患。从此唐王朝开始走向下坡路。日益加剧的阶级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终于爆发了长达8年之久的“安史之乱”。之后,藩镇割据局面形成,河北、山东、河南、淮南和岭南等地区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军阀,他们时常发生战争或叛变,使国家残破,民不聊生,社会各种矛盾更加激化。终于在全国境内爆发了推翻唐王朝的农民大起义,大唐王朝也迎来了灭亡的命运。

唐亡后,开始了五代十国,中国再一次经历分裂、动荡的考验。从907年起,到960年,中原地区相继出现了梁、唐、晋、汉、周5个短命的王朝,历史上称作“五代”。与北方五代同时,南方分别建立了前蜀、吴、闽、吴越、楚、南汉、南平、后蜀、南唐等9个王朝,加上北方的北汉,历史上称作“十国”,统称“五代十国”。在仅50年的时间里,王朝更迭如此频繁,割据政权如此之多,实为罕见。这种局面的出现实质上是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的延续。

但是中华民族历来有着不可动摇的凝聚力。分裂争雄割据局面形成的同时,一个走向统一的趋势又开始孕育。中国再一次的统一由后周的殿前都点检赵匡胤所完成,他于960年在陈桥驿发动兵变,建立了北宋政权。

赵匡胤黄袍加身,便当了皇帝。以兵变夺取皇位,在动荡的五代时期是司空见惯的,问题的关键是北宋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短命的王朝?赵匡胤轻易夺取的皇位,会不会有人也争相效法,再来一个黄袍加身呢?这不能不使人忧虑。与此同时,初创的北宋政权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北方有十分强大的辽国,太原有北汉政权,南方还分布着南唐、吴越、后蜀、南汉、南平等国,北宋仅囿于中原一隅。即使是北宋境内,军阀割据势力仍十分强大,他们在各地拥兵自重,称雄一方。所有这一切,都使赵匡胤清楚地意识到,欲稳固政权统治,实现统一大业,唯一的出路就是加强中央集权。

一次,赵匡胤设宴款待高级将领慕容延钊、韩令坤、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这些人都是他夺取政权时的亲信或功臣,君臣情同手足,自然是纵情畅饮。酒至酣时,赵匡胤忽然对石守信等人说:“朕如果不是诸位相助,何以有今天。但是为君真是太艰难,倒还不如为节度使时快乐,朕何尝一夜得以安寝!”石守信等人一听,无不感到奇怪,心想这是怎么了,太祖得了皇位为何反倒不安寝了呢?于是忙问其中缘故。赵匡胤长叹一口气,唉声说:“这并不难知,天子之位,谁人不想得呀!”此话一出,众将立刻全都明白了,赵匡胤是怕他们重演黄袍加身之故伎,要夺他们的兵权了。石守信连忙跪地说道:“陛下怎么出如此之言,如今天命已定,谁还会有二心呢?”赵匡胤神情凝重地说道:“你们固然是没有异心,但是你们的部属如贪图富贵,一旦有一天将黄袍也加在你们身上,你们想不干能行吗?”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在座的将领们吓得汗流不止,个个涕泣涟涟,乞求解除兵权。不久,众将都以各种理由离开了京都,解甲归田,赵匡胤给予他们以丰厚的金帛财物。这样,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使全国的兵权收归己有。

在收夺兵权的基础上,宋太祖赵匡胤实行了整顿军制,改革中央官制以及削弱地方政权等一系列加强中央集权的措施。他取消禁军的最高将领,由三司统率,以分散将帅权力,将帅只有指挥作战权,而调兵权直接控制在皇帝手中,从而杜绝了军事将领拥兵割据的可能。政权机构中,宋太祖在中央削弱朝中重臣的权力,主要是宰相的权力,在宰相之下添设参知政事,并把晚唐五代时权宜设置过的枢密使和三司使定为常设官员,以枢密使分取宰相的军政大权,以三司使分取宰相的财政大权。对地方州郡长官的权力,也给予削弱,不许地方官兼任一个州郡以上的职务,财权和兵权也都收归中央政府,其他诸如司法、选人等都由中央政府统管。这样,北宋的各种权力都高度集中到中央,集中到皇帝手中。这个高度集权的行政体系,保证了北宋初期那种混乱的社会局面迅速稳定下来,保证了赵宋集团在建国之后20年的时间里,不但巩固了这个在尚武氛围下建立的政权,而且东征西伐,终于于979年完成了统一大业。虽然这一统一不是全中国境内的,但它也是一个不朽的历史功绩。

事情往往会物极必反,矫枉过正。正是由于如此过分地集权,使各项政策都存在着许多消极因素,随着时间的推移,便开始恶性膨胀。宋太祖赵匡胤为加强皇帝的权力,以防政权倾斜,事无巨细,他都要躬亲审理。据说,他为朝政鞠躬尽瘁,勤勤恳恳,每天三更起床,夜半方寝,如此辛劳,奏折还是不能批完。相比之下,群臣却都无事可做,也无权做事。这就是宋太祖高度集权的政治,群臣的积极性很难调动,这个机构也就很快便运转失灵。除此之外,为了使官吏分权,无谓地增加了许多新机构和新官员,造成机构重叠,官吏冗繁,行政效率降低,政府负担加重。另外,军队实行“更戍法”,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军队战斗力大受影响。总之,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又矫枉过正,其结局是使北宋王朝很快出现了积贫积弱的国势。

应该说,这种局面的形成不能完全归咎于宋太祖的改革。宋太祖在天下还没有统一、藩镇割据势力还十分强大、刚刚建立的政权还不十分稳定的特定国情下,运用铁的手腕,采取一些过激的措施,使宋朝没有成为继五代之后的第六个短命王朝,并完成了统一大业,这不能不说是赵匡胤的高明之举。问题是,在特殊的历史环境过后,他的继承者们应适时调整这一过激政策,建立在和平时期所应有的统治秩序。但十分可惜的是,自太宗赵光义以后,真宗赵恒、仁宗赵祯、英宗赵曙都是墨守成规的无能之辈,他们坐享其成、不思进取,当宋初制定的一系列政策不再适应新形势的需要时,他们不能进行有效的调整,使社会的各种矛盾日益激化。到宋仁宗赵祯统治的庆历年间(1041—1048年),已出现了“冗兵、冗官、冗费”的全面的社会危机。

北宋建国20年后统一了中原,按理说统治者应罢兵归农,扶持农桑,使百姓休养生息。但是宋统治者不但没有这么做,而且还愚蠢地大规模扩充军队。每遇灾年,政府为了防止灾民造反,竟把成千上万的灾民招募为兵,使他们有军粮可吃。这样年复一年,军队的数量急骤上升,而战斗力却日益下降,以致在对辽、夏作战中,不断战败。愈是如此,宋政府就愈加扩充军队数量,以期以量取胜。宋政府如此失当之举的结果是使军队恶性膨胀。当初在削平割据势力统一全国时靠的军队仅是30万左右,庆历时巩固政权却使军队扩充到140万之多。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目,当时一年总计收入也不过6000余万钱,而养兵的费用竟达5000万,天下六分之物,五分用来养兵,如此巨大的军备开支,无疑给财政带来极为沉重的负担。冗兵的结果也使农村劳力不足,田园荒芜,国家税收也大受影响。

再看看北宋的政府机构。宋初,赵匡胤为充实政府中文官的不足,采取科举考试的方式大量吸收地主阶级知识分子。这本来是有积极意义的,但到后来却流于形式,考试不严,名额不断增加,同时更为满足政权分立之需,以至于涌入政府的官员源源不断。与此同时,北宋官员享有“恩荫”的特权。“恩荫”,就是皇帝对大臣和功臣的子孙赐予官职,也叫“任子”。这种制度,汉唐以来就有,但在宋朝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泛滥程度。皇帝登基、过生日都要对百官施以恩荫,三年一次的祭天典礼有荫,甚至皇帝结婚、生子等都有荫。官吏级别越高,得恩荫的人就越多,如一个二品宰相,不但子孙亲戚,就连他的门客、私人医生等都能沾光得到官职。如此之官,数不胜数,北宋的官僚机构也就不能不越来越臃肿了。仁宗时,内外官员达2万多人。而官吏的待遇还十分优厚,一个宰相和枢密使的月俸是300贯,还发给春冬服装和各种生活日用品,即使是仆人的衣食也由政府供给。每逢节庆吉日,都有各种恩赏,动辄赐给大臣数千两白银,多的达万两。官吏数量大,待遇丰厚,政府开支也就十分巨大了。

总之,冗兵、冗官的后果必然是造成冗费。仁宗时,军费耗银高达125万两,官吏费用更是无数。此外,与辽、夏战争失败,还有巨额赔款,这些都使财政面临着严重的困境。北宋政府把如此沉重的费用负担,完全加在劳动人民的身上。

北宋人民的生活极其困苦。他们在经历了五代混战带来的痛楚之后,并没有得到休养生息,生活负担反倒越来越重。北宋政府不断增加课税,以解决财政危机,使得百姓谷未离场,帛未下机,已非己所有,一年到头,农民缴纳赋税之后,所剩无几。此外由于宋初实行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使得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大官僚地主田连数千,农民被迫沦为佃户。仁宗时,佃户达二分之一以上,他们不但受政府盘剥,更受佃主的欺榨,人民再也难以生存下去了,唯一的出路就是起来反抗。

仁宗即位时,各地农民起义频繁爆发。庆历三年(1043年),在河南、河北、山东、山西、陕西、四川、湖北、湖南、江西等地,都有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其中声势较盛的是王伦领导的起义和张海、郭貌山领导的起义。王伦本是京东路沂州的一个士兵,他发动兵变,并且黄袍加身,署置官吏,建立年号。陕西地区张海、郭貌山领导的起义军,攻破州县,打开府库,分散财帛,斩杀贪官污吏、恶霸地主。这支军队曾使北宋统治集团极为惊惶,宋军调集上万军队也没能镇压下去,最后不得不特立赏格,招募敢死士,才将其残酷地镇压下去。在湖南桂阳的瑶族等少数民族也展开了反抗北宋政府的斗争,而且一直持续5年之久,到庆历七年(1047年),宋政府采取了安抚政策,派遣官员到山区起义军聚集地宣布安抚条款,这场斗争才宣告结束。

境内如火如荼的武装起义,使北宋政权处于严重的社会危机之中。面对风雨飘摇的宋室江山,不少有识之士开始担心起国家的命运,他们连连上疏要求仁宗进行改革。

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宋祁上疏,指出社会危机主要是因为官吏臃肿、军费耗资巨大、僧道泛滥无数,如除去此三冗三费,朝廷就会旷然高枕。这是一个很切中要害的意见,但是这一主张并没能引起仁宗的重视,宋仁宗卧于柴薪之上,竟还高枕无忧,以致危机愈演愈烈。面对这种积贫积弱局面,一些有识之士进一步大声疾呼变法图强。庆历二年(1042年),欧阳修进言:整顿吏治已势在必行。尹洙也上疏疾言:朝廷如若再因循固守,将弊坏日甚。在改革呼声的强烈推动下,宋仁宗终于意识到了他所处的险象环生的紧迫形势。尤其是面对庆历三年以后出现的众多武装起义,仁宗开始日夜恐慌起来。于是他急于摆脱困境,便迫不及待地起用维新派范仲淹等人进行改革。庆历新政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产生了。

范仲淹,字希文,989年的盛夏,出生在徐州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家庭。童年的范仲淹就经历了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受继父之辱等生活的磨难,这使年幼的他过早地成熟、自立了。青年时代的范仲淹,刻苦读书、虚心好学。23岁那年,在强烈求知欲的驱使下,他到应天府书院求学。在那里,范仲淹闭门不出,昼夜苦读,终于在1015年金榜题名,一举中了进士,从此开始了他的仕途。

范仲淹为官不同于当时众多的平庸之辈,他是抱着救国救民的远大抱负而走入仕途的。面对北宋已成积弊的社会问题,他从做官的第一天起就立志扭转这种局面,使宋王朝走上繁荣强盛之路。

范仲淹为地方官时,便在沿海地区兴修防潮堤坝,为人民谋福谋利。与此同时,他向朝中宰相们上疏,建议朝廷重臣以国家利益为重,因时变革。

当时的宰相多是不思进取的守旧官僚,他的进言自然没有收效。但是他的才干和见识却使他到了京都,从此入朝为官。最初任秘阁校理,也就是负责图书的管理、编写、校勘等事。范仲淹的直言敢谏引起了宋仁宗的注意,不久,被仁宗命为谏官。利用这一有利的条件,范仲淹开始频繁地上言进谏,极力主张朝廷兴利除弊。正在这时,西夏寇边,范仲淹临危受命,抵御了西夏,立下赫赫战功。庆历三年的春天,宋仁宗召回范仲淹。

宋仁宗决心除旧更新,改弦更张,朝廷内外立刻为一种维新的氛围所笼罩。庆历三年三月,宋仁宗增设谏官,成立了由欧阳修、王亲、蔡襄等人组成的知谏院,旨在重用维新志士,同时对守旧派,开始罢免官职。四月,皇帝下诏,召回各地公卿,以商讨当世急务。当时皇帝原打算以守旧派夏竦为枢密使,召京议事。欧阳修、蔡襄谏言道:“夏竦在陕西执事,不肯尽力,畏惧怯懦,致使边境时时告急。陛下想励精图治,却任用如此怀诈不忠之臣,怎能有所建树呢?”中丞王拱辰也说道:“夏竦经营西北边境,如今无功而归,这样的人任枢密使之职,何以使宋室江山永存万世呢?”仁宗听了劝告才有所醒悟。当时夏竦得诏后已快马加鞭,到了国门之外,马上就要面见皇帝、走马上任了。在万分紧急关头,右正言余靖意识到,如不早早让皇帝做出决断,夏竦必坚决面见仁宗,流泪落涕、苦苦哀求,再有左右为其求情,皇帝必会为其所迷惑,于是余靖连连上疏,言夏竦之恶。这一招果真灵验,仁宗立即下诏让夏竦先回家待命,并同时下诏,任杜衍为枢密使。这样,维新派以闪电战术首次战胜了守旧派,为变法奠定了组织基础。守旧的吕夷简、王举正也相继被罢免。范仲淹被任命为参知政事,韩琦、富弼为枢密副使,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等为谏官,一时间改革派在朝廷中占了绝对优势。

范仲淹多年的改革夙愿终于有了得以施展的机会,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忆想曾经上书当朝宰相,以期他们能使国家变法昌盛,自己的忧国忧民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如今自己终于可以得心应手、一展才华、报效朝廷了,这一机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范仲淹决心倾其所有,全力以赴,对积贫积弱的北宋社会作一全面彻底的改造。他清楚地意识到,社会痼疾已日久根深,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必须制定一通盘周密的政策方案,要慎重从事。

宋仁宗这个才疏学浅的无能之君,他之所以主张变法,是因为他的统治已左右摇动了,如再不做适时的调整,将倾的大厦必将毁于一旦。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宋仁宗才接受了改革者的大声疾呼。仁宗显得迫不及待,只想急功近利。他为范仲淹单独找个地方,并起名叫天章阁,让他在那里日夜思考,尽早拿出改革方案来。范仲淹在仁宗皇帝的一再催促下,出台了他的十项改革方案,即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宋仁宗都一一采纳,并以诏书的形式颁布天下。这样,历史上又一次挽救危亡的改革运动在中国大地上展开了,这就是庆历新政。

范仲淹改革概括起来说,涉及了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他针对经济领域里徭役不均、不务农桑、水利渐废、民庶凋敝的事实,实行了减徭役、均公田、厚农桑等改革措施。而最主要是政治领域里对吏治的改革。

北宋统治机构中官吏队伍庞大、臃肿,是政权职能失控、官吏腐败无能的症结所在。而吏治冗滥、腐朽的原因是在官吏的选择上存在明显的失误,恩荫法和科举的错误导向,使官吏泛滥为灾,而又无治国之能。针对这些问题,范仲淹提出了明黜陟、抑侥幸和精贡举等改革措施。明黜陟,就是改革过去的磨勘之制。磨勘,也就是官吏凭年头升迁,文官只要年满3年就可升职,武官5年一迁。这样的制度使官吏只讲资历年限,不问政绩如何,以至于上下官吏终日饱食,无所事事,只是消磨时光,陈陈相因。范仲淹对此予以坚决整治。他规定,要严格考核官吏政绩,成绩突出的提前晋升,才能出众的,也要破格提拔,而那些老疾愚昧、贪赃枉法之徒,一律罢官惩处。为了更好地实行对各地官吏的考察,范仲淹在各地设立按察使,并亲自择定人选,任命张昷之、王素、沈邈、施昌言、李绚分别为河北、淮南、京东、河东、京西按察使,考核官吏,以决定是否任用。范仲淹也亲自拿来班簿,将不才之官一笔勾掉,当时在场的富弼不无担心地说:“一笔勾之容易,岂不知这会使一家为之哭泣。”范仲淹果断地说:“一家哭泣总要比一路人哭泣好得多。”就是这样,范仲淹将那些不才之辈全部罢免。

庸官、贪官一时被罢免,这并不难做到,难的是堵住庸官、贪官之来源。针对这一点,范仲淹采取了十分有效的措施,那就是调整科举制度和恩荫法。科举考试侧重于治国安邦之策,将以往的背诵诗赋经典列于其后,以此来选拔经国治世之才,提高官吏队伍的素质。恩荫法是官吏冗滥的一个重要原因,范仲淹对恩荫做了严格的限制,规定以后吉日、节日等都不再恩荫;即使是被恩荫之人必须通过铨试,否则不以预选;子孙必须年过15,弟侄要年过20,以此杜绝童稚授官的笑话。此种改革,对官吏特权加以限制,有效地控制了官吏人数。

在历史上,范仲淹的吏治改革是很彻底的,他既惩治了污吏,罢免了冗官,又解决了冗官之源。然而,也正因为此,改革遭到了守旧派的强烈反对。

早在吕夷简当宰相时,范仲淹所显露的新思想就遭到守旧派的攻击和诽谤。当时是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吕夷简为相,范仲淹曾向吕夷简进献百官图,建议他如何号令百官,使公私职权分明,更好地行宰相之责。这使吕夷简很不高兴,他对这位被贬睦州又被复官的开封府知州并没有什么好感。那还是在范仲淹入朝不久,他发现仁宗的母亲章献太后权势过重,便公然上书太后,劝她还政仁宗。因此触怒了太后,以致被贬。现在对丞相吕夷简也同样有失恭敬,自然是遭到不满。后来,朝廷又议论建都洛阳之事,范仲淹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洛阳地势险固,而汴梁则平坦无险。如处于太平无事年间应居汴梁,如遇战事,必居洛阳。所以应在洛阳广积储备,修缮宫室。”仁宗拿不定主意,就问吕夷简这一意见如何,吕夷简对仁宗说:“仲淹迂阔不切合实际,务名无实。”这一结论无疑将范仲淹贬得一文不值。范仲淹听到后,情绪激动,义愤激昂,以《四论》上疏仁宗皇帝,目的在于讥切时弊,并说:“想当初汉成帝信任张禹,对外戚不加防范,故有新莽之祸。臣恐怕今日也有张禹,坏陛下家法。”吕夷简一听此言,更是怒不可遏,他斥责范仲淹越职言事,离间君臣,并诬陷他聚结朋党。从此他们结下了不解之仇。

时过境迁,几年以后,吕夷简罢相,范仲淹当政,实行改革。吕夷简告病还乡,从此静观时势变迁,不动声色。然而,对于大多数守旧官吏来说,按察法使许多冗官失去权势,恩荫法的调整使官僚的特权受到了限制,被一笔勾掉的官吏的不满情绪自不待言,这些人联合起来,为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对范仲淹等改革派群起而攻之。

首先反对新法的是监察御史刘湜。刘湜在变法前行使对官吏的监察职责,权力很大。实行按察法后,范仲淹亲自任命各地按察使,行使对官吏的任免、监察之权。中央的监察御史有名无实,这就等于削夺了刘湜的权力,刘湜屡次上书,谴责按察法把州县官吏弄得人心惶惶,无所适从。他说:“自从行按察法,派按察使到各地以来,各地官吏都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更无法安心做事,这样严重破坏了各衙门的正常秩序。”无独有偶,监察御史刘元瑜也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他主要是针对磨勘法而言的,他说:“官吏升迁不按资历年限而按政绩,这就会使百官不知廉耻,竞相争官,为取得政绩而不遗余力,从而完全搞乱了祖宗旧法,应该尽快废除。”反对派对新的贡举法也大加攻击,说什么新的科举制选择的人才都是政治投机者,而非真才实学。对恩荫法的变更,反对的人更多,他们说对恩荫的限制,有违皇恩浩荡,实在乱国乱民。有一些地方官吏,如京西转运使陈洎、张升等人拒不执行新法。由此可见,新法面临的阻力是何等巨大。更严重的是,以夏竦为首的反对派对变法志士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手段之卑鄙,用心之狠毒,史不忍书。

夏竦曾任西北统帅,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当宰相吕夷简告病退休时,他满以为凭自己的资历可以接替宰相之职,事实上,仁宗皇帝也是以此为初衷而招他进京的。但在石介、欧阳修等维新派的抨击下,他非但没当上宰相,而且连枢密使的官职也丢了,这使他恼羞成怒,怀恨在心,发誓要予以报复。他家有一女奴,较有才华,字写得漂亮,夏竦就让她临摹石介的手迹。女奴日日夜夜苦练,终于写得与石介之字一模一样了。于是夏竦伪造一封石介写给富弼的密信,商议如何废掉仁宗,让女奴抄写,一切就仿佛真的一样。夏竦造好假信之后,连忙敬献仁宗,并到处张扬,诬陷改革派结党谋反,阴谋另立皇帝。同时他们还串通收买宦官,在仁宗面前不断散布范仲淹等人私树党羽的谗言。一时间,朝野上下,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反对派乘机大造声势,不明真情的官吏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仁宗本来就很昏庸,此时充满耳际的又都是对改革派的诋毁之言,他也渐渐地对范仲淹等人猜忌起来,对他们也就不那么信任了。

面对反对派的猛烈攻击,范仲淹等人并没有奋勇抗争,不懈努力,给反对者以有力回击。相反,在变法最需要维护、仁宗的变法决心最需要坚定、自身的清白之名忧国忧民之心最需要辩解的时候,他们却无力地退却了。这是范仲淹等人的软弱,这是庆历新政的悲哀!

庆历四年六月,也就是变法的第二年,范仲淹见大势已去,改革再难推行了,恰在这时,西北又传来警报,他便申请前往巡视。

起初,仁宗并不同意他于此时离京,但范仲淹出于对流言的恐惧,而且确有西北边乱,他曾经在陕西用过兵,在那里威望极高,也是赴边的合适人选。在范仲淹的一再坚持下,已经对变法失去信心的仁宗皇帝也就不再勉强了。其实,仁宗不愿范仲淹西行,并不是还想坚持变法,而是对范仲淹疑心太重,深恐他到了自己的势力之地,聚众反叛。但无奈西北边乱再起,只好派范仲淹前行了。就这样,范仲淹在一片反变法的叫嚣中离开了京都,以陕西、河东宣抚使的名义到西北去了。

范仲淹赴陕途中,路过郑州。当时已罢相的吕夷简年事已高,深居于此。范仲淹顺路去见吕夷简。吕夷简见范仲淹来此,很是惊讶,问道:“先生不在朝廷内实施变法,为何事出京啊?”范仲淹回答说:“现在西北边乱,我暂时去安抚一下,事成即还。”吕夷简感慨地说:“先生此行正处于危急时刻,恐怕你再也不能入京了。若想治理西北边陲,何必亲身前往,不如在朝廷指挥更好些。”范仲淹闻听此言,十分惊讶,他自己在离京之前,确实对形势估计不足,经吕夷简一指点,方恍然大悟,也觉得事态的严重。吕夷简为政时,虽属于守旧官僚之一,但他对仁宗也忠心耿耿,他在仁宗亲政、废章献太后等事上都表现出对仁宗绝对的忠诚,被仁宗称为一代忠相。他曾与范仲淹有隙,曾说范仲淹迂阔、务虚名,但他对变法并没有提出异议,而且他时刻心系朝廷,关心着国家命运,所以才有上述的一席话。

果然范仲淹一走,仁宗皇帝立刻开始冷遇维新派。2个月后,富弼为河北宣抚使,石介为濮州通判,二人先后离京。次年春,杜衍、韩琦也被罢免。至此,维新派全方位败下阵来,守旧势力重新掌握了政权,庆历新政的一切改革措施都被废除了。坚持了1年零4个月的庆历新政终于以失败而宣告结束了。

改革失败后,范仲淹被贬到邓州,在邓州的花洲书院,他挥毫泼墨撰写了著名的《岳阳楼记》,激情豪迈地提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远大理想,成了千百年来鞭策和鼓舞无数仁人志士的千古绝唱,同时也表达了他那宽阔的胸襟和强烈的责任感。正是在这种忧国忧民的精神鼓舞下,范仲淹才力主改革政治,效忠朝廷,企图将灾难深重的北宋王朝从重重危机中拯救出来,使人民安乐祥和,过上康乐的幸福生活。

范仲淹还是个颇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他常说:“国家之忧患,莫过于缺乏人才。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只有办好了学校,才能使天下大治。”他多次建议朝廷要劝天下之学、育天下之才。范仲淹一生在地方从政达30年之久,每到一处,他都尽己所能提倡教育事业,兴办学校。他在苏州故乡,准备买一块盖住宅之地,他请风水先生给选择一下,看看地气,风水先生看了又看,觉得范仲淹所要买的地是宝地,便贺喜道:“恭喜大人,这是块贵地,今后您家中一定会有公卿相继问世。”范仲淹听了笑道:“既然这是宝地,与其让我家独占,倒不如让出来建立学校,使士人都在此受教育,公卿将相不是更多了吗?”不久,他果真在这里建起了郡学,亲并自聘请学识渊博的人任教,使学堂越办越好,果真应了风水先生之言。范仲淹将家资拿出来兴办教育,培养人才,自己却过着清贫俭朴的生活。范仲淹一生勤俭,即使是后来做了当朝副宰相,掌握国家命脉之时,他也从不奢华。当儿子结婚时,他听说未过门的儿媳用罗绮缝制帐子,心里十分不高兴,他对妻子说:“做帐子怎么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呀!我家一向清俭,不能因此而败坏了我们的家风。她如果敢带这样的东西过门,我就把它当众烧掉!”范仲淹就是这样,始终保持着朴素的作风,一直到晚年,都没建造过一所像样的宅第。他死后入殓时,竟连件新衣服都没有。也正因如此,在他死后,凡是他从过政的地方,人们都纷纷为他建祠画像,西北庆州羌民听到他的死讯,数百人到祠堂内为他痛哭哀悼,斋戒3日才肯离去。

但是,作为一个改革者,他并不是完美的。变法革新,触犯陈规陋习和守旧势力的既得利益,遭到反抗是必然的。问题在于,成功的改革家,他们在阻力面前不是退缩不前,而是勇于抗争,坚持不懈。范仲淹身为谏官时,能做到不畏强权,直言敢谏,但在新法遭受守旧派的猛烈攻击时,他却退缩了。特别是当守旧派伪造石介的废立诏书时,范仲淹和富弼都深怕祸及己身,并一再乞请罢相赴边。本来仁宗皇帝在最初也并不完全相信守旧派的谣言,如果范仲淹等人能联合起来,毫不动摇地进行维护变法的斗争,如果他们能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力极力说服仁宗,在仁宗面前能坚决辩解,或许还能维持仁宗的图治之志,变法也很有可能坚持下去。但是,十分遗憾的是,范仲淹一再请求出京,对改革大局弃之不顾,这是改革者懦弱的表现,缺乏为事业而献身的斗争精神。旗倒兵散,主帅一走,反对派的气焰更加嚣张,革新派的势力大受其挫,富弼在反对派的攻击下,在朝内无法立足,也请求出京。富弼走后,攻击的人就更多了,韩琦、欧阳修等虽奋起抗争,但终因没有主帅,孤军奋战,都被反对派一一赶出朝廷。

很显然,新政的夭折同范仲淹的软弱直接联在一起,这是一曲令人深以为憾的悲歌!它留给人们以深深的思考:凡是改革都不可能一帆风顺,都会遇到强大的阻力,而在阻力面前,如果失去斗争的勇气和力量,那么即使空怀壮志未酬的忧虑之心也是无济于事的。只有那些有胆有识,具有超常斗争勇气和坚忍不拔毅力的人才可能体会成功的喜悦。

不容否认,作为与改革休戚相关的皇帝,他们的立场是决定改革成败的关键。就拿范仲淹改革来说,他的改革思想并非始于庆历三年,而早在天圣三年(1025年),他任大理寺丞时,就曾上疏朝廷,指出恩荫之弊。两年后,他又提出了一套富国强兵的改革方案,可是皇帝不予理睬,方案只好束之高阁。庆历年间,仁宗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为解燃眉之急,才迫不及待地实行改革,在皇帝的重视下,改革方案才得以出台。但是,由于急于求成,仓促上阵,行之过速,使这场规模巨大、影响深刻的社会变革缺乏充分的准备和周密的安排。还有,当遇到反对派攻击的时候,皇帝作为改革者的后台,应该对变法志士坚信不疑,使改革者无后顾之忧,勇敢向前。但是仁宗却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在反对派恶意中伤与挑拨之下,对范仲淹和他的新政产生了怀疑,尤其是当守旧派诬陷改革者要废掉仁宗时,他更是迷惑了、动摇了。虽然欧阳修曾在范、富相继离京后针锋相对地揭露了守旧派的阴谋,指出了范、富是被排挤出去的,并请仁宗将他们都召回来,但是仁宗皇帝还是把新政官吏逐一赶出了朝廷,自己也陷入了反对派的包围之中,最后终于导致仁宗自己导演了变法的出台,又由他自己亲手葬送,使庆历新政这一线希望之光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么说,庆历新政在北宋王朝危难深重的历史关头,确实为人们点燃了一线希望之光。范仲淹等改革者,他们以整顿吏治入手,不但解决了长期困扰北宋政权的冗官之滥,使死气沉沉的官僚衙门出现了活力,同时控制了冗官之源,对科举和恩荫实行有效的限制,这在改革史上吏治改革方面是比较彻底的一次。同时这次改革涉及的范围也比较广泛,对于三冗之一的兵冗也做了限制,使冗兵之患也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改革虽然失败了,但是,范仲淹的这次新政却开创了北宋士大夫议政的新风,为北宋后期的王安石变法揭开了序幕。 zDA+/MiP36TF/97xu8byZDazIhkMza5N8nvb7aPCxPYTHYwhMAP7z1eZ7t/Ogu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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