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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喋血

1894年,是中国人永远也不能忘怀的一年。就在这一年,中国东方的岛上小国、不久前还遭受着列强侵凌的日本,竟悍然发动了侵华战争,并取得胜利,加入到瓜分中国的强国之列!

这场战争之后,西方列强开始改变在华的侵略形式,改商品输入为资本输入,争先恐后地开设工厂,建筑铁路,开凿矿山,逐渐地控制中国财政命脉。在列强瓜分统治下,中国人民过着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生活。

面对如此悲惨局面,无数中国人在痛苦中思考着。中国为什么会如此惨败?日本为什么会成功?明治维新使日本走上了富强之路,那么30多年的洋务运动为什么就没有使中国富裕自强呢!事实证明,用西方的技术来为中国封建政体服务,这条道路是行不通的!若使中国走上自强之路,首先要学习西方的政体、学习日本的维新,康有为说得非常明白:“能变则存,不变则亡,全变则强,小变仍亡。”

甲午战争的惨败,洋务运动的破产,是对“中学为本,西学为末”宗旨的最残酷的判决。经此剧变,没有被硝烟和波涛吞没的三军将士们长了一智;那些钻研经籍、流连诗文的知识分子,也在救亡图存的呼唤之下前进了一大步;而探索着救国救民真理的仁人志士们,则将西学理论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君主立宪制政体引入中国,从而使中国的救亡运动发展到了一个崭新阶段。

19世纪末叶,伴随列强政治、经济、军事的侵略,各种思潮也一齐涌来。早在西学刚刚传播之时,早期改良主义思想便在中国大地上悄然而生。王韬、薛福成、马建忠等,他们都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先觉者,而且最初都曾经是洋务派的支持者和追随者。但到后来,他们对洋务运动产生了怀疑,甚至批判洋务派死抱封建政治制度不放的守旧立场,并将西方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诸多方面广泛地介绍到中国。在他们之后,郑观应、陈炽、何启、胡礼垣等人对洋务运动的抨击更加猛烈,他们在经济上要求独立发展民族资本主义,和外国资本竞争,在政治上介绍西方资产阶级议会制度,要求在中国实行君民共主的君主立宪制。他们在比较了西方各类国家之后,对君民共主的国家特别欣赏和赞美,王韬曾这样说过:“君民共同治理国家,则上下相通,民情可以很快传达到君主那里,君主施给百姓的恩惠也可以迅速地传布下去。”

总之,早期改良派对中国如何走向富裕的道路,作了种种探索。他们学习西方,追求真理,对西方的认识,由船坚炮利到振兴商务,再到君民共主,这是中国近代西学思想的发展历程。他们是向西方寻求真理的先驱,同时又为资产阶级改良派向西方学习架起了桥梁。洋务运动的彻底失败,使救国救亡的中国志士们深深地意识到,只有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维新变法运动,才是当务之急。在这一历史大潮中,康有为扛起了拯救民族危亡的改革大旗。

康有为,1858年出生于广东南海官僚地主家庭,又名康长素,自幼就感受到了资本主义侵略所带来的灾难,同时也较早接受了西方资本主义文化。在民族危机日益严重的时代,身受封建正统教育的康有为困惑了,迷茫了。1882年,24岁的康有为到北京参加顺天乡试,没有考中。回乡途中,康有为到了外国人设有租界地的上海,他看到租界地内井然有序,心想,外国人治理租界地都这样有办法,本国的政治一定更加进步。他把江南制造局和教会所翻译的书都买了下来,装几大箱带回家去,细细研读。西方的政治、经济就好比一个磁盘,强烈地吸引着他。康有为的革新思想也就在这一时期产生了。他认为资本主义国家之所以能成为强国,其一整套治国办法是进步的。而中国却闭塞落后,不思彻底改革,所以才被列强所侵略,处境一天比一天坏。从此,他便把学外国、搞改革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

中法战争以后,列强侵略势力深入中国西南边陲,清朝政府的腐败与无能暴露无遗。康有为认为如果这个时候赶快变法维新还来得及,如果再拖延下去,内忧外患一天比一天紧迫,那就无法挽救了。于是他写信给当时比较开通而又为光绪帝所信任的大臣翁同龢、潘祖荫,大谈变法维新。1888年,他再一次参加顺天乡试时,写了洋洋5000字的《上皇帝书》。这是康有为的第一次上书,他向皇帝建议要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如此内修政事,10年之内,富强可致,20年便可雪耻复仇。

上书首先到了翁同龢手中,他觉得康有为的言论过于激进,因此没有给转达。之后又到了顽固派徐桐和祁世长的手中,他们对这个狂妄书生不屑一顾,徐桐对左右说道:“此人真是痴人说梦,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上书被退回之后,康有为并没有心灰意冷,他在救国救民的道路上继续探求着改革之路。当时他作诗吟道:“治安一策知难上,只是江湖心未灰。”即表明了他的高远之志。

第一次上书的失败,使康有为感受到了顽固势力的强大、变法运动的艰难。为了使变法成功,他以自己独有的智慧,以及锐意改革的决心,在封建正统思想的儒家学说中来寻找变法理论,以此减少变法阻力,并力求为大多数儒家思想武装起来的封建士大夫们所接受。于是,他撰写了《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

康有为在《新学伪经考》中提出了一个一反常理的观点,那就是六经皆伪。他说:“东汉以来流传下来的古文经,都是刘歆为了王莽新朝服务而篡改的,因此才叫新学。新学是王莽一朝之学,它与孔子无关,并把孔子本意全部淹没了。以后贾逵、马融、许慎、郑玄等以及宋代注释的经书都是伪学,并不是孔子本来之意。”既然六经都是伪的,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恢复孔子的本来面目。然而,孔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这在他的第二本著作《孔子改制考》中可以找到答案。《孔子改制考》说明了被淹没了2000多年的所谓孔子政治思想的真正涵义,即孔子的托古改制思想。孔子生活在春秋乱世,他向往尧舜太平盛世,孔子的思想就是托古改制。康有为还把资产阶级的民权、议院、选举、民主、平等都附会到孔子身上,说是孔子所创。那么为什么孔子要用托古改制的形式提出他的改革主张呢?康有为是这样解释的:“人们都有一种荣古贱今、贵远贱近、厚古薄今的心理,而且孔子是个布衣,他若提出改制,势必使人们惊骇,无以为信,所以只好托先王之名,才能既可避祸,又可取信于民。”

事实上,这是康有为托古改制的思想。既然孔子是主张变法的,那么我们这些孔子的追随者为何不走同样的变法之路,并按照孔子所指出的大同理想去努力呢?既然被世世代代推崇的六经都是伪的,那么作为禁锢人们思想意识的封建制度为何不可以改变呢?

康有为的理论一经问世,立即遭到了顽固派的猛烈攻击。本来嘛,历年来被封建统治阶级奉若神明的六经,你却说是假的;被封建卫道士顶礼膜拜的儒家先圣孔子,却被你改头换面,转眼成了托古改制的维新斗士,宛若今日的康君一般。这还了得了,这明明不是在动摇封建统治的根基吗?康有为实在是要反了天了,这些封建大员们怎会坐视不管呢!于是变法前的维新与守旧的第一次论战开始了。

首先提出毁禁《新学伪经考》的是安维峻。1894年他上疏弹劾此书,他说:“康长素以诡辩之才,肆意狂言,说六经都是新莽时刘歆伪撰的,并以此为旗号,煽惑人心,招收门徒,势力已十分浩大。臣常常想孔子乃千古之圣人,六经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自从汉代儒子经表章、宋儒注释,使经学更加昌盛。我朝也圣圣相承,重道尊经,将六经列为官学,一时间名臣巨儒辈出,使经学大大发展。然而康有为却口出狂言,力翻成案,诋毁前人,真是荒谬绝伦。如此之人,岂可容于当代圣明之世。若不及早加以扼制,恐怕其说一旦流行开来,将危害至深。”此疏一上,反对康有为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叶德辉也站出来为保卫“圣教”而奋起抗争,他上疏反驳道:“《新学伪经考》的作者康长素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圣经圣法予以篡改,真可谓无父无君。他与周礼、与孔子为仇敌,岂不是与禽兽无异,他何以竟狂悖到如此程度!”在顽固派不遗余力的指责之下,《新学伪经考》三次印出,三次被禁毁。

《孔子改制考》也遭此同样厄运。此书刚一问世,叶德辉立刻发表自己的“高见”:“《孔子改制考》宣传民权、平等,民权、平等是什么?就是触犯圣人之纲常、天威之严肃。人人平等,权权平等,那就是没有了尊卑亲疏,无尊卑,即是没有君主,无亲疏,即是无父。康长素实际上是托孔子之名而行其术,名为尊孔,实则是有悖于孔子之道,是在蛊惑人心。”宾凤阳言道:“试问权力下移了,国家究竟由谁来治理,国君又干什么呢?这实际上是在制造天下大乱。康有为实在是心存不轨、辩言乱政之人。”梁节庵也大肆声称:“康有为对上则企图分散君权,对下则欲散布邪教,他这是离经叛道,惑世乱民。”在顽固派如此叫嚣声中,《孔子改制考》也终遭毁版之命运。

但是,顽固派的气焰并没有使维新志士退却下去。康有为以讲学、办报等形式大张旗鼓地宣传维新变法思想,对顽固派予以驳斥。1891年他在广东长兴里万木草堂收徒讲学,1894年到桂林讲学,以后又创办《万国公报》、《中外纪闻》,组织北京强学会、上海强学会、两粤广仁善堂圣学会等等。康有为以及他的门生们以各种途径宣传自己的主张。康有为说:“旧有的有朝一日必将被破坏,所以就不能泥守旧法、恪守祖训,而应当推陈出新。从古代圣典,也可见一斑。《史佚》鉴成王,让他接近于民;《康诰》诫康叔,要他警旧就新;《大学》里讲的也是日日新的道理;伊尹曾说:用其新,去其陈。后世因忘记了先贤的告诫,以至于疏远其民,墨守成法,所以导致败亡。”他还用历史进化论的观点,论证了历史是愈演愈进步,一代胜过一代的,因此不能墨守成法,要日新又新,与日俱进。他说:“守旧则塞滞,维新则疏通;守旧则腐败,维新则鲜明;守旧则颓败,维新则整饬;守旧则散漫,维新则团结;守旧则窳败,维新则发扬;守旧则只存形式,人心不乐;维新则精神振作,士气高昂。中国之俗,向来超远而弃近,趋旧而弃新,正因为此,才致成痼疾,实在是不能不鉴啊!”他认为事物在变化中发展是普遍规律,他说:“假使天有昼而无夜,有夏而无冬,万物则何以为生?所以天只有变通,万物才得以繁生。夫天能长久存在,就是因为它能适时变化。人从小到大,颜貌万变,从不学到学,心灵和智慧都在万变。历史千年一大变,百年一中变,十年一小变。所以说,天、人、历史都在变,政治也在变。如果积习太深,而又时局大变,这样不尽弃旧习,创建崭新政治,就不能涤除旧弊,维新气象。如果仅仅像办洋务那样贴贴粘粘,缝缝补补,那么千疮百孔,顾此失彼,必将劳而无功。所以只有变革,才是当今之急务。”

当务之急只有变法图强,这才是中国的出路,而变革的模式就是先进英国的君主立宪制。康有为说:“天下万物中人是最尊贵的,人人独立,人人平等,人人自主,人人不相侵犯,人人相亲相爱,这是人类的公理,是人类进化的标志。”人人平等,但不能废除君主,他认为中国最理想的政体是西欧三权分立的君主立宪制。他说:“闻东西各强国之所以能强,就是因为立宪法开国会的缘故。国会者,就是君与民共议一国之政的法律。依据三权鼎立之说,以国会立法,以法官司法,以政府行政,最后君主总裁,立定宪法,这样国家就可治了。中国若行此政体,则人君与千百万之国民合成一体,国家怎能不强盛呢?”

康有为以他强有力的理论体系论证了中国的改革势在必行,同时又指明改革的方向和道路,从理论上证明了中国若自强振兴,必须学习西方,走君主立宪的改革之路。并以此反驳了顽固派的叫嚣与攻击,为变法维新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战败了。湘军、淮军这些在镇压国内起义威赫一时的旧式军旅,在维新后的日本新军面前,全部崩溃了。旅顺口、威海卫等经营了十多年的军港要塞,被日军全部占领了。花了数千万两银子,费了数十年心血建设起来的第一支海军——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了。清朝政府再一次屈辱求和,李鸿章赴日,在强权威胁之下,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不但把台湾和辽东半岛等大片国土割让给日本,还要赔偿日本军费2亿两白银!

屈辱的不平等条约签订的消息从日本传来,举国震惊!

这一年正是朝廷会试之年,全国18个行省举子聚集于北京。李鸿章在日本签订《马关条约》的消息传到北京之后,这些血气方刚、忧国忧民的士人按捺不住满腔的愤怒,在宣武门外松筠庵谏草堂内集会商讨对策,最后决定一齐上书皇帝,要皇帝拒签和约,迁都陕西,以图东山再起,同时练兵,以御强敌。此乃权宜应敌之谋,之后再变法以成天下之治。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公车上书”,领袖就是康有为。

上书写好后,举子们来到都察院投递。都察院门前,一时间,车马盈巷,人群纷集,反对签约形成浩大声势。

举子们的行为令朝廷极为不安,军机大臣孙毓汶派人到各举人的寓所进行威胁的同时,也劝他们不要损害自己的前途。都察院的官员们则说皇帝已在条约上盖了印,事情已无可挽回,上书不能向皇帝呈送。

“公车上书”虽然失败了,但是康有为的声名却从此大震,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知道有个举人叫康长素,他敢于向皇帝上书。第二天,会试发榜,康有为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工部主事。没过多久,康有为再一次写成13000字的上皇帝书,内容与“公车上书”大致相同,只是删去了拒和、迁都之建议,把要求变法的内容加强了,并从各方面说明必须赶快变法的道理。这一次上书是康有为的第三次上书,由于当时康有为的名望,以及舆论的压力,都察院被迫将它呈递给了光绪帝,光绪帝第一次看到了康有为的上书。

经历了千波万折,康有为的上书终于交给了光绪皇帝,对于康有为来说,这是他实现理想的第一步。而对于深居皇宫、受制于人的光绪来说,上书好似一束阳光照射到他那充满阴霾的心灵深处,他感到从没有过的畅快,心情立刻豁然开朗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沉重打击,给光绪皇帝心灵带来极大的震动。有着几千年历史、4亿人口的中华大国,竟然被一个岛国打败,以致屈膝求和,受尽凌辱。甲午战争的失败,使光绪皇帝心痛如割,第一次深切地感到了国家的危机,感到了自己宝座下基石的动摇,也感到了自己处境的艰危。所有这些痛苦的事实,都使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世界已经变了,如再按过去那种老规矩、老办法办事,已经行不通了。他非常想学日本明治天皇,奋起维新。他知道,如果再不改弦更张,变法图强,这个江山就有被西方列强分割的危险,祖宗的基业,就有被覆灭的可能!然而,自己又如何变革啊?又哪来的权力允许他变革呢?一想到他身处的境地,不觉更加烦闷起来。从自己4岁即位起,一直是慈禧太后垂帘听政。16岁成人之后,西太后不好意思再垂帘了,就宣布归政于帝,由她训政。1889年光绪19岁时,西太后觉得再训政下去实在说不过去,不得不宣告皇帝亲政。可是二品以上大员的黜陟还要请她的懿旨,一切政令还要受她干涉,所不同的是皇帝先看奏折,然后再请太后懿旨。但实质是一样,光绪受制于皇太后,毫无实权。近期发生的几件事,更使他郁郁寡欢。甲午战争失败后,有个胆大的御史叫安维峻,他上奏章攻击李鸿章抗战不力,并有指责和议出自皇太后之意。太后动怒,把安维峻革职充军。光绪的两个妃子珍妃和瑾妃,因为得罪太后,也被革去妃号,降为贵人,珍妃的太监高万枝被活活打死。后来,又有杖打珍瑾二妃、杀太监寇良才等等事情发生。

所有这一切,都使这个热血未冷、壮志未泯的年轻皇帝感到心情十分压抑。他试图寻找出路,然而出路在哪里?就在他苦闷、彷徨、困惑的时候,他看到了康有为的上书。康有为的变法图强思想正是此时的他所需要的。他命令将此书抄成四份,一份呈西太后,一份交军机处,转发各省总督、巡抚、将军审议,一份存乾清宫皇帝文件柜,一份存勤政殿,以备随时展阅。康有为的上书在朝廷内外轰动了,许多爱国志士从此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光绪帝急不可耐,他想尽早召见康有为,以便进一步探讨改革具体事宜。

然而,西太后看过康有为的上书之后,将折子一摔,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个康长素,简直是妖言惑众,以后再不许皇上听其蛊惑。”奴才们将太后的口谕转达给都察院,示意都察院不准再向皇上传递康有为的奏折。

康有为在第三次上书成功之后,马上又写了一个奏疏,论证了设立议院的必要性,并建议皇上广招贤才,制造舆论。上书写好后送到了都察院。都察院官员说你是工部主事,应由工部代递。而工部侍郎李文田坚决抵制,拒绝代递。康有为又去找兵部尚书荣禄,荣禄是西太后的心腹,更不肯代递了。第四次上书就这样被阻搁了。

康有为的又一次受挫,使他暂时放弃了给皇帝上书这条途径,他开始在社会上广泛地扩大自己的影响,以取得多数人的支持,从而积蓄力量,以迎接新世纪中国的到来。

1895年的8月,康有为在北京创办了《万国公报》,同年12月改名为《中外纪闻》,由梁启超、麦孟华编写文稿,除刊载清朝政府的章奏和转载在华外国人报刊上的文章外,每期都有议论一篇,以此做维新变法的宣传园地。最初每期印1000份,后来每期印3000份,免费送给北京的官员们看。它的影响很大,有更多的人由此开始了解变法,并理解它,支持它了。

在创办刊物的同时,康有为又着手组织学会。同年8月,由帝党文廷式出面,邀请陈炽为会长组成了强学会,梁启超为书记员。康有为在《强学会序》中,陈述了在列强侵略下的危迫形势,以及成立学会挽救时局的目的。学会一开始,声势便很浩大。学会每隔几天便集会一次,有人进行讲演宣传,还向上海购得译书几十种,计划设立图书馆,帝党翁同龢、孙家鼐出面支持,大官僚张之洞、刘坤一等也都捐了款。

强学会在北京活动的影响一天比一天扩大,康有为又到上海成立了上海强学会,并发刊《强学报》。强学会由北京发展到上海,变法的呼声越来越高,使顽固派感到这是对他们的严重威胁,他们不能再容忍了。他们公开叫嚷“宁可亡国,不可变法”,并到处散布不利于强学会的流言蜚语。顽固派的言行果然奏效,以至于《中外纪闻》送出去后,官僚们对送报的人怒目而视,到最后就是出高价也没人肯代送了。1896年1月,御史杨崇伊上了一个奏章,他说:“启奏皇上,工部主事康长素等人以强学会之名结党营私,并以《中外纪闻》为阵地贩卖西学,这些人实在是无法无天,请皇上予以严办。”皇帝听了倒不觉得怎样,但西太后却借此机会勒令光绪帝封闭强学会,查禁《中外纪闻》。

维新志士们虽然又遭受到了打击,但是,此时的维新浪潮已风起云涌,势不可当。上海强学会被查禁后,梁启超的《时务报》接踵诞生;康有为回到广州,在澳门创办《知新报》,在桂林组织圣学会;与此同时,湖南的谭嗣同成立南学,并创办《湘报》;在天津,严复、夏曾佑创办《国闻报》……总之,在全国成立的学会、学堂、报馆等如雨后春笋般呈现出了勃勃生机。

就在变法之声震撼着古老的华夏大地之时,中国时局进一步开始恶化。1897年11月,德国强占胶州湾,接着沙俄强占旅顺、大连,法国强占广州湾,英国强占威海卫和九龙,中国即将被帝国主义强行瓜分。面对如此紧迫的时局,康有为毅然从广州赶赴北京,再一次向皇帝上书。

这一次是康有为的第五次上书,他慷慨激昂地说道:“当今的中国面临的是怎样的局势啊?日本议院天天在开会,各国的报纸都议论纷纷,他们是在讨论瓜分中国的事!此时的形势就好比地雷四伏,只要将药线接通,稍一点火便会烈焰四起。然而自从割让了台湾以后,全国人民都知道朝廷不可靠,到处都埋伏着人民反抗的危机,即使没有外国列强的逼迫,也已经是够值得忧虑的了。现在已经到了内外交困、山穷水尽的时候,如果还不动手变法,尽快拯救内外危机,那么到时想求一个半壁河山的偏安局面,也是不可能的了,即使是皇上和大臣们想当个长安的老百姓,也是不可能的了。”

康有为说这番话,就是想以此来唤醒那些还沉睡的封建大员们,唤起他们的良知,刺激他们麻木的神经。康有为的上书确实刺激了顽固派的自尊与虚伪的灵魂,当康有为把上书送到工部时,尚书淞溎看后大为恼火,他指着康有为的鼻子问道:“你为何敢如此大逆不道,口出狂言?难道你不怕死吗?”康有为大义凛然地说:“是的,我不怕死。”康有为确实是不怕死的,他为了中国的变法事业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以至于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这次大胆的上皇帝书,虽然没有送到皇帝手里,但却被许多官员互相传抄,天津、上海的报纸也把它刊载出来,其内容流传甚广,为一些士大夫所欣赏。都察院的给事中高燮看到后,大为感动,他当即上奏推荐康有为,并请皇上立刻召见他,委以重任。翁同龢也趁势夸奖康有为,促使光绪帝下决心召见康有为。

皇上欲召见康有为,立刻遭到守旧大臣的反对。恭亲王奕对光绪说:“依据本朝成例,不是四品以上的官吏皇上不得召见。康长素职位太低,皇上若有所询问,让大臣传话就是了。”皇上无法,只好依据奕䜣意见,改令大臣传康有为问话。于是康有为与大臣的直接对话开始了。

1898年1月24日的下午3点钟,康有为被请到总理衙门西花厅。出席问话的大臣有李鸿章、翁同龢、荣禄和刑部尚书廖寿恒、户部侍郎张荫桓等五人。这次问话实际上是变法与反变法的小小辩论会。首先开口的是荣禄,他问道:“你极力主张变法维新,但是祖宗之法是不能变的,这一点你做何解释?”康有为回答:“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的领土的,今天连祖宗的领土也保管不住了,还谈什么祖宗之法呢?就比如这个总理衙门吧,它就是个外交署,也并不是祖宗之法中所固有的。这是因时制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荣禄看康有为把自己驳倒了,再无话可说,坐在一旁不作声了。接着廖寿恒问道:“如果说要变法,那么从什么地方下手呢?”康有为直截了当地回答:“应从改革法律、官制入手。”李鸿章听到这,有些按捺不住了,便用质问的口吻问道:“按你这一说法,难道说六部都要取消,规章制度都可以不要了吗?”康有为毫无惧色,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法律实行得久了,必然会生弊,更何况当今是列强并立的时代,不再是从前关起门来闭关自守的时代。现行的法律和官制,都是过去的旧法,造成中国危亡的,正是这些旧法,所以必须要废除这些旧法。即使是一时不全改,也应斟酌情形逐渐加以改变。只有这样,新政才能推行。”翁同龢这时岔开了他们的辩驳,转问变法需要的款项怎样筹措,康有为回答:“日本设立银行发行纸币,法国实行印花税,印度征收田税,成效都很可观。中国地广人多,如果能改变制度,税收将比现在增加10倍。”接着,他又详细地谈了他所设想的具体方案,以及如何取法近邻日本等等。

这一次会谈,直到天黑才结束。康有为第一次与一些顽固大臣面对面地辩驳、交锋,他的维新斗志以及大无畏的精神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守旧大臣们看到了维新志士的勇敢和士气,感到无比地恐慌,从而更加深了他们的仇恨与敌视,加紧了阻挠的步伐。

第二天早朝,翁同龢把问话的情形告诉了光绪皇帝。皇帝一听,立刻要召见康有为。然而,奕再一次出面阻挡,他说:“皇上如果实在想了解康长素的主张,可以先让他上书条陈意见,如有可采之处,再召见也不迟。”光绪只好传令让康有为写出书面建议,并要康有为将他所编写的《日本明治变政考》、《俄罗斯大彼得变政考》等书都一同送上。同时他又命令以后如有康有为的奏章、条陈,应随到随送,不得任意阻挠和积压。

得到皇帝的诏令之后,1月29日,康有为上了《应诏统筹全局折》,也是第六次上书。他在这篇奏折中说:“臣闻方今守旧之国,没有不被分割而危亡的,波兰、埃及、土耳其、缅甸等国无不如此。如今世界各国的趋势就是能变则全,不变则亡;全变则强,小变仍亡。中国之所以面临着如此危亡的局面,就是由于保守旧法不知变革所致。现在只有毅然推行新政,走日本明治维新道路,此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依据日本的明治维新,请皇上尽快做好以下三件事:第一,召集群臣,宣布变法。大臣们都要表示决心,革除旧习,努力维新,否则自请免官。第二,设上书所,让士民自由上书,破格重用才能之辈。第三,设制度局,下设法律、度支、学校以及农、工、商、铁路、邮政、矿务、游会、海军等局,订立各种新章。如此则虽不敢说自强,但自保却不成问题。臣愚夙夜忧国,对统筹大局做了详细的思考。如此时阽国危。臣谨竭愚诚,伏乞皇上圣鉴。谨呈。”

康有为的这一统筹全局奏折,可以说是资产阶级改良派革新政治的全部要求,也是戊戌变法的施政纲领。康有为把变法说得轻而易举,可立见成效,使年轻的皇帝大受鼓舞。光绪当即把此折发给总理衙门的亲王、大臣,让他们商讨,还把康有为的书放在案头,天天翻看。看来光绪皇帝要决心一试了。

过了几天,康有为第七次给皇帝上书,着重讲述了俄国彼得大帝放下架子到外国游历学习的事,意使光绪帝拿出彼得大帝的勇气。

变法的气氛越来越浓了,许多报刊、学会应运而生,粤学会、蜀学会、闽学会、吴学会纷纷成立。正赶上又要会试了,各省举人云集北京。康有为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要集合全国的举子士人成立一个大会,以伸国愤,让爱国的热忱,为天下人所共有。刚好御史李盛铎也有会合在京应试举人开会的主张,于是由康、李为主要发起人,组织了保国会。康有为在保国会成立大会上,慷慨陈词,他历述帝国主义侵略日急,瓜分危机日重,他大声地疾呼:“今日之局势,人人都有亡天下之责任,人人都有救天下之权利。如果能联合中国四万万人民,使人人热情激愤,则无不可为,不患不能救也。今成立保国会,就是为了救亡、保国!”同时他又起草了30条章程,目的就是唤醒士人,讲求变法,以保国家土地不丧失,保民族自立,保象征民族精神的圣教不受侵犯。

保国会一经成立,声势便十分浩大。不久保滇会、保浙会、保川会等纷纷成立,他们演讲、宣传,使维新变法的波浪在士大夫中间较大程度地激荡起来,其影响愈来愈大。

从强学会、南学会发展到保国会,已由地区性的学会,进而成为全国性的具有政党规模的统一组织,这使顽固派十分仇视。从1888年以来,顽固派就禁止传播西学,他们焚毁新书,查禁报纸,封闭强学会,驱逐维新士人,千方百计对维新力量进行抑制和打击。保国会成立后,更加剧了顽固派们的不安,于是,更为强大的压力又降下来了。

一天,吏部主事洪嘉兴唆使正在北京找门路的文人孙灏攻击康有为,他对孙灏说:“朝里的大官们都讨厌康长素,你若能出面攻击他,我就替你活动一下,保荐你为经济特科。”孙灏听了很高兴,他就按洪嘉兴之意做了一篇长文《驳保国会》,对康有为的保国会章程逐一加以驳斥,进行攻击、谩骂,并说康有为目无君上,想做民主教皇。文章写好后印成了小册子,送到每一个京师贵人的手中。

守旧大臣和皇亲贵戚,得到这本小册子后,辗转传布开来,于是乎,攻击的言论大起。

御史潘庆澜上疏弹劾康有为,他说:“臣启奏陛下,今康长素之辈成立什么保国会,聚众不轨,臣请皇上圣明,查禁强学会,并请封其万木草堂。”刚毅立刻站出来表示赞同,并说:“臣愿前往查封保国会。”光绪正色问道:“保国会能保国,岂不大善,何必要查禁呢?”此事因皇帝反对被搁置下来。

没过多久,御史黄桂鋆参弹保滇会、保浙会、保川会,牵连到保国会。他说:“保滇会等都是保国会的党徒,他们是为了包藏祸心,乘机煽惑,纠合各地举子而成立的,目的在于宣传他们簧鼓之言,巧立名目,耸人听闻,以博得皇上的谕旨,总揽大权。俗话说,天下古今,权掌握在皇上手中则国家治,如权力下移,则天下乱。而今民主民权之说,日益猖獗,如果皇上准许各省纷纷成立自保会的话,唯恐会匪闻风而动,其患不可胜言。如各省从此都自保,那从此国家必将分裂。还请皇上严禁。”荣禄也怒气冲冲地说道:“康有为成立保国会,现在许多大臣还没有死,就是亡国也不劳他来保。他这样狂妄,非杀不可。”发起人之一的李盛铎,看风头不对,便上疏诬蔑保国会,以求自免。保国会的刑部官员乔树柟,竟写信给梁启超,否认自己加入过保国会,他在信中说:“保国的职责只有在位的亲贵大臣才能担当得起,如出于低贱的下级官吏,那是极大的不安分。”保国会在如此强大的压力下,只开了三次大会便不敢继续活动,自行停顿了。

然而,光绪这个一心想摆脱受制于人状态的皇帝,他的决心并没有变,在京城越来越浓郁的变法气氛中,奋发图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1898年6月11日,皇帝终于下了一道“明定国是”诏书,宣布变法。

晴朗的早晨,光绪帝端坐在九龙华盖和日月龙凤扇下,神情肃穆。黑压压地跪着一地听诏的京官,向皇帝山呼万岁之后便鸦雀无声。只见一宣诏官登上高台,先向皇上行三跪九叩之礼后,西向肃立,双手捧诏,大声朗读起来:“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诏书的主要内容就是表明皇帝变法的决心,以圣贤义理之学为根本,又博采西学中务实的精髓;成立京师大学堂,广招人才,等等。

皇帝变法誓词传出来后,苦苦奔波、等待的维新志士们受到了极大鼓舞,南海馆内的康有为等人个个喜形于色,他们彼此祝贺着,互勉着,在他们的心中已达成一种默契,那就是,在皇帝的支持下,要更加无所畏惧地为自己的理想而斗争。

皇帝已经宣誓变法了,现在,他最迫切的就是面见康有为,以便商讨新政的具体措施。

6月16日,康有为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当康有为被内侍臣引进殿门,第一次跪在皇帝面前时,他激动得有点紧张,面见皇帝,与皇帝谈自己的理想、主张,这是他经过了多少努力、几经周折才实现的啊!光绪帝从康有为走到殿门时起,就一直在打量这个颀身长髯、目光炯炯的南海奇人,正是这个人使他走上了变法维新的道路,成为他日后推行新政的得力助手。君臣二人各自怀着感念与期盼,一种亲近感、依赖感在两人的心中同时产生。康有为行完大礼之后,光绪开始问话。他说:“先生关心国是,忠忱可嘉,屡次上书,朕都知道了。朕已决意维新,先生有何见教,请尽情奏来,朕很愿意聆听!”

康有为觉得眼前这位皇帝就是他理想中的立宪君主,他庆幸自己遇到了明君圣主,预感自己的理想能成为现实。于是他挺直了身子,侃侃回奏道:“皇上决意维新,实乃国家民族之大幸。自从禁烟以后,中英交战以来,列强交侵,国无宁日,时至今朝,瓜分之危机已经迫在眉睫。我国五千年的神州大地,已成了列强的砧上鱼肉,任人宰割,如再不变法图强,国运民脉实将不堪设想!”

光绪点头叹道:“朕知道,现在是非变法不可了,可是国事如麻,纷繁多端,如欲维新,从何入手才好?”

康有为道:“臣以为治国先求治本,首先在于革新制度。近年来,我朝也曾有所变革,兴办洋务,发展工业等等,但是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像西洋国家那样,行了新政就富强了呢?臣以为,主要就是我国制度不好。从朝廷、督抚、司道、州县守令、以至黎民百姓,犹如十重门堂,重重隔绝,所以办事无法核实,下情无法上达,以至于上下蒙蔽,奸蠹丛生。要改变现今的制度,首先应从废八股、兴学校、开民智做起。现在的大患在于民智不开,民智不开是由于八股取士的缘故,他们只懂得填词对赋,训诂考证,毫无现实意义。”

光绪点头称是,他说道:“朕就依先生之意,废掉八股,广招人才。只是今日国家一贫如洗,年年赔款,国库已空,如欲变法,将如何筹款呢?”

康有为说道:“我国并非贫国,在我国土之内,有许多矿产等自然资源。只是因吏治不善,管理无方,才穷困的。所以只要刷新吏治,清除贪官污吏,选拔清廉之士、干练之才,理好税收一项,国家的财源就充足了。何况还有交通、邮政、矿务等收入,源流广阔,又何愁没有款项呢?”

光绪面露笑容,点头说道:“听了先生高论,朕茅塞顿开,心中豁亮。”之后他们又交谈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皇帝接见臣子这么长时间,这在朝廷是很少有的。康有为当天就被皇帝任命为总理衙门章京上行走。这个官职虽然较低,但可专抓奏事。同时起用的还有梁启超、黄遵宪、谭嗣同等英才。

从这天起,康有为等人的奏章、建议,流水般传到紫禁城,然后经过光绪帝,把奏章、条陈变为诏书、谕令,又一件一件从紫禁城下发各地。从6月11日“明定国是”诏书算起,到9月21日,一共103天里,共有110多道诏书、谕令。戊戌新政全面展开了,这就是通常所说的百日维新。

新政囊括了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政治上,整顿吏治,裁汰冗员,改革旧的机构,裁撤闲散衙门等。广开言路,允许官民上书言事。经济上,设路矿总局、农工商总局和各省商务局,以推动工商业的发展,提倡商办实业,组织商会。思想文化上,废除八股,改试策论,取消各地书院,改设新式学校,广泛学习西学,在北京设立京师大学堂,准许自由创立报馆和学会,等等。

康有为还上疏建议设议院,建立君主立宪制。他想在民智大开之后,渐渐地实行这一改革方案。但是康有为还没有等到这一天,顽固势力便反扑过来,使新政仅幸存了百天便夭折了。

事实上,维新运动每前进一步,无不遇到顽固势力的阻挠,当变法进入到高潮的时候,这股强大的反对势力也达到了顶峰。

“明定国是”诏书刚刚颁布完毕,便从太庙传来一阵哭声。原来这哭声是大学士、军机大臣刚毅发出来的。刚毅是个十分守旧的老臣,他看到局势已发展到这一地步,却无力阻挡,只好一个人跑到太庙中去,在列祖列宗之前痛哭着:“从此纲常扫地也,纲常扫地也。”

刚毅倾心忠诚祖宗制度,荣禄则热衷于自己的权势和地位。正当刚毅以痛哭来发泄内心的悲愁之时,荣禄却去找他的主子去了。

皇上回宫,群臣散去,荣禄径直赴颐和园而来。太监通报,荣禄入内,只见老佛爷正在闲坐,荣禄连忙跪地叩头,煞有介事地奏道:“启禀老佛爷,刚才皇上宣诏,发誓维新变法,不知老佛爷可否知道?”

慈禧抬抬眼皮说道:“知道了,现在变法维新,已成潮流,就让他们去闹罢。”

荣禄抬起头,仰望着慈禧,急切地奏道:“老佛爷无比圣明,岂不知大权不可旁落,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慈禧最关心的就是权力,荣禄的话震动着她的心,使她失去了心头的平静,不禁略略俯下身子,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儿,就照直讲吧。”

荣禄连忙献策道:“奴才有三条妙计:第一条,逐走毓庆宫行走翁同龢,砍掉皇上推行新政的支柱,这样皇上就孤立无援了。第二条,今后二品以上大员的调任,都要到颐和园向老佛爷谢恩。这样老佛爷就控制了国家的中枢,牢牢把握住了朝中大权。第三条,奴才请求出任直隶总督,军权在握,就不怕这些乱党了。”

慈禧听了,内心十分满意。于是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光绪皇帝在下了变法诏书后的第四天,又以皇帝的名义,一连下了三道预告新政危机的命令:一是撤除翁同龢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的职务,送回江苏原籍;二是新授二品以上文武大臣要谒见西太后,向她谢恩;三是调直隶总督王文韶回京供职,派大学士荣禄署理直隶总督。很显然,这是太后的旨意,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表明,光绪帝受制于西太后。

与此同时,在京城内外,谣言四起。有的说,康有为是汉奸,受了洋人贿赂,替洋人游说,要把大清天下卖给英国和日本;有的说,康有为骄傲狂妄、想当圣人,自立为教主,要尽废六部九卿衙门,使天下人都信奉康教;还有的说,康有为兄弟会妖术,每夜进宫秽乱宫闱,迷惑皇上,使皇上迷了心窍,才整天嚷着要维新、变法;有些谣言甚至造到皇帝头上,说皇帝要剪辫子,在宫中穿西服,信洋教;还说皇帝患了淋症、遗精症等等。这些谣言大都是从紫禁城内、内务府、太医院和太监们口中传出来的,绘声绘色,煞有介事,所以弄得人心浮动,惶惑不安,满城风雨。此外,还有那些因废八股制而失去晋身之阶的守旧文人,因推行新政而担心自己禄位难保的顽固大臣,因裁减绿营而感到衣食无着的绿营丁勇,以及因传闻废寺庙、兴学校而担心自己失去寄生之所的僧道之人,他们都蛆蝇营聚、蠢蠢骚动,搬弄是非。所有的守旧势力都聚集起来了,他们咬牙切齿,怒抗新政。他们不敢公开指责皇帝,便把满腔的愤怒,一起发泄到康有为这个维新派首领身上。他们视康、梁为仇敌,有的甚至公开声称,要找康有为拼命。京城之内,一日数惊,风声鹤唳,新旧之争,剑拔弩张。

光绪皇帝为了变法维新,决定在政府机构中充实维新力量。9月5日,封谭嗣同、杨锐、刘光第、林旭四人为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也就是入了军机处,参与新政事宜,时称四辅,与此同时,为了清除变法阻力,在封四卿的同时,下令撤了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等六人之职。

几天以后,光绪帝又将阻挠新政的李鸿章、敬信从总理衙门撵了出去。14日,又下发了旗人自谋生计的诏书。

管理皇室事务的内务府大臣立山,率领满族官员浩浩荡荡地到颐和园去告状,说皇帝不要满人了,请太后临朝训政。怀塔布、李鸿章等人先后赶到天津,准备在皇帝和太后一同到天津阅兵时废掉光绪。

各种坏消息传到光绪耳中,使光绪皇帝觉察到问题之严重,但又不知如何是好!他连忙下密诏,要康有为等人“妥速密筹,设法相救”。

康有为、谭嗣同等人读了密诏不禁痛哭起来,这些君子们密筹的结果,就是将希望寄托于新建陆军的袁世凯身上!要他占天津、诛荣禄、入京勤王。

然而,这个曾经是强学会一员的具有维新热忱的袁世凯,却在变法事业最关键的时刻,站在了顽固势力的一边,向荣禄告发了康有为等人的计划。

当荣禄将此消息转告给慈禧时,这位最高权力的拥有者震惊了,暴怒了!

慈禧是晚清历史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她善于施展权术,在咸丰、同治、光绪三朝始终保持着至高无上的权势。19世纪末的中国面临着被瓜分的危险,她也感到恐惧,但她更害怕年轻的皇帝轻举妄动,造成动乱,以致动摇她脚下的根基。在这种矛盾的心理支配下,她最后决定不妨让光绪去试一试。如果国家真的能像日本那样成功了,自己仍然可以保住当前这种地位;万一失败了,就废掉光绪,另立一个皇帝,自己的地位反倒更加巩固。就这样,她允许了光绪帝维新变法,允许了新政的出台。当许多大臣跑到她那里哭泣时,她没予理会;当怀塔布和他的家人都到颐和园去长跪哀告时,她仍不动声色,因为这都没有对她的最高权势造成威胁。如今,皇帝要发动兵变,这还了得,慈禧气急败坏,于9月21日凌晨,带领禁卫亲兵,全副銮驾,往紫禁城而来。

慈禧怒气冲冲,回到紫禁城中,在乾清宫前下了凤辇,登上御座。那边早有人禀告皇帝说太后驾到,请皇帝快去接驾。光绪一听,如五雷轰顶,吓得浑身颤抖,他知道事态严重了。光绪帝刚一踏入殿门,慈禧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本来你是旁枝侧出,是我把大统给你,你才能登上这个宝座。自从你四岁入宫以来,我抚养你、教诲你20年,花了我多少心血?试问我有何事负你?为何你竟欲将我囚到颐和园中?你如此忘恩负义,真乃禽兽不如!”

慈禧大骂之后,余怒未消,将光绪帝囚禁于中南海的瀛台,在那里,光绪度过了他的余生。接着,她用皇帝的名义,下诏废除新政,捉拿康有为等人,并吁请太后训政,西太后又一次临朝听政。

19世纪末叶的中国,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维新运动就这样失败了。康有为逃往香港,梁启超奔赴日本,无数的维新人士和帝党被捕入狱,谭嗣同、康广仁、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先弟这戊戌六君子的血染红了北京城的杀场,染红了无数向往光明、向往新事物的人们的心,染红了充满沧桑、任人蹂躏的中国大地!

然而,维新志士的血没有白流。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情壮志激励着后来的人们!“变法没有不流血的,中国还没有因变法而流血的,这就是国家不昌的原因。如果有,请自嗣同始。”这豪迈的声音,自发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华夏古国的上空回荡着,在中华儿女的心中回荡着!它呼唤着人们继续去奋斗、去抗争!它告知人们,封建制度已千疮百孔,赶快来推翻它吧,创造一个新世纪的中国,迎接新世纪的曙光! Dx2O8kFYdo0pUml94+ZuQlWYk2gZwMSu2HQRS7ec9AANMPZAX7HhqZKZza4og1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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