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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10月8日,康涅狄格州雪伦镇

亲爱的母亲:

刚刚过了一个独特的梦境一样的周末!一辈子从来没有过,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像传说中的24小时内过尽一生。

从头说起。星期六下午2时,史密斯学院的15个女生往雪伦镇进发。玛霞和我开一辆乳白色的敞篷跑车,带着另外三个女生和一个达特茅斯学院的男生,想象我穿着藏青色波蕾诺套裙、棕色大衣坐在敞篷车后车座上的样子吧。两个多小时驱驰在洒满阳光的康涅狄格州山谷里,秋色浓郁,在傍晚的太阳斜照下,山坡上火红的槭树、黄色的枫树和嫣红色的橡树在车外飞驰而过,绚烂到目眩。

大约下午5点钟,终于抵达榆林庄园 !……宽阔的草坪,山坡上几棵四散的巨树,俯瞰整个山谷,远处的田园牧场和斑斓的秋树森林渐渐消失在蓝紫色的天际。

大门口一辆卡车正在往上装成箱的香槟酒,穿过大堂后有无数的房间,四处摆放着古董收藏、艺术品。女生大部分睡在三楼,玛霞、我和琼·斯特朗分到最好的房间,琼是私立学校彭费特校长的女儿。我们住的大宅叫石屋,玛霞和我合睡一张双人床,有单独的浴室,房间装饰得像镀金时代 的小说里描写的:阳台,金色的帘幕,窗外风景如画。我们在床上休息了一小时,对未知的激动人心的夜晚分外憧憬。

琼、玛霞和我坐着巴克莱的司机开的黑色凯迪拉克车到雪伦旅店,那里已经摆上够20—30个女生吃的自助餐。晚餐后,我们三个在月光照耀下的夜路上蹦蹦跳跳,回到我们住的豪宅。再休息一个小时,感觉像《飘》的女主人公郝思嘉在舞会前小憩,然后起来梳洗打扮,我在熨烫自己的黑色晚礼服时跟菲佣小厮闲聊。

不久司机前来,载我们去巴克莱府邸。顺着石阶而上,是大门前立着白色柱子的殖民地式豪宅,巴克莱的府宅。进门后到处是身着长舞裙的女孩子,塔夫绸、缎子和丝绸裙子组成衣香鬓影,我看看玛霞,她穿着一件丁香紫的波纹绸裙子,我们互相眨眼睛莞尔,走到露台上。时间尚早,我们可以闲逛,封闭的天井在宅子的中央,有两层楼高,上有玻璃屋顶,照见外面树影。你记得波士顿著名的杰克太太的天井吗?就是那个样子:喷水池的水涓涓流淌,阳台栏杆上爬藤植物缠枝蜷蔓,地上是蓝色瓷砖镶拼出马赛克瓷砖画,粉红色的墙,植物茂盛,到处都是。法式落地门开出去通向草地,草地上已经设了宴会用的大帐篷……有两个酒吧,无所不在的招待在送香槟酒。帐篷里装饰着气球,日本纸灯笼,墙上贴着花花草草,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跳舞的台子已经搭好了。我站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希望你在这里,看到我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很漂亮,连百万富翁的女儿都夸奖我的衣裙。

晚上9点30分女生依次被司仪高声宣布,然后进场,在舞会正式开始前的几分钟有一种紧张感,即将开始的晚会像一个悬念,女生们聚在一起喝着冒着气泡的香槟酒,窃窃私语。我开始后悔没有带一个男生舞伴来,羡慕那些有男生保护的女生,不知道我能不能竞争得过一众高挑美女们。

结果,幸好没有带固定的舞伴,否则就像那些女生一样被捆住手脚。

我碰巧站在一个戴眼镜的耶鲁男生旁,整个耶鲁大学的毕业班男生都被邀请,舞会就是耶鲁男跟史密斯女搭配。莫润的哥哥就是耶鲁男其中之一,巴克莱家族是典型的天主教家庭,十个孩子,都出类拔萃,好多作家。

那一刻我决定与其等着男生前来搭讪,不如自己跳舞。站在我旁边的男生是哲学专业的,学者型,卡尔,很是自卑,我们一边喝香槟一边聊天,我几乎要劝说他去执教,这时舞曲开始了,天哪,我越说人家越自卑了。这时一个高个子鹰钩鼻的男生艾瑞克来救场了。我们走到走廊的长凳上休息,从那里可以看到园子里的树叶被灯光照亮,特别魔幻,艾瑞克和我都喜欢英文专业。

回到舞池中,哲学家卡尔邀请我去康奈尔过周末,我拒绝了,这时艾瑞克进来。下一轮跟《耶鲁新闻》的编辑跳一段短暂的狐步舞,没有下文。这时耶鲁的男生清唱乐队五分普夫开始表演,乐队中的一个曾经是迪克的室友,他不停地朝我做鬼脸。

一个黑头发的外国人插进来,说的话我完全不懂,最后他掏出一张名片,“康斯坦丁·西达蒙·厄瑞思托夫”……他是一个绝佳的舞伴,舞步飞快,跟着他跳舞只看到周围彩灯飞旋,唯一静止的是他的脸。他的父亲是俄国高加索山区的军队将领,他是普林斯顿的学生

在香槟的作用下我舞步如飞,跳查尔斯顿舞时我的舞伴换成一个叫柏拉图的男生——柏拉图·斯克拉斯,他是电影制片公司20世纪福克斯总裁的儿子,他父亲是希腊人。柏拉图很可爱,在我们跳舞时,他停下来告诉我带我去看一幅画,我们穿过喷水池流水潺潺的天井,走进一间小客厅,在壁炉架上是一幅波提切利的玛当娜。

他说:“你长得像她。”

我听了很感动……后来我才知道他遍游世界,会说包括希腊语在内的好几门语言,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相信《圣经》说的神灵启示和末日审判,等等。你可以想象,我可以跟他进行深奥的交谈,在如此精彩的聚会上遇到这么多精彩纷呈的人,真是幸福!

之后又换了几个别的舞伴,但最终康斯坦丁再次找到我,我们一直跳舞,跳到出汗,热得不行了走出来到草地上。夜色美好,星星出来了,我们在大树的阴影下伴随着帐篷里远远传来的乐声跳华尔兹舞。

康斯坦丁是那种可以深聊的人,我可以用“大词”,讨论深奥的话题。想象如此良辰美景的夜晚,如此可爱英俊的男子亲吻你的手,深情款款地赞美你的美貌,赞美你的香肩。

如果到此为止的话,我也就把这些溢美之词当作友好的玩笑,天底下所有的年轻姑娘都有漂亮的头发、明亮的眼睛,如果明眸皓齿是唯一的选择标准,就不须来找我。

他说他可以开车送我回家,我们在无边的夜色里一直开着车夜游。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知道在格鲁吉亚“伊阿宋与金羊毛”的传说,格鲁吉亚和中国一样,在俄国人“还是猴子”的时候,它已经是一支古老的文明,除此以外,他还谈到爱、生育、原子能源……无话不谈。

我问他如果一个女人年老色衰怎么办,他用最优美的嗓音说:“一个女人对于她所嫁的人来说永远美丽。”

……我问他应该怎么称呼他,他给我三个名字。

我回答:“我最喜欢康斯坦丁,因为这个名字音节起伏优美。”

他说:“我有一个92岁的老祖母就是这么叫我,康斯坦丁,她也是喜欢四个音节在舌头上滚动的感觉。”

他开始引吭高歌,这时教堂的钟敲了四下,我背诵我最喜欢的诗给他听,他很喜欢。你要是听到他对人生和世界的妙论就好了,我是这么喜欢他,甚至开始相信他对我的夸赞。

我开玩笑,提醒他别在我的长头发里窒息,他回答那将是多么“诗意的死”。这些肉麻话很荒唐。我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自然地表达自己,也没有听到这种知音般的回应。我忽然理解做女人的幸福,当一个男人亲吻你的肩膀,夸你美丽动人,最重要的是夸你智力超群。

我们终于到达,他让我在车里等着,下车帮我开门,深深鞠躬,说:“我的女士。”

我回答“主公殿下”,像中世纪小说里写的那样走进自己的城堡。

当我倒在床上时教堂的钟声敲了五下,玛霞已经睡着了,我时睡时醒,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可以听到窗外长风带雨入林,雨点打在墙上的常春藤叶子上。

醒来是一个灰色的雨天,中午1点在巴克莱的大宅吃早午饭,30—40个女生,寥寥几个男生,黑人仆佣送进赤铜大盘装着的早餐:炒鸡蛋、火腿、香肠、面包、果酱、白色谷粉粥、咖啡、果汁……太豪华了!早饭以后我和玛霞回屋,并排躺在床上,在灰色的雨天,暖烘烘的被子下面谈论比较着昨晚的经历,被快乐和爱溢满。

下午3点,黑色的凯迪拉克再次来接我们回家,五个女生同车,我坐在驾驶副座上,车在秋雨和落叶中离开,我沉默。

回到校园,回到现实中,但感觉自己还在那个神奇的夜晚,在日本纸灯笼和100个月亮下和艾瑞克、柏拉图和我的可爱的康斯坦丁飞旋跳舞,四周灯光迷离,枝叶纷披,乐声在我脑海中飞扬。

希望你在我身边看到那一场盛会,看到我在其中!你一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所以我回来就立刻给你写信。

我不知道是否能再次见到康斯坦丁,他会不会只是一个幻觉,在那个场合下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幻景。那个晚上我真的爱上了他,听他讲述他活跃的思考,他可爱的家人,唱歌和吟诗……

我得走了,课程进度很紧张,快跟不上了,19号见!

爱你的西微 U/UTfFcMvdOLzubndbvlB2CRjdAfj/sSgxXixG4xa3vFkSQr9ORKU8XZW9h5OX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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