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楼上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例如,有一天吃过早餐,国王走进他的会计室,开始计算他的财产。这个工作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想想看,”他自言自语道,“就连这些金沙弗林每一块都有四分之一盎司重,但是我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公主却一点分量都没有!”
他开始憎恨他的金沙弗林,因为它们静静地躺着,似乎每一张金黄色的面孔上,都带着自鸣得意的微笑。
王后正在客厅里吃着面包和蜂蜜。但在吃第二口的时候,她突然哭了出来,再也咽不下去了。
国王听到了她的抽泣声——谁都可以不开心,但是他的王后怎么可以不开心呢?他赶紧把那些金沙弗林都放到钱箱子里,把王冠扣到脑袋上,便冲进客厅。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声问道,“你为什么哭呢,我的王后?”
“我吃不下。”王后说道,伤感地望着蜜罐。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国王责备道,“你已经吃过早饭了——两个火鸡蛋,还有三份凤尾鱼。”
“哦,不是因为这个!”王后陛下啜泣道,“是因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好吧,你的孩子又出什么事了?她既没有飞到烟囱上,也没有掉到水井里。听听她的笑声吧。”
可国王还是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尽力让别人以为那是一声咳嗽而已,接着他说道:
“能够心情轻松是一件好事,我能肯定这一点,不管她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但是脑袋空空就是一件坏事!”王后答道,沉着面孔,望着远方。
“行动轻巧不是件好事吗?”
“但是行为轻佻就是件坏事。”
“脚步轻快不是件好事吗?”
“但是——”王后刚要说,国王打断了她的话。
“事实上,”他说道,带着一种与假想中的对手辩论时总结陈词的语调,或多或少还有些洋洋得意,“事实上,总而言之,身体轻盈就是一件好事。”
“但是总而言之思想轻浮就是一件坏事。”王后反驳道,她的脾气有些上来了。
最后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国王陛下,他一转身又向会计室走去。他走到半路的时候,王后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发丝浅浅也不是件好事情!”她喊道。因为确定他不会有其他的话来反驳她了,她的劲头倒上来了。
王后和国王的头发都乌黑发亮,而他们女儿的发丝却是如清晨阳光般的金黄色。然而,让他止住脚步的,倒不是对头发的反应,而是王后说的这个词的双重用法。因为国王特别讨厌俏皮话,还有双关语。此外,他也有些分不清,王后说的到底是“发丝浅浅”还是“后嗣轻轻” ,当她被激怒的时候,她的发音为什么不能更清楚一点呢?
他转回身来,走到王后身旁。她看起来还是怒气冲冲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或者——这也没什么不同——她知道他认为自己说错了话。
“我亲爱的王后,”他说道,“口是心非会让任何一对夫妇感到不痛快,更不要说是国王和王后了;而最最叫人讨厌的口是心非,可以说,就是这种含糊其词的双关语。”
“好了!”王后说道,“我从来都不开玩笑的,但是我现在实在受不了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
她看上去如此沮丧,国王不由爱怜地把她拉到怀中,一起坐下来商量。
“你受不了了吗?”国王问道。
“是的,我受不了了。”王后答道。
“那好,我们该做些什么呢?”国王说道。
“我也不知道,”王后说道,“或许你可以去道个歉?”
“向我的姐姐道歉,我想你是这个意思吧。”国王说道。
“正是。”
“好的,我可以试试看。”
于是,第二天他就去了公主姐姐的家里,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乞求他的姐姐收回魔咒。可公主阴沉着脸,声称她根本不知道国王在说什么。然而她的眼睛却发出粉红色的光,这说明她心里特别地开心。她唯一的建议就是叫国王和王后要耐心一点,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国王闷闷不乐地回来了。王后想要安慰他一下:
“我们可以再等她长大一点。那时候她就能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至少会知道她自己的感觉是什么样,还可以解释给我们听。”
“要是她长大以后结婚了怎么办?”国王惊呼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顿时大惊失色。
“好了,那又怎么样啊?”王后问道。
“想一想,如果她有了孩子!一百年过后,天上飘的全是孩子,就像是秋天里的蛛网。”国王说。
“那不关我们的事,”王后回答道,“而且,那个时候,他们应该能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叹息是国王唯一的回答。
他本来想询问那些御医,但是又害怕他们会拿小公主做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