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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滚烫的思念,冰凉的泪珠

电报上说,萧红的祖父张维帧病重。

其实早在1929年寒假回家的时候,萧红已经发现苍老的祖父身体每况愈下。那时候,在呼兰,萧红每天都在祖父入睡的时候,坐在炕边凝望着祖父消瘦又虚弱的面容。祖父的脸色已然不像几年前那样红润,暗沉的面容上眼窝深陷,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

祖父再也不会在萧红被父亲打骂过后,慈祥地说:“走,跟爷爷到后园子去看看。”此时的祖父疲惫,孱弱,像是在外行走很久的旅人,终于可以休息,美美睡上一觉。萧红就这样陪着祖父,不放过任何一个和他相处的机会,无论昼夜。

寒假结束后,萧红恋恋不舍地离开呼兰,不是不舍得那个家,而是不舍得离开家里最疼她的那位老人。心里隐隐藏着不安,萧红一步三回头,直到那个微驼的背影成为了一个小黑点,她才红着眼眶大步走开。

终于,最担心的一刻来了。接到电报后,萧红拼命赶回呼兰,虽然哈尔滨离呼兰不过短短几小时的车程,但当萧红赶回家时,还没进院子,离了老远,就看到张家挂出的白幡。萧红登时双腿一软,难以置信的拖着脚步,最终愣在家门口。披麻戴孝的家人,大门两旁的挽联,还有院子正中央的灵棚,都无情的向她宣布一个事实,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祖父了。

刚过完八十大寿的老人,安详地结束了自己一生。

萧红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突然觉得世界远离了自己,这个世界和自己唯一的纽带已然断开,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爱她疼她,她成了真正的弃儿。家里,再没有一丝值得留恋。“我懂的尽是些偏僻的人生,我想世间死了祖父,就没有再同情我的人了,时间死了祖父,剩下的尽是些凶残的人了。”

这凶残的人,当然包括她的父亲张选三。萧红不懂他的父亲,怎会对身边的人那样无情和暴怒,他与仆人,父亲,女儿一直剑拔弩张,完全没有好面孔。甚至对他的妻子--萧红的继母,也是阴晴不定,心情好时可以陪着说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也对妻子不耐烦了起来。

如果说当祖父在世之时,顾忌祖父的心情,萧红与张选三之间的战斗还有所收敛的话,那么祖父撒手人寰后,萧红对父亲的反抗和憎恶达到了极点。

不同于小时候,此时的萧红在大都市接受了新思想的洗礼,她对张选三的厌恶已经由单纯的讨厌他这个上升到了讨厌整个封建虚伪的家庭。萧红无法再接受家庭赋予她的价值观,她所追求的社会价值和家里对她的希冀,渐行渐远。

祖父的逝世,对萧红的打击是致命的。从此之后,时间再无温暖,家里再无关爱,人间再无欢乐。萧红如同这个世界的弃儿,冷眼看着暴躁的父亲和家里不断上演的闹剧,再无一丝眷恋。

她坐在后院子,草木皆在,但是那个身影已经去了遥远的地方,永不再回来。萧红滚烫的泪珠滑下苍白的脸颊,昨日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却只能进入梦境回味了。还没有成熟,便尝尽了生离死别。萧红感到一阵冰凉,一种从头到脚的绝望袭遍全身,她明白,到了该放弃该逃离的时候了。

爱是萧红一生的主题,也是她一生的信念和向往。每一步,萧红都向着爱的方向走去,坚强隐忍。祖父的离去,带走了萧红童年的爱,她有权利追求接下来生活的幸福。 l3qYfa6MW66Br7TSdbEGKZViKt9TGjwznAy09Kf/tS+x38ZxfZUKqcbms7Fc0y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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