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位不知疲倦的旅者生活在公元前4000年的中东地区,而且完成了一场不同寻常——也不太可能——的壮举:从黑海沿岸一路走到了尼罗河上游,那他沿路不会看到什么叫人凝神屏息的纪念物,也不会找到任何城市,看到什么学习的圣殿或者奢侈的皇宫。但假如再过1500年,另一个旅者沿着前人的路线再走一遍,各种宏伟壮观的景象就相对常见了。不过,它们多数都位于这一地区的大河两岸。在文明的发展过程中,世界这一角的四条大河和其他遥远国度的大河,将会扮演核心角色。
中东地区的大江大河蜿蜒在干旱的平原之上,每年涨水之时,都能给这片土地带来丰富的养分。上千万吨的泥沙被洪水带到下游地区,就像一层肥料薄薄地铺在了早已耗干养分的土地上。同样,在干旱季节时,灌溉渠可以导引河水灌溉龟裂的农田。比起世界其他地方,在洪水淹没过的平原上,只需要很小一片地区就能养活更多人口,形成更大规模的城镇。在那个陆上运输还很原始的时代,宽阔的河流还充当了超级干道,不用花多少钱,谷物和建筑用石便能被船运到王国的遥远地区。
河谷文明(约公元前4000年—前2000年)
尼罗河的两岸哺育了埃及文明。这条河沿着一条狭长的谷地蜿蜒流淌,而谷地在上埃及的阿斯旺附近只有2公里宽。沙漠里的沙子实际上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如涓涓细流般被带到了河里。到下游时,谷地的宽度通常已经超过30公里,而在尼罗河三角洲地区,肥沃的低地与河道纵横交错,达到了200公里宽。在洪水暴发时,三角洲的乡村地带,也就是埃及财富的主要来源,会变成一片汪洋,将那些坐落在丘陵上的永久村庄团团围住。事实上,三角洲地区的村子常被人们称为“岛屿”。洪水退去之后,土地上已被覆盖了一层洪水带来的新鲜泥土,为来年又一茬大麦和小麦的丰收做好了准备。
但尼罗河并非总是宝贵的财富。如果洪水水位太高或流速过快,各种土堆的河坝和水道都会被冲毁。而且,河水也不会自己流到位置较高的土地上,所以随着农耕的不断发展,人或者套着缰绳的牲畜,还得用水桶或水筐把水从低处运到高处。
埃及曾有过一长串权势强大的君主,那里的城市壮观雄伟,宗教和经济生活朝气蓬勃,连年的丰收填满了谷仓,金银财宝则静静躺在皇家墓葬的永恒黑暗中。在埃及,生活着将领、官员,还有组织才能极高、善于记录历史的祭司们。他们的象形文字,作为一种早期的文字形式,一直是尼罗河沿岸地区信息交流的重要方式。
在这里,建筑师们设计着他们最精妙的方案,建筑工人用巨大的石块实现这些构想,数以千计的艺术工匠再用贵金属、铜、木头、织物和宝石进行装饰。在这里,运河设计师们规划设计着运输和灌溉的河道,其中一条运河甚至将尼罗河和红海连在了一起。在这里,科学家们增加了人们对月亮星辰的了解,并开创性地创制了将一年分为365天的历法。在这里,影响力巨大的祭司们招摇而行,构想出了一种新的来生观:公主们还会继续被尊奉为公主,但平头百姓也将有幸一尝永生的滋味。而国王作为化为人形的神,当然要建造一座陵墓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尼罗河一年一度的洪水并没有被当作理所当然之事。每个地方,就连沙漠中的绿洲地带,人们都建造了耗资不菲的神庙来纪念神圣的统治者,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庇佑,就没有尼罗河一年一度的涨水。而作为报答,人们会把大麦、小麦甚至是土地作为贡品或税收,交给神庙。后来,这些神庙已经占有了尼罗河沿岸三分之一的可耕地。
在埃及一些地区——还有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河流涨水后,会涌入沼泽或淹没三角洲地区,所以高高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是这里常见的美景。一群劳力会采割芦苇,用来制作茅草屋顶。芦苇草较尖的那头,还可被当作钢笔或尖笔,在湿陶土制作的泥板上绘画或写字。后来,这种刻写泥板受到了另一种产自河中的书写材料的挑战。纸莎草生长在尼罗河的沼泽之中——或者,如《约伯记》中所言:“蒲草没有泥,岂能发长?”早在公元前2700年,聪明的埃及人就已经学会了将纸莎草做成一种厚厚的纸或仿羊皮纸,可以用芦苇笔在上面书写。这种纸张,作为官僚制度中不可或缺的要素,是埃及人自己的发明。
埃及人还有可能是最先把狗和猫当作宠物的民族。猫的形象会被绘刻在墓穴中,而在死后,它们的尸体会被制成干尸,为来生做好准备;养猫的家人会举行悼念仪式,为了表达悲痛,他们还会把眉毛刮掉。此外,至少在公元前2000年,埃及人便已在喂养灵缇犬,专门用来在打猎时追捕野兔。
在医学方面,古埃及人可能领先于当时的已知世界。巫术和知识被混在了一起,这在信奉者的头脑中成为一种强大的组合。他们对于人体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将尸体制作成木乃伊的传统。在解剖、手术和药物方面,埃及人也有不少重要成就,比如他们很可能最先学会了使用绷带和夹板。在治疗用剂上,他们会使用鼠类或蛇类等动物的脂肪以及草药和蔬菜,而且每味药都要经过严格称重或计量。诗人荷马在他的古希腊经典史诗《奥德赛》中,曾称赞埃及的医师是最优秀的,但事实上到荷马那个时候,埃及人在医学技术、天赋和冒险精神方面的卓越声誉已经流传近2000年之久。
公元前2600年时,埃及人成为已知最早烘焙出现代样式的酵母面包的民族,不过在形状上,他们的面包更像是平摊的煎蛋,而不是希腊时代吃的那种高一些的长条面包。下面是炉膛、上面是烤箱的烘焙炉,便是他们的发明。
尼罗河地区的冲积平原产出的粮食常常会有盈余,不仅可以供养那些在田地里劳作的农人,还能养活另外十分之一住在城市里的人口,而这些人主要为君主及其侍从和祭司们服务。正是粮食的这点盈余,或者说财富的小小外溢,才使得埃及的一系列国王有能力建造起八十多座金字塔,用作皇家墓穴。
由于尼罗河沿岸地带只有一些低矮的丘陵和陡坡,所以比起多山地区,金字塔在这里更能彰显出一览众山小的俯视感。第一座金字塔建于公元前2700年。二百多年后的吉萨大金字塔(胡夫金字塔)的设计高度有146米,相当于一座50层的现代摩天大楼。建造过程中,动用的劳力约有10万人,包括了奴隶和每年尼罗河泛滥时那些闲散的农民。人们从采石场里开采出大块的石灰岩和大理石,还要在没有轮车或滑车的情况下,将石块运到工地。这些金字塔是迄今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建筑体之一,而建造它们的王国在当时总人口才刚过百万,就更让人惊叹不已了。埃及的人口后来将不断增长,到大约1500年后的新王国时期,人口或已超过400万。
比起其他起源于河流两岸的文明,埃及享受了更加长久的稳定期,在语言、文化方面的连续性尤为罕见。埃及的君主制度绵延达3000年之久,是有史记载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制度之一。虽然埃及的不足之处显而易见,但瑕不掩瑜,它的优势也同样光彩夺目。
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繁荣着一个可与埃及相抗衡的文明。在那里,世界上第一个已知的国家及其世俗与宗教的官僚体制,在公元前3700年左右开始崛起。这个国家位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中间一片温暖的平原上。毫不夸张地说,它是这座肥沃河谷的产物。
两条河流的源头水是土耳其境内高山上融化的雪水,在流至平原边上时,已经走完了其全部里程的三分之二,而它们最终汇合时,也已十分靠近大海。虽然这两条河偶尔会改道或充满了泥沙,但好多个世纪以来,小船或皮筏子都要靠它们把急需的木材从偏远林区运下来。种植了大麦和小麦的两河河谷极为丰产,而且在大多数地区的农民还在用削尖的棍子和简陋的锹子松土时,两河流域的人们已经学会了犁地,使得几个农工便可以种植一大片土地。一部分大麦还被用来酿制成啤酒,或许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啤酒了。
美索不达米亚的南部地区被称为苏美尔,在这里的河流与运河两岸,耸立着一些杰出的城市。好几个苏美尔人建造的城市遥遥对望,到公元前3000年时,在此地一块面积和现在的爱尔兰共和国差不多大的地方,已经出现了18个繁荣发展的城市。据说位于现代伊拉克地区的乌鲁克,当时人口多达5万,而且全都能靠附近的农田供养,这些城市大多都是周围一小片疆域或城邦的首府,但频仍的战争让城邦的数量少了很多。对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南部的人们来说,被占领征服是常有的经历。
在这些城市里,神庙的重要性堪比三千多年后在欧洲地区出现的主教堂。祭司们用各种仪式、祭品和祈祷,请求能带来降水的风可以从正确的方向吹来,滋润干涸的土地。在祷告太过灵验的时候,祭司们还得祈求洪水快快退去。而且,他们对宇宙的神奇也大为赞叹。
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城市是否比埃及更善于发明创造,是个不太容易回答的问题,但木质实心车轮是在这里发明的事实,却基本可以肯定。一辆装着实心轮的车,如果用牛来拉,载重能力可以超过由一群男性组成的小队伍。后来发明的那种有辐条的轻型轮子,改变了和平时期的运输方式,也导致了马拉战车在战争中的大规模使用。不过,不管在战时还是和平年代,有轮子的车还是最适合在平原上使用。
在公元前3400年左右,书写和阅读的艺术开始在这里的某座城市中兴起,当然,埃及也有资格为这个荣誉一争高下。早期的书写形式类似图画。人们用尖利的工具将这些象形文字刻画在潮湿的陶土上,然后再等它晒干变硬。一个盆里有两棵树,意思是果园;一穗大麦代表的是一罐子谷物;一个公牛脑袋边上刻个3,表示的是三头牛。这种书写的目的之一,是记录运到神庙中的粮食和纺织品数量,当然,神庙也担有仓库的功能。
计数的学问也有长进。河流周边更为发达的城邦创制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计数系统,一种是60进制,另一种是10进制。最终,10进制胜出,不过60进制也享受了长久的胜利。由于巴比伦数学家的计算方法,60进制靠着每个小时里的60分钟幸存了下来。
在两河流域的土地上,敌对的城邦和帝国为了生存的权利而互相争斗。最终,靠近波斯湾地区的帝国被那些在山脚下安家的帝国取代。其中一个山脚下的帝国叫亚述。虽然它的名字和当今的叙利亚遥相呼应,但腹地却位于现代的伊拉克地区。亚述的第一个都城叫作亚述城,坐落在蜿蜒曲折的底格里斯河沿岸一片丰饶的平原之上。虽然在历史上出现的时间较晚,但亚述人却足够强大有力,制服了他们的对手巴比伦,还勇气可嘉地企图占领埃及。亚述成了当时西方世界里最强的帝国,从其版图边界骑马到达里海和波斯湾,只需要几天时间。
亚述王室的成员都是狂热的猎手,不是去野外打猎,就是在专为他们取乐而建立的狩猎园或动物园里。国王亲自驾着双轮战车前去打猎,拉车的三匹马还戴着眼罩,防止它们在奔跑时转移注意力。驾车的人站在无顶的车厢中间,身旁站着一两名猎手,随时准备放箭。
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狮子,体形要比非洲狮小一些,是无数打猎活动的目标,所以它们灭绝的原因也就不难猜测了。根据一块从公元前1100年幸存下来的刻写泥板的记录,一位徒步打猎的王室猎手竟然杀掉了120头狮子。而他乘着相对安全的双轮马车时,又杀死了800头。
在亚述地区,科学(尤其是天文学)、视觉艺术以及工程学蓬勃发展;灌溉大师们设计了运河,将水引过平原、直抵大城市后,一片片得到浇灌的农田组成了一张郁郁葱葱的绿毯;精美的宫殿和神庙也矗立在亚述人的城市之中。而在战争这门艺术中,他们更是丝毫不落后于人。
公元前1500年左右,这里出现了早期的玻璃工匠。有好几个世纪,他们制作玻璃器皿时,都是将熔融的液体浇注在光滑的内核上,然后再将内核去除,剩下定型的玻璃。大英博物馆有一件精美的浅绿色萨尔贡花瓶,在不同的灯光下仪态万千。这个花瓶到底是在亚述制造的,还是通过贸易或掳掠流落到那里的,还不太清楚,但玻璃在当时只有富人才享用得起。
亚述的众多都城中,最令人赞叹不已的要数尼尼微。那里的房屋、草地和果园的用水均通过沟渠由山上引下,但由于沟渠要经过河谷,所以人们建起了一座有五个尖拱的桥来支撑。建造队伍很可能由数千名战俘组成,他们开采出厚厚的石灰岩,再将它们凿刻成整齐的大石块,最终切割并运送到长桥或沟渠附近的石头有200万块之多。如果这座公元前700年左右建造的桥能存续至铁路时代的话,上面可以并排跑三列火车,其宽度可想而知。
两千多年间,在两条大河蜿蜒流淌的广袤平原上,曾出现过很多城市。他们遗留下来了长方形的陶制泥板,上面记录着历代国王的名字和最早的字典。他们还留下了一些通过日晒或火烤制成的小桶,桶身上环绕着一行接一行的文字。由于在陶土还潮湿时,人们已经轻轻地画好了直线来引导书写,所以这些文字看起来极其工整。
人们在阅读这些豆大的字组成的信息时,一定十分急切吧。比如有块泥板上,一位天文学家或占星学家警告国王说,残月与旭日同升,是对在外征战的将士们的特殊警告。另一块大约在公元前667年烧制的陶板上则预言将有月食发生。亚述人相信,天空中的这些动静深刻地影响着人类活动,连小贼们偷鸡摸狗的行为都要受影响。
与之抗衡的巴比伦帝国,在天文学方面也毫不逊色。巴比伦的历法以月相为基础,并且认为就像太阳神掌管白天和日间诸事一样,月神掌管夜晚,而在众多互相竞争的神之中,月神更为强大。人们相信,夜空中的娥眉新月实际上是一艘小船,载着月神缓慢庄重地从夜空划过。很多个世纪之后,同一轮弯弯的新月将因为新出现的伊斯兰教再次流行起来。
月亮决定着历法,而新月则代表着一个月的开始。后来,巴比伦的天文学家最终将新月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间精确到了分钟。这个预测十分重要,因为历月并非从午夜正式开始,而是以新月的一角隐隐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刻算起。在巴比伦的历法中,12个朔望月加起来是354天,这样便会让每年少11.25天,所以为了解决这个差值,巴比伦人会在历法中每三年增加一次“13月”。
在两河流域这些有时被称为肥沃新月的河谷和高地地区,知识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不过,这些宽阔的谷地还是逐渐衰败了下来。在人类历史上,兴衰成败再正常不过,而这里饱受摧残的环境也进一步加速了其衰落过程。
但奇迹之处在于,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下游地区一些绿油油的农田竟然延续了很长时间。在山峦起伏的偏僻地区,越来越多的树木被砍倒,要么用作柴火,要么成了建筑材料。同时,表层土壤流失严重,河谷逐渐淤塞,河流也经常漫过河岸。
在平原的部分地区,土壤的持续灌溉、树木及其根系遭受的破坏,导致地下的盐分慢慢向土表积聚,而淡水池塘也咸化严重。人们观察发现,与大麦不同的是,小麦无法承受土壤中的盐分,因此在某些地区,小麦变得越来越罕见。这些平原上发生的事情,让人们提前尝到了后来从澳大利亚到加利福尼亚的无数旱地灌溉区酿出的苦果。在公元前2000年后的十几个世纪里,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部分地区的人口慢慢变得越来越少。
曾经叱咤风云的城邦,还被周期性的战争不断削弱。他们举着弓箭、长矛和投枪,将战争变成了一种艺术。很多士兵还背着投石器——可能和他们的胳膊一样长——用来向百米开外的敌人投掷石块。为了保护自己,士兵们头上戴着长度及耳的头盔,身上还要穿着轻甲。
亚述人也是使用另一种武器的老手,而这种武器的名字就叫“恐怖”。当他们最终攻下某座拒绝缴械投降的城池时,亚述人会杀鸡儆猴,大规模地杀死、折磨或残害其中的居民。在所有的早期文明中,战争的溃败都是痛苦的经历,但被亚述人打败无疑更为苦难深重。不过,亚述人也有其建设性的一面,比如,他们会把暴乱或打败的民族发配到偏远地区,让他们在那里耕种土地或者修筑大型纪念物和公共设施。
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文明繁荣兴盛了一千多年后,在不远的东方又崛起了一个河谷文明。从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上奔腾而下的河水,冲刷出宽阔的印度河河谷后,逶迤着流入阿拉伯海——几乎所有的河谷都坐落在热带地区之外,比如印度的名字虽然来自印度河,但这条河的大部分却位于现在的巴基斯坦共和国境内。
大自然对印度河河谷是非常慷慨大度的。肥沃的河岸上原先遍布密林,后来被砍倒,才露出下面的沃土。印度河对于农业而言极为有利,因为每年6月到9月间,流量比尼罗河泛滥时还大的洪水会淹没地势较低的地区,为它们盖上一层滋养万物的淤泥。证据显示,南亚季风带来的暴雨会进一步深入内陆,因此按现在的标准来看,当时的气候更为潮湿。泥沙俱下的洪水范围广、流量大,以至于在这一文明的某些遗址上,现在还覆盖着10米厚的淤泥。
早在公元前6000年时,河谷中就已经有农人在劳作。隔三差五地,他们还会遭到一些来自现代伊朗地区的民族的袭击,而这些人已经见识或听说过其他河谷文明。这里的人们慢慢创造出了独特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从公元前2500年兴起后,一直繁荣发展了7个多世纪。这一文明涵盖的地区面积约有5个英国那么大,由祭司王统治,并产生了众多大型的城市。其中一个叫摩亨佐-达罗,其人口可能有4万之多,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城市的一端高高耸立着一座城堡,其街道如棋盘一般垂直交错,排水系统发达,淡水供应充足,就连私人住宅中都装配了砖石铺成的浴池。
在印度河流域的城市中,艺术造诣颇高的人们留下了记录他们日常生活场景的作品,许多居民都被刻画得身材高大、特别,有着半球形的大脑袋和宽宽的鼻子。女性下身穿着一种小短裙,用腰带系在腰上,上身则什么都没有。他们喜欢拿着铜镜子来欣赏自己的脸,用象牙制成的梳子将头发梳成圆髻,并用一种红色颜料装点自己的双唇和双眼。夜里,用植物油做的油灯或蜡烛则将他们的房子照得灯火通明。
多种小麦、大麦和豌豆、芝麻、芥菜籽在印度河流域都有种植,水果则包括了海枣和西瓜,而甘蔗和棉花可能最初也是在这里被驯化,后来才传到中东,进而又到了美洲地区。两种赫赫有名的农作物都出自印度河流域,这一地区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人们在河谷沿岸放养的动物包括了猪、绵羊、山羊、骆驼、驴和瘤牛。其中一些会被用作役畜,比如小公牛可以拉两轮板车,车上的篷盖还能为乘客遮阴。这里的人也喂养猫狗,而下蛋的母鸡可能也是在这里被驯化的。陶器在这一地区实现了大规模生产,为小孩子制作的玩具中甚至还包括会点头的玩具牛。
印度河及其一年一度的洪水,是这个文明的大动脉,但是这条大动脉似乎发生了阻塞。更多的森林被农人砍伐,独自生长的树木则被用作了砖窑里烧制泥砖的柴火。一些地区遭到了洪水的侵蚀,而另一些则出现了泥沙淤积的情况。为了躲避因河谷淤积而越涨越高的洪水,很多规模较大的城镇不得不搬迁到小丘之上,比如摩亨佐-达罗就曾重建了九次,通常都是在受到洪水破坏或威胁之后。
从作为权力中心的角度来讲,印度河流域文明的命数,要比尼罗河或美索不达米亚的河流附近的文明短很多。到公元前1800年左右,远在制造青铜器和铁器的新技术出现前,这里的城市便已经走向了衰落。此外,印度河河谷的气候也越来越干燥,更严重的是,还遭到了雅利安人的入侵——几个世纪以来,雅利安人一直在印度西北部地区不断扩张自己的疆域。
大型村镇的建立和动植物的驯化,是人类历史进程中极为重要的步骤,而早期的河谷文明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背靠着中东和印度河流域由淤泥滋养的山谷,它们不但做到了互相借鉴,有时还能互相促进。除了河流和淤泥,这些文明有一个明显的地理优势,那就是它们的两侧都受到了沙漠的庇护,为防御侵略者提供了天然屏障。河谷地区的气候也是它们的一笔财富,因为这意味着人们可以种植各种谷物,并方便地将其长期贮存下去。如果这些城市——其规模之大,当时的世界还前所未见——想要存活下去,那么谷物的有效贮存便是至关重要的。而亚洲的另一个文明兴起于中国那些温暖宜人的淤泥河谷,也进一步证明了由雪水滋养的大河在人类历史上所具有的举足轻重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