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运动的而非静止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经历不断变化和创造的过程。生命的本质在于活动,活动就是进行自由的创造。正是由于生命的存在,世界才能成为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整体。
生命哲学在哲学史上的最大贡献在于它为人类提供了一种与传统哲学迥然不同的世界观。在这种世界观中,哲学的意义不在于静观世界的本质,也不在于从实践中获得知识和真理,而在于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在于通过这种思考满足我们获得生活意义和价值的渴望。生命哲学要告诉我们的是,作为世界重要的一部分,生命整体的世界是什么,个体生命的世界又是什么。
在柏格森看来,生命并不是传统哲学家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沉思,一种认识,或是要服从某种神圣的秩序等等;生命其实是无穷意志的体现,是无数欲望的累积,是无尽创造的开发,或者说它就是一种实践生活。
生命哲学的历史源远流长,早在19世纪末的法国、德国就已经出现。那时的哲学家将生命一词作为哲学的核心概念,继而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哲学流派。除了法国著名的哲学家柏格森外,德国的哲学家狄尔泰也是其代表人物之一。在生命哲学体系中,这两位哲学家在不同意义上使用了“生命”一词。狄尔泰用人的生命和生活来说明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不同,继而发展成为一种诠释学;而柏格森却利用生命哲学来反对自然科学的机械论模式。当然,柏格森之所以会具有这样的哲学坚持是有一定原因的。在柏格森的时代,人们已经可以利用自然科学的机械论模式来解释很多现象,但是其中不包含生命现象。然而,人们对自然科学的机械论模式来解释生命现象抱有极大的信心。他们认为,只需要利用物理化学的过程就能成功解释整个生命诞生及发展的过程。虽然当时的理论还不足以支撑这一观点,但是他们相信要实现这一点只是时间问题。
由于柏格森眼中的生命是生生不息的,是变化与创造并存的,对于利用机械论来解释生命的观念,他是完全不屑一顾的。他不仅反对这种观点,还要深刻地揭露这种观点的错误与丑恶。柏格森还主张人们用直觉来把握生命,他认为相比于利用理性来分析生命,这是一种更恰当的方式。
柏格森是现代法国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他在世时就已经声名鹊起,成为法国哲学界的代表。他既是法兰西学院的教授,又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柏格森坚持创造进化论,他认为每一种生命状态都像是在时间大河中流淌的一种连续之流;同时他将这种连续的状态称为绵延。进一步来说,所谓的绵延就是指柏格森提出的生命冲动。生命冲动是生命变化和进化的原动力,正是由于这种原动力的存在,生命才能生生不息,不断延续。柏格森之所以会对创造进化论情有独钟,主要是因为他在所在时代的背景下,受到了进化论思想的深刻影响,但是对于达尔文的进化论,柏格森是不赞成的。
在柏格森看来,生命的进化不是一个单一的进程,生命的变化也不是一种简单的运动,因为我们无法确定它们的运动轨迹和方向。如果非要将生命进化作一个比喻的话,那么它更像是一颗被投射出去的炮弹。而这枚炮弹与普通炮弹的区别在于,它在爆炸之后所形成的碎片也是炮弹,它们会分别炸裂开来,四散而去,紧接着其所产生的碎片继续爆炸,如此循环往复,没有穷尽。
柏格森认为世界是永恒的变化、生成和流动,这些也是生命本身的基本形态。这里的生命不仅包括个体的生命、有机体的生命,同时还包括整个宇宙的内在生命力。生命的变化一方面是连续的,另一方面也时常是异质的。也就是说,生命会在不断变化中改变自己,而且这种改变不是单纯的量的改变,或是有限几种类型的重复,而是一种聚集于生命本身的、内在的、质的变化。这正是生命呈现出多样性的真正原因。生命的变化就像一首永不停息且没有重复的音乐,它一刻不停地流动着,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着自身。即使我们可以完整地欣赏这首音乐的开头,我们也永远不能根据前面的内容猜中后面的内容。
由此可见,世界是连续性与异质性的统一,是永恒的生成与变化。而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在于如何去把握它。表面来看,世界只是许多物体和事件的集合,是一个可以用语言、概念和规律描述的东西。那么世界的这种现实特性又与所谓的无限变化的世界有什么关系呢?事实上,柏格森认为人们完全可以利用以下两种方法来把握世界:一种是空间化的方式;另一种是时间化的方式。空间化的方式在于要将内部流动的生命变成一种外部空间中固定、静止的对象,然后再对其展开相应的研究;时间化的方式在于要将生命放在时间的维度上进行研究,在这个过程中不掺杂任何空间的要素。
由此,柏格森提出了一种新的形而上学的概念“绵延”。绵延是世界的本质,是纯粹的变化和连续的流动,可以说它是时间本身,或者说,它就是生命本身。在绵延之中,每个生命状态都彼此渗透、相互融合,现在包容着过去,并向未来不断地涌进。绵延就像一条生机勃勃、健行不息的河流,一直在空间与时间的双重维度中流淌不息。
很明显,柏格森在他的理论中对空间和时间做了区分,而这其实也是一种对科学和形而上学的区分。柏格森提倡用科学的理智将世界变成空间的事物,并以此来分析和认识对象;他又提倡利用与理智相对的直觉来把握绵延,把握真正的时间。柏格森认为,在讨论直觉和生命时,我们不能用理智分析论证的方式予以阐述。而为了更好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他在自己的著作中用到了大量的比喻,同时他也对生命的意识活动记忆进行了理论阐述。在柏格森看来,生命的感觉是把握外部事物的一种方式,我们所能感觉到的对象都是一些直接存在并占有空间的,因此这些对象都是可以计量的事物。而记忆与感觉是不同的,我们的直觉与记忆紧密相关。在原则上,记忆是一种不依赖于物质的能力。我们无法说清楚记忆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但是只有在记忆的协助下,我们的知觉才能变得更丰富、更完整。生命的记忆与绵延相关,纯粹的记忆分为两种,分别是机械的记忆和纯粹的记忆。
生命的意义还在于建立了开放社会和封闭社会。柏格森将科学与哲学、理智与直觉引申到道德和人生领域,进而区分出了开放社会和封闭社会。封闭社会是静态的,它的思维模式是理智,最高理想是忠顺和服从;开放社会是动态的,它的思维模式是直觉,最高理想是自由创造。
总体来说,柏格森的生命哲学具有形而上学和二元论的特征。他所追问的生命的意义在科学与哲学、理智与直觉、一与多、静止与变化的对立中展开。它不是简单的一种趋向、一个方面;也不是教我们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它呈现的是完全性质上的差异,绝非泛泛地谈论一或多,它所要解答的是何时何地、什么样的多、怎样的多。
如果我们将生命比作海洋,并分别站在科学和哲学的角度来对其进行描绘的话,那么科学所能描绘的只是海岸线、海上的灯塔和标杆;而哲学所描绘的才是真正的深邃广阔、充满未知的海。这海不仅代表了生命本身,还是前者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