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和大猩猩的脑部结构差别并不大,但大猩猩却与人类的智能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我们的信仰、科学、艺术和科学技术足以令我们远远超越其他所有灵长类动物,究其原因,是因为人类的死亡意识快速觉醒了。
在死亡意识的作用下,我们虽然会感到恐惧和萎靡不振,感到自己终将会坠入无尽的黑暗,但是,我们的祖先却同心协力,敢于对抗这一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建立了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世界。
大约在600万年前,人类与其他灵长类动物开始表现出细微的差别,因为人类能够直立行走了。这样,就可以利用双手更加自由地探索周围的环境。又过了几百万年,人类出现了部落和家族,有了简单的社会结构,为了抵御具有高攻击能力的食肉动物,原始人类开始群居,用粗糙的武器和动物们对抗。对抗需要合作,而合作必不可少的就是交流,针对此,我们的祖先从相互梳理毛发来沟通,后来逐渐进化到了用语言来沟通。在沟通之中,我们的祖先想出了用“我”和“他”来区分自己与他人,而“我”能够唤起自我意识。因为自我意识的产生,我们可以思考自己也可以思考他人,从而可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目的。依靠强大的自我意识,我们可以思考现在和未来。
这看似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但实际上,这也使我们内心的恐惧感高于之前任何一个时期。因为我们知道,即便我们凭借着智慧、勇气和幸运躲过了拼杀、饥荒、干旱、瘟疫等可以导致死亡的事情后,最终还是难以阻挡老死的命运。这就像一场注定要失败的仗,在没打之前就可以让人焦虑万分了。
于是,我们的祖先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来掩盖这个既定的事实,他们开始不断探索并利用缜密的逻辑思维思索世界的运转问题,但是,这些在死亡面前都于事无补。我们发现日月星辰可以永久存在,但我们的生命力却会在某一时间消亡,不会像太阳一样在第二天升起。
考虑到死亡后,人们就会恐惧,就不会有心情狩猎和帮助别人,甚至连将后代照顾妥当也不容易办到。我们的祖先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他们将主观信念加在了代表永恒的日月星辰以及山川湖泊上,通过与它们的交流,创造了一个超越生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死亡完全可以避免,人们可以通过某种行为实现与日月同辉的愿望。就在这一时期,专家们发现,技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因为一旦人们相信自己能够通过努力超越生死,那他们的认知能力和创造力就会飞速提升。
但是,如何证明超自然的世界确实存在呢?为了使自己和周围的人坚信这一点,我们的祖先发明了多种仪式,仪式在希腊语中可以翻译为“做过的事”,可以理解成先前采取的一种行为。例如,原始部落中的一位女性的丈夫被别的部落的一个人杀死了,她很可能会因为悲伤而握紧拳头,并伸出胳膊不断地捶打墙面。部落的其他人在看到她的这种反常表现后,可能会跟着模仿,最后就发展成了大批人围成一圈或列成一队,一起做着这个动作,因为受到那位女性情绪的干扰,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嚎叫和哀叹,进而产生了复仇的念头。他们的后代虽然不懂得这个动作的真正起源,却被告知这些动作可以积聚能量,战胜强敌,于是他们也争相效仿,久而久之,这些动作就成为出征前或有部落成员死亡时的必备仪式。
仪式预示着用行动实现难以完成的愿望,即我们把希望发生的事情用动作表现出来,这种行为很容易理解。例如,当我们坐在由车夫驾驶的马车上飞驰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行人,而车夫却刚刚看见,这时候,他会拼命拉扯缰绳,而坐在车上的我们面对这样的情形也会做一个明显的后倾动作,因为这个行为正说明了我们迫切希望车子可以停止前进。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人类曾经的成功也会形成仪式。当捕猎的人们带着大批猎物回到部落时,大家通常会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边吃着饭边围绕着猎手,听他讲述今天的奇遇;而猎手就会兴奋地在篝火旁比画着自己如何的英勇与无畏。但是,并不是每一次的捕猎都会有收获,猎手在某天很可能会空手而回甚至是遭遇不测,这让猎手和众人产生了恐惧感,为了驱除这种感觉,每次猎手出发前,人们都会围起来做着猎手成功归来时炫耀的动作,这预示着猎手必会满载而归。
仪式虽然可以让人们暂时摆脱对于死亡的恐惧,但是,如果出现更加严重的情况,就需要比仪式更进一步的行为了,人们开始用象征性的物品加入仪式之中。例如,当某一部落暴发洪水,淹没了大量的房屋,并且造成大批人死亡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会认为是神灵发怒了,一定是部落中的人们做了错事。为了平息神灵的愤怒,人们纷纷拿来自己最有价值的物品献给神灵,这就是祭祀的起源。
我们的祖先还发现,植物或动物会在一年中不同的时间段出现,根据这一规律,他们发明了季节性仪式。在普鲁士王国边境的某些地域,每年的3月1日都会举行“赶走死亡”仪式。在这一天,人们会给自制的稻草人穿上破衣服,然后带出村庄用火烧掉,然后高唱:“我们把死亡带走了,我们把幸福带回来了。”这就是缓解死亡恐惧的一种方式。
仪式是人类行为的驱动力,它给了我们面对死亡的勇气,它支撑着我们乐观面对生活,并赋予了人们存在的意义。在遥远的年代,没有通过成人仪式的成年人,不会被人承认已经成年,这说明仪式在当时已经取代了自然规律,给了人们永生的信念。而且,围绕着死亡所举行的仪式无意中使人们大范围聚集,同时带来了生产力的提升和技术的发展,也有利于艺术的觉醒和进步。
仪式出现之后,经过漫长的发展,艺术和经院哲学相继产生,它们之间并不是对立关系,而是相互协同,互为补充。神话故事为人们摆脱死亡提供了内容性的解释,艺术和仪式使摆脱死亡有了直观的解决方案,这些解决方案又经历了漫长的更新和加工,逐渐形成了具有完整体系的经院哲学。
在经院哲学的影响下,人们采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超越死亡,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就是试图让人们相信,人类可以通过某种办法实现身体上的永生,主要途径就是信奉某种神灵,依靠各种祭祀和仪式来续命;另一种是承认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生命也无法无限制地延续,但是人在死亡之后,他的地位和荣誉不会随着他的死亡烟消云散,可以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永生。虽然这看似有些自欺欺人,但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却可以成为一种永恒。
古埃及的法老们深信死而复生的传说。他们认为,太阳每一次的西落都意味着太阳神的一次死亡,它会在黑暗中走过一段时间,但第二天它又会获得重生。如此往复循环,而虔诚的人也可以像太阳神那样,完成重生的愿望。所以,古埃及的法老以及王公贵族们在死后就会被埋进金字塔中。
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千百年来人们尝试了无数的办法。中世纪之前,人们依靠经院哲学和信仰来架起通往永生的桥梁;文艺复兴之后,人们开始在哲学和自然科学的知识上找寻答案。17世纪著名的哲学家与数学家笛卡尔就深信医学可以让人延长几个世纪的寿命,为此,他设计了属于自己的菜单—每天进食低热量的食物,他深信这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多活500年。不过很可惜,他54岁就死在了瑞典。
但是,人们并没有放弃永生的希望,17世纪末,人们试图通过输血、冷冻的方式使死去的人或动物复活,但一直徒劳无功。饶是如此,很多人依然将实现永生当作一个终极目标。为此,他们长途跋涉到异国的土地探寻古老部落,跨越遥远的海域探险,而炼金术也促进了物理和化学的飞速发展。也许,穷其一生的努力追求才是生命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