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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少年都不傻呀,逃过一关是一关啊。 |
我没有看陆文隽,我不想同他解释我压根儿就不是来看戏的,而是很被动地陷入了这场混乱,我只是按先前的约定,来看凉生的。
洗手间里的两只突然不闹了,而是团结一致,开始砸门。
陆文隽瞥了一眼,扭头看着我,用手捏住我的下巴,说,这可真是一个奇妙的早晨,一个女人对我热辣似火,一个女人对我冷若冰霜。这算什么,冰火九重天?
无耻!我厌恶地将脸别向一边。
陆文隽就笑了,眼眸里浮动着不知喜怒的光芒,他说,看样子!姜生,你懂得很多。我们俩只不过共度一个春宵,冰火九重天你居然也懂。
我脸一红,低下头,忍住了对他的厌恶,心里想,老子天生就不是白兔,自打高中起就被北小武荼毒,被小九蹂躏,什么“乳猪”“奶牛”每日熏陶着……而且又酷爱自学成才,在程天佑的摧残下,十六岁那年我就参破了BQ一词,你还指望我是朵根红苗正、无辜单纯的萝莉啊!
而且,要不是被你、程天恩、苏曼……这群禽兽组团祸害,我也铁定是一特活跃、特牛掰、大多数时间特聪明、偶尔跟自己搞点儿小别扭的姑娘啊!男朋友宠着,好姐妹护着,刷微博,混朋友圈,混天涯论坛,不小心点错网站弹出个让人心跳加速的游戏页面来,死不承认自己看过少儿不宜的图书、网站……总之就是四个字——没心没肺的;也不至于像如今,天天抑郁,一三五死爹,二四六死娘,周日里来个父母双亡。
你当我愿意啊!
再这样下去,我就可以获个抑郁年终奖了,还是没人给发奖金的那种。
陆文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说,不要对我摆出一副怨妇的表情,我可不是程天佑,拿着你当宝贝!你最好对我笑一笑。别忘了,一会儿凉生今天出院。
我看了陆文隽一眼,依然没有表情。
陆文隽有些气恼,他刚要开口,我就抢先说了,笑?你当我是你的禁脔啊?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不笑给你看,你就弄死凉生?那你去啊!反正横竖都痛苦,不如早些解脱。他若没了,我也不会独活。周慕不在,程家老爷子也不在,凉生他毫无依靠。程天恩只不过是个看戏的主儿,不会有人告发你的阴谋,你也就可以拿到你父亲所有财产,真是三全齐美。
其实我还想说,翻手让人笑,覆手让人哭,就算你是从小吃言情小说长大的脑残男主,我也不是那走火入魔的配戏的苦情女主啊。
我的话音未落,陆文隽一把将我推到墙角,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怒意很盛,说,你以为我不敢!
我不看他,几乎认命的姿态,我说,敢不敢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陆文隽突然笑了,很开心的表情,他松了手,说,我知道了,姜生,你心里肯定特别盼望我能成全凉生,这样你就可以跟他一起死,你们俩就不必遭受分离的痛苦了。可是我告诉你姜生,没门!我就是要看着凉生一辈子痛苦!
我从雪白的墙壁上直起身来,脖子上泛起红痕,他刚才用的力气真大,我几乎要窒息了。可是,除了凉生这件事,我绝对再也不会求他任何事了——哪怕是为自己求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哪怕身处绝境。
我跟着陆文隽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柯小柔和苏曼还在洗手间叫喊。苏曼骂了很多,一会儿怨愤,一会儿哀求;但是柯小柔只一句,就秒杀了她所有,他拍着门哭喊:狠心的冤家哟……
但陆文隽很淡定,他根本不关心这一切,自顾自地走出了办公室。
女秘书在门外恭候着,她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些特殊,她的目光瞟向我我布满红痕的脖子上……
我的脸就如同被扔进了锅炉里,瞬间变红了。我真想扑上去跟她解释一下,我是被掐的,被掐的!
陆文隽的表情始终是淡然的,在走廊里、道路旁遇见其他人,他温文尔雅,春风一般,微笑,颔首,优雅得恰到好处,威严得不着痕迹。
我跟在他身后,直想将自己落着红印的脖子砍掉。
然而,一想到终于可以见到凉生了,我的心突然溢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微微的苦,浓浓的涩,滋味并不好。
期盼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
唉。
一个被自己喊了十七年“哥哥”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他和你毫无血缘关系——这种感觉真滑稽。
命运是不是真的好爱捉弄人?
走进住院部大厅,陆文隽停住了步子。
他回头,眼眸沉沉,看了看我,说,你自己去看凉生吧,也好放心我没失约。那些保镖不会阻止你了。
我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电梯门。
他却突然喊住我,说,别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今天你耍点小手段,同他离开了这里,那么明天,我就会用一百种方式让他死掉!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在他身上埋了芯片,天涯海角,你们都逃不掉的!
我猛然回头,看着陆文隽,背后是死一般的冰凉。
陆文隽笑了笑,说,去吧。姜生。你是聪明的,而我喜欢聪明的姑娘。
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别让我等太久。我请人算过,今天是吉日。恰好我有时间,估计你也不忙,一会儿我们把婚前协议签了,再去……
刹那之间,我的心像灌满了铅一样。
这时,突然,周围的人开始往外跑,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喊,不好了!院长办公室!有人要跳楼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陆文隽撂下没有说完的话,冲了出去……
陆文隽冲出去后,我的心头依然忍不住掠过了一阵微微的奢望,赶紧冲进了电梯。
可能我潜在的小心思里还有着我自己都搞不清的小侥幸、小狡猾——既然没有保镖,也没有陆文隽,那就冲进去带凉生离开这里,让所谓的婚约去见鬼吧!让芯片去见鬼吧!让一百种死法去见鬼吧!
同学少年都不傻呀,逃过一关是一关。
走出电梯,当我努力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病房走去的时候,心再次沉了下去——我想起刚刚陆文隽红口白牙下的警告——
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算计恭候着凉生,车祸、坠楼,种种意外……我真的可以用凉生的安危去冒险吗?
步子沉了下来,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渐渐地清醒了过来,不敢去幻想,可是却又忍不住幻想。
那个病房,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