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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AN
A
TORT

6

短针指着12,长针指着1

班里的同学四散跑开,留下马罗内孤零零一人。一半的孩子已经排成了两列,组成了一条喧哗的“毛毛虫”,他们要穿过操场后面一个小小的栅栏门去食堂。另一半孩子奔向他们的父母。主要是妈妈们。每个孩子都被牵着或抱着,要么跳起来搂住脖子,要么抱住大腿。

不包括马罗内。不是今天。

“你在那里等着,听话。不会很久。”

他的老师克劳蒂尔德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确实,马罗内没有等多久,达妈妈和迪爸在其他家长刚刚离去的时候来了。达妈妈极少迟到,但通常她都是一个人来接他去吃饭,从来没有迪爸跟着。

马罗内跑过去抓住达妈妈的手。他明白了,早上他还被提醒过,因为他讲的那些故事,他们要在今天中午放学后和老师谈话。走进空荡荡的教室让他感到很奇怪,这些玩具都是他的了。

“穆兰先生和穆兰夫人吗?请。请坐!”

克劳蒂尔德·布吕耶有点局促地示意了一下幼儿园小班的教室中仅有的椅子,三十厘米高。通常,家长会都在这里开,对于成年人来说没什么问题。

通常。

坐在小矮人的椅子上,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一十公斤的迪米特里·穆兰就像是马戏团里屁股坐在凳子上的大象。他屈着腿,膝盖顶到了下巴。

克劳蒂尔德转身看着马罗内。

“你离开一下好吗,孩子?去操场上玩一会儿。我们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马罗内料到会这样。他离开了。他故意把古奇忘在原地,在放洋娃娃的角落里,蓝色的床旁边。没人注意到他的玩偶,而古奇过后会告诉他一切。他走出教室,渴望地看着滑梯和隧道,平时这些东西总是被大孩子占据,他从没玩过。他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去玩一玩,跑一跑。

天空整个黑了下来,像是要下雨。

厕所离滑梯和隧道很远,太远了,几乎在操场的另一头。如果雨突然间下起来,他没法躲过雨滴,他跑不了那么快。

这时他听到迪爸的大叫,尽管教室的门是关着的。可怜的古奇。马罗内想。

迪爸发火的时候,他的玩偶总是会有点害怕。

迪米特里·穆兰在为玩具小汽车而铺设的地毯上舒展双腿。他很烦躁。不经意间,他的鞋跟踩碎了用透视效果印在地毯上的房子、花园和道路。

“布吕耶夫人,我直说了吧。我有其他事要做,没工夫一趟趟来幼儿园!我刚找到一份新工作。我不得不跟老板商量,下午1点再开始工作。我猜,您不在乎您的薪水,它每月都会下降,直到您退休,但我可不是。”

关于公务员的陈词滥调!克劳蒂尔德只能忍受。虽然她对此还是没有习惯,但是六年的工作经验,两年的校长经历,她早已感受到了这种偏见,这仿佛成了一种传统,就像每星期的休息日一样普遍。她选择幼儿园小班是因为她温柔且富有耐心。这种品质也被她用来安抚正在气头上的凶猛的爸爸们。

“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主题,穆兰先生。”

“好吧,那就快点。瞧,我把东西都带来了。看看,这可比一大通空口无凭的说明要有用多了。”

他从身上斜挎的背包里掏出一摞硬皮文件夹。

“出生证明!盖着市政府和妇产医院公章的户口本。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集。来,看看。这可能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他们旁边的阿曼达一直没出声。她的眼睛瞥向了摆放布娃娃的角落。马罗内把他的玩偶放在了那把高椅子上。古奇注视着他们,好像不准备漏掉这场谈话的一丁点细节。就像在监视他们,阿曼达甚至有了这样愚蠢的想法。

“穆兰先生,”老师开始了交涉,“我们从来没怀疑过马罗内是您的孩子这件事。只是——”

“别当我们是傻子!”迪米特里·穆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很明白那个心理医生想暗示什么,那个罗马尼亚人,瓦西尔什么来着……还有您的意思,您在我们家孩子的作业本上写的话。”

温柔,耐心。克劳蒂尔德坚定战略不动摇。毕竟,穆兰的父亲不会比吉莲和诺亚更难哄,这两个是班上最让她头疼的孩子。

“穆兰先生,我写那些话,还有提出这次见面的请求,只是因为您儿子的一些表现以他的年龄来看可以说是令人吃惊的,特别是他向心理医生说的那些话。我只是希望和您见面的时候您能提供一些详情。”

“您说话跟个警察似的!”

克劳蒂尔德向前挪了几厘米,俯身蹲下,保持平衡,与迪米特里·穆兰的视线齐平。她已经习惯了一整天都保持八十厘米的高度。这头大象一米八的身高在幼儿园小班里没有任何优势。恰恰相反。

幼儿园园长逼视着穆兰。

“冷静,好吗?谁也没说警察的事。我们现在在一所幼儿园里。在我的幼儿园!所以我们会冷静地讨论关于您孩子的问题。”

迪米特里·穆兰似乎有一瞬间想从矮小的椅子上站起来,但他妻子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阻止了他。他盯着幼儿园老师看了好一会儿,神色挑衅。

“我很愿意……毕竟,您看起来是个好老师。但那个心理医生让我觉得不……(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做家长的不能拒绝让自己的孩子继续看心理医生吗?”

克劳蒂尔德思考了相当长时间才回答。

“这很复杂,一切都取决于他为什么——”

“我才不管这些。”穆兰再次打断。

他似乎平静了下来。或许他觉得这个刚刚跟他对着干的小小的女人还挺可爱的。

“不管怎么样,”迪米特里·穆兰接着说,“我非常清楚这孩子是有点不对劲。他不怎么说话,要么就说一些过于复杂的词,他的脑袋里装着太多的人。如果让他跟别人说说对他有好处的话,那很好。我是说,跟一个成年人说说。但这个瓦西尔·德拉戈曼……您这儿没别人了吗?别的更……”

“更什么?”

“您很清楚我要说什么。(他发出了笑声)更法国,我无权这么说,嗯?”

他弯下腰,推开小汽车,把相册放在脚边,盖住了一大片画在地毯上的城市。

“行了,我们也别白来一趟。看看这些。然后我们就走了。”

克劳蒂尔德赤裸裸地无视了那些资料。

“瓦西尔·德拉戈曼不受我的管辖。他直接对学区负责。今天,我是想找到一种和解的方式。我们讨论出来,然后我把我的结论告诉他。您应该同他再见一次,这很重要。尽快。”

迪米特里·穆兰似乎在考虑。他的妻子第一次开口。

“您的意思是学校的心理医生可以不通过我们直接报告有关部门?”

“对,”克劳蒂尔德回答,“如果对孩子的安全状况有怀疑,他可以首先通知儿童社会援助机构,该机构将采取社会援助措施……”

“首先!”迪米特里叫了起来,“那然后呢?”

克劳蒂尔德小心翼翼地移开一辆小消防车,穆兰沉重的鞋子险些将它踩碎。然后她用她那纤细的声音说:

“通知警察。”

“警察?你在逗我吗?为了一个四岁不到、三句话都说不利落的小孩?”

克劳蒂尔德挪开了另一辆车。她重新占了上风。

“我没说我会这么做,”她带着安慰性的笑容解释道,“我看得出来马罗内是个可爱的、正常成长的小男孩,你们把他照顾得非常好。并且,我一点也不希望警察进行调查,询问我班上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她仍旧蹲着,身体又前倾了一些,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她想让那些小不点的捣蛋王尊重自己时最爱用的姿势)在玛涅格利兹这样的小村庄,没人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不是吗,穆兰先生?所以,我们要淡定地讨论,您要试着告诉我,为什么马罗内这个小恶魔会说你们不是他的父母。”

迪米特里·穆兰刚要张嘴,但阿曼达没有给他时间。

“闭嘴,迪米特里,现在,”她说,语气近乎恳求,“闭嘴,让我说。”

外面,第一滴雨落在了铁质滑梯上,一直滑落到沙子里。

第二滴。第三滴。

一滴比一滴危险。

马罗内很幸运,一滴都没有落到他身上。

还没有。

他最后看了一眼教室的窗户。他们所有的画都贴在上面,还有手印,先把手浸在颜料桶里然后按在一张纸上。

他的那枚是鲜红色的。

在窗户后面,他们肯定在谈论他。也许还在说妈妈,不是达妈妈,是他以前的妈妈。也许也说了海盗、火箭和食人妖。那些成年人全都知道。他呢,多亏了古奇,他才想起来。

又一滴,滴在他的运动鞋上。

他幸免于难。马罗内开始奔跑。

距离厕所的门有二十多米。

打开门,把自己关在里面,就像妈妈曾经教过的那样。 4mZJpN0glTPGixsiIYMzEWtxezRfFCTe5aLIde4NhjHH2vSpcZaarSOdZ/FCs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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