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毓晓擦干了眼泪,故作高兴地张罗桃花母女俩吃火锅,可气氛怎么也热火不起来了。谁都知道这样吃饭的机会,以后不会经常有的了。田美不禁想到了美术课本里的那个《最后的晚餐》油画。
吃饭时,杨毓晓再三问田美:“莓子,你自己拿个主意,看到底是想去行政单位还是愿意去事业单位?”
桃花接话说:“就教她的书去吧!”
田美坚决说:“我怎么都不想在农村教书了!”
桃花说:“你怎么都不能进县里去搅和了!”
田美不乐意说:“县城我怎么就不能进去?那里该谁去?”
杨毓晓劝说:“好了,好了!你娘俩争吵啥哩?娃想进县城就让娃进吧。”又向田美问:“莓子,你性格腼腆,就不去行政单位了,行政上的全凭看眼色行事,你是学文艺的,就去文化馆去咋样?那个馆长和我很熟,我给文教局打个招呼?”
田美说:“我就学了那几年职中课,去文化馆能胜任啥呀?人家那里除了当辅导教师,还要经常组织大型的文艺活动哩,也得会写文章。”
杨毓晓说:“那就去图书馆,看那一点点图书和报纸杂志你总不会为难吧?都是文教系统的,不经过劳人局就可以调动。”
田美说:“要是太难办,您就不要作难了。”
杨毓晓痛快说:“这有啥?现在社会上都是来来往往互相办事。我给他物价局长和图书馆长也办过事。他们不会不给我面子。”
田美听了,很激动说:“我谢谢您了,杨叔。”
杨毓晓也兴奋起来说:“这有啥谢的?咱们谁跟谁呀?都是我应做的份内事。”
桃花见他们父女都谈妥了,就没有再多说。可心底里仍然不安然,实在怕又起风波,特别是又加进来了一个会吹号的宇林来,看田美在宇林家里的举动,桃花就有十分理由耽心。人家可都是老婆孩子,要一家子过日子的人了呀!真是娘为女有耽不完的心。
吃晚饭,杨毓晓开车送桃花母女回家去,几个人猛然间都觉得似乎是从此就要生离死别了,一路上各想各的心事,提不起说话的兴趣来,只听着发动机的嗡嗡声,身子随着汽车的颠簸拐弯摇晃得瞌睡一样没精打采。
眼看就要到了舞凤山的脚下了,杨毓晓无话找话说:“莓子,你回家就不用急着回学校上班去了,先伺候你妈将养一段病,我再给你想办法安排调动工作。”
田美不放心说:“要是那一头靠不实,我这边的工作可不敢丢手!就怕两边耽搁。”
杨毓晓笑着说:“你放下心管你妈的病去!我让文教局给你们镇教育组发通知。”又说:“你抽时间去乡里给学校打个电话去,就说你妈病了要请假,那样面子上也好看些。”田美答应了。
小车就要进马泉村的村头路的时候,杨毓晓忽然看见马泉村那头的路上停着一辆警车,他知道两头平的桑塔纳警车只有县公安局才有,派出所都是大勾子吉普车。
杨毓晓怕进村去碰上熟人解释不清,就给桃花和田美说:“你们到了,我就不再进村子里去了。你俩下车走几步路回去吧,我还要回去开个会呢。”
桃花实在不想让杨毓晓就走,但又碍于家里的丈夫虎子和本来就对她和杨毓晓的关系有看法的老人家,只得嘴里说着:“你不回去吃了晚饭再走?”说着就和女儿一起下了车。
杨毓晓说着:“不了,不用了。天还早呢。”汽车掉头,招手告别去了。
田美挽着母亲往村里走,刚到村口,看清那辆警车就停在她们家门身底的路上,桃花还和女儿议论着:“村里出了啥事啦?咋来了警察的白车?”平常到村里来的警察,大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田美也奇怪说:“这车怎么停在咱家的门前头呀?”
桃花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头,就给田美说:“村里怎么静悄悄没有人走呀?”
田美也说:“就是,这咋了?”
桃花想前后看着遇个村人问一问,可眼睛溜过了好几个门户,明明看见大门都开着,门里外也有鸡狗跑动,就是没有人出来。
母女俩很不理解地回了家里,虎子和他老娘都痴噔噔在中窑的炕上对坐着,看见她俩进了门也都不搭言,还那么坐着发痴。
田美忍不住大声问:“大!婆!出了啥事啦?你们咋都这样子?”
桃花丈夫虎子先回过神来,忽然喊叫道:“出大事了,天塌下来了!那挨千刀的王毅领着警察来问咱家要钱哩,要银元金条哩!”
炕上的虎子妈,田美奶奶指着田美也声嘶力竭喊:“莓子娃呀,你把人家王毅的钱财宝贝都藏到哪里去了呀?惹得人家公家人来逼着问你大和我老婆子要呀!”
田美和母亲都惊得瘫坐在门槛上立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