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美从一边下车,绕过去拉开另一边的车门,照看母亲下了车,杨毓晓还是没有从车里出来,手扶在方向盘上从落下了茶色玻璃的车窗透出半个脑袋,指点着田美提出了后备箱里一个硬纸箱里的两瓶山西汾酒,留下一句话:“不要忘了,中午十二点。”发车走了。
宇林是从市里的音乐中专毕业分配到县剧团工作的,他名义上是个干部身份,可在剧团里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号手。这些年,以唱秦腔为业的县剧团由于经营不善,加上愿意看秦腔戏的观众越来越少,演出票卖不出去,除了团里几个有数的挂着头衔的老人手还能从财政拨来的一点点经费里领一点工资以外,其他的人都基本上变成了无业游民,凭自己的能力四处想办法挣钱度日月。
宇林虽然年龄不太大,可家里那个当演员的妻子早因为和他一样拿不到工资,生活过得不如意,在家里吵吵闹闹了一段时间,扔下两三岁的儿子跟着东府一个流动演出的秦腔剧团走了。几年里即使偶尔回家看儿子,也连宇林正眼看都不看,夫妻感情慢慢淡得形同路人。要不是还有个儿子在中间,两人很可能已经去办离婚手续各奔东西了。
宇林的家就在南关村,父亲已经去世,他就和母亲弟弟住在祖上继承下来的老房子里,老母原来是和弟弟一家生活的,后来见他妻子不守家,儿子太小无人照顾,就又和宇林一起过着了。不然,宇林就出不了门。好在宇林会吹小号,就隔三见五和社会上的同行们互相邀约穿上自己买的不伦不类的黄制服大盖帽组合成管乐队,去给人家红白喜事开业典礼等吹吹打打,挣钱养家。
桃花和田美提着杨毓晓给的两瓶酒下桥头,躲开王毅家斜对桥头的南关村正街,顺桥南的大路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拐入一个窄一点的街道,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才折进了南关村的后街里。
后街不像前街那样楼房整齐划一,这里是村里过去的老街道,参差不齐的住户大门,搞得街道也忽高忽底弯弯曲曲,各户的房子七色八样,什么年代的建筑都有。
母女俩在街口一打听在剧团的宇林,就有人说:“是那个吹号的吗?”引导着她们往前十来步,斜身向着一条伸进去十来米的一条大约四五尺宽的小巷子,指点着巷子尽头的正对的一个青砖门楼说:“剧团吹号的就是那一家里的老大。”
这个巷子两边都是住户的厦子背墙,最里头只独独有宇林一家的不高的双扇大门。大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
田美走在母亲的前头去敲门,没有人应声,又加大了敲门声,同时向里头喊:“喂,家里有人吗?”随即轻轻推开了大门往里看,窄窄的院子只有靠西的几间老厦子,厦子里出来了一个毛头糙脸的看不出年岁的女人来,将手里端着的一脸盆脏水往距离厦子前沿离滴水只有一丈来宽的斑驳的老青砖院墙根底“哗啦”一泼,转头往外粗声问:“寻谁呀?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