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毅被公安人员带走了,田美一夜的担心受怕豁然一扫,放心大胆进校门上班。
校长仍然跟着他说:“这一回警察开来了两辆警车呢,好几个人把土匪王毅扭住胳膊压倒到你床上,咔嚓就给戴上了背拷,拷得狗东西王毅吱哩哇啦乱叫唤呢。”又说:“公安局还留人要向你调查哩”
田美这才注意到校院中间的花坛和旗杆前面还停着一辆白蓝相间,顶上有警报灯的警车。
留下来的两个警察是等着向田美取证的。
在校长办公室,两个民警正襟危坐,一个提问另一个记录,详细问了田美与王毅的关系和王毅出狱以来,历次到学校骚扰她的整个过程以后,又郑重其事地问田美:“田老师,你现在真实回答我的问题。你答应过愿意和王毅复婚吗?”
田美表决心似的说:“没有!绝对没有!我躲都躲不过他,哪里会答应复婚?”
警察又问:“王毅昨晚拿刀子是不是说给你杀鸡炖汤的?”
田美说:“不是的,他在桌子上剁了鸡头吓唬我。”
警察接着问:“他逼你上床还是你主动上床的?”
田美:“是他把我逼到床上的。”
警察再问:“他在床上怎么你了?”
田美仍然后怕,小声说:“他压住我,揪我裤带,要和我干那个。”
警察逼问:“要和你干那个什么?”
田美想不出适当的句子,又见警察一定要她回答,只得斟词酌句说:“就是就是,就是要强奸我。”
警察这才停住提问,记录的警察将笔录递给田美说:“你仔细看一遍,要是没有出入,就在后面签上你的姓名,再盖个指印。”
田美拿过来那几张纸,从头到尾看了,说:“记得都对着呢。”按照警察要求签了字,又在警察打开的印盒里蘸了蘸拇指,按警察的指点,在纸上改了几个字的地方和自己的姓名那里摁了指印。
两个警察收拾纸笔的时候,这一个给那一个说:“王毅这瞎东西,这一回赶上严打运动风头上,是彻底要完蛋了。”
田美听不懂他们说的意思,还怕王毅进去几十天会再出来继续纠缠她。就说:“民警同志,你们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呀,我实在怕他了。”
警察笑了,说:“我们不用教育他,有教育他的地方!”
田美怎么也想不到王毅妈会亲自带着飞儿来见她。
只五十来岁的王毅妈,已经老得田美猛一见都认不得她了。过去又黑又厚的头发脱落得只剩下稀疏得勉强盖住脑袋的一薄层,而且全都白了。以前壮得打田美轻轻松松的身躯,只剩下了一堆干柴。
她一进门,就扑通给田美跪下,并且也拉着孙子一起跪倒田美脚底下,支使孙子:“飞儿,来,咱俩一起给你妈妈磕头!”不明就里的飞儿被奶奶拉着趴在地上一起头触地磕头。
田美惊得撞倒椅子,扑上前抱起刚满五岁的儿子飞儿,抚摸着儿子手上脸上和脖子上的土泥汗渍,心疼地说:“飞儿,你叫妈妈想死你了!”
飞儿认不得田美,扭捏着挣着不让田美抱。田美紧紧抱着儿子不松手。
王毅妈不失时机,继续在地上磕着头,给孙子命令:“你快求你妈呀!飞儿。”
飞儿就向着田美说:“你放了我爸爸吧,我爸爸在家,就没有人敢欺负我和奶奶了。”
田美问儿子:“谁欺负你俩了?”
飞儿说:“伯伯和二叔要赶我和奶奶下楼,住到地下室里去。几个哥哥都打我骂我哩。”
田美痛苦地脸贴脸抱着儿子,忍不住哭起来了。
王毅妈说:“莓子娃呀,你这一回要再不放手,我们婆孙俩可就没有一寸活路了呀!”
田美说:“我把他能怎么样?他弄得我都要活不下去了。”
王毅妈恳求:“莓子娃,妈知道你,你跟上我那畜生受了多少罪,妈心里明镜一样明哩明白,可谁叫我是他妈哩?我有啥办法呀我?要是不是我的娃,我拿斧头给你把他剁成肉泥去!我生的娃我舍不得呀!”
田美说:“政府抓的他,我能咋呀?”
王毅妈赶紧说:“好孩子,我打听了,只要你去公安局推翻了口供,我娃就没事了。”眼巴巴望着田美。
田美看着王毅妈充满期望的眼神和怀里可怜的孩子,为难了,说:“我咋能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呀?”
王毅妈说:“好莓子娃,你不救,我一家子都要走绝路呀!”
田美劝说:“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王毅妈说:“时间来不及了,你不答应,我就和孙子给你一直到这地上跪着不走!你这回饶了他,我保证他不再来纠缠你了!”
田美没有办法,去校长的办公室给张炜打了一个电话。
张炜听她说完,半天沉默,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呀。”就挂了电话。
田美回来,决然对王毅妈说:“妈呀,你再不要逼我了,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田美妈一下子蹦起来,指着田美的鼻子怒骂:“我想不到你这么心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想眼睁睁看着我娃送命去?”抱了孙子往出走。
田美冲上去要枪儿子,儿子飞儿脚踢手抓打田美,喊叫:“我不跟你去!瞎心婆娘!”田美被儿子的叫骂惊呆了,止住手默默看着王毅妈抱飞儿走了。
田美失望地想:“飞儿在这一家子人的手里,能长成个啥样人呀?”田美心疼儿子,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骚扰得田美不得安生的王毅因用刀子胁迫,企图强奸,又被刑事拘留等候法院的再次判决。
田美的转正材料报上去二十几天就批下来了,由于这一次的转正指标是上一年年底就分到县上的,因而还意外地补发了几个月工资。田美第一次拿到了可由自己支配的两千多块钱。她心里愉快得真想跳想唱,又自然进入了起初那个欢乐经心的音乐教师角色。一边代课一边主动恢复起散了摊子的小白鸽红领巾文艺队的辅导排练。
手里有了钱,田美首先想到应该先回家一趟,把这一切都告诉马泉村里的父母,他们为自己的遭遇和弟弟葫芦的婚姻担着放不下的心,还不知道都愁成什么样子了。接下来觉得最应该尽尽心的就是儿子和杨叔。她再一次给儿子飞儿买了食品衣服去看他,正恨着田美又一次把老儿子王毅推到监狱里去的前婆婆,更不愿意让田美再见她孙子的面了,关着大门在里面用能在孙子面前说得出口的最恶毒的语言,骂走了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