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贴身的裹肚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说:“莓子。这是你杨叔那年给你垫的学费四千五百块钱,我和你大后来攒够了钱,给他去还,他不要,说是等你出嫁时算他给你的礼钱。”
田美推开说:“这怎么能成?要人家这么多钱算怎么回事呀?”忽然想起王毅说的风凉话,忍不住问妈:“妈,我都要结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和杨叔到底是咋么回事吗?”
田美妈没法对女儿解释,就说:“你听到啥了,胡思乱想?你杨叔看咱家太穷,关照你哩。”
田美不信,追问:“你给我说实话!难道要我一辈子蒙在鼓里吗?”
田美妈桃花只得劝说:“好女儿,妈有时间再给你细细说,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妈能三两句说清楚吗?”田美只得听妈妈的话。
那天,王毅喝醉了,在田美家闹腾得差点把几个桌子都揭翻了,最后是吐得一塌糊涂栽倒睡着了。
在父亲的哥哥大伯父帮着把王毅往窑里炕上抬的时候,桃花懦弱的父亲虎子嘟囔:“这是个啥女婿呀?简直就是个土匪流氓二流子货!”哥哥说:“你女儿看上的,咱弟兄们有啥说的?”
第二天,王毅开车下山,在路上,还自豪地给田美吹:“看看你山里那一大窝子,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吗?一个个都成了我王毅的手下败将!绑在一块儿都喝不过我一个人!”
田美没好气说:“你能行!你英雄好汉,能把山里的酒都喝完?看你那疯子势,都不嫌丢人败兴!”
王毅不高兴,脚下狠踩油门,将车开得飞起来一样在山路上颠簸。
田美喊:“你耍你的酒疯子,把我肚子里的娃娃颠出来咱俩都没有牵挂了!”王毅这才开慢了车。
在田美和王毅办完婚礼不久,远在新疆当兵的张炜终于回来了。
张纬是坐着部队统一送老兵的车回到县城的。一回家,顾不得和父母多拉话,就要去塬上的学校找田美,老父亲告诉他:“你还找她干什么去?人家已经嫁了南关村书记的儿子了!”
张炜不信,母亲给儿子端来饭菜摆上桌子说:“儿呀,你爸说的是真的。人家男方他爸钱多势大,在白云宾馆摆了几百桌酒席大办婚宴,听说光礼钱就收了几十万元哩。”
父亲不齿地说:“就他大那个暴发户土豹子,把南关人的骨头油都榨干了,娃能是啥好货色?”
张炜妈说:“就是的,那田美也不是啥安分姑娘。亏得你还没有和她正式关系。我听人都说她那天是大着肚子参加婚礼的。”
张炜听了父母的一番话,怎么都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他极为暴躁地制止父母:“你俩都啥话都不要说了,说破天我都不相信!我就要见田美!我就要见她!”推了家里的摩托车,一口气飞奔冲向四十多里路的红柳镇。
田美正在给学生上课,从山里来伺候等着田美坐月子的田美妈桃花在田美的房子给田美没有出世的孩子缝小衣小被,眼看着田美就要临盆了,母亲让田美回县里婆家去坐月子,田美不愿意说:“你没见过王毅妈那个架子,就一个烂支部书记的婆娘,把自己牛得跟个皇太后一样,能关心我怀娃生娃吗?呆到那个家里,我心里不自在。”
母亲说:“人家住在县城里,你能去县医院生娃去。”
田美说:“不去,咱山里没有一个人去医院生,哪一家不照样一个个生娃?这个镇卫生院就有妇科大夫,难道连接生都不会?”照常不歇息给孩子们上课去了。她是算出她的张炜就要回来了,发愁着见了他如何给他说她结了婚这事,心里烦得七上八下不安静,只有靠不断的工作来逼自己不去想张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