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院墙的院子里的狗向着田美来的方向拼命跳着弸着绳索大叫起来,吓得田美本能反应,转身就跑。她往后跑了十几步,感觉狗的叫声一点点远去,才明白狗没有追上来,。她知道塬上的人家平时怕狗伤人,都经常把狗拴着的,想不到这个远离村子住的外来户也一样。
田美站住,捂着心口,等心跳平缓了一些,就又向那窑崖背走过去。
刚刚停了叫声,还在用鼻腔嗡嗡着的只会仗人势空叫唤的土狗又挣着命大叫了,一串串狗声在沟川里往远处飘窜飞溜,又在远远近近的土崖石壁上被碰得折回来弹出去,使得只有一阵阵风声的大沟里溢满了汪汪嗡嗡的狗叫声。连沟那边庄子的狗也都不甘寂寞,积极响应,加入了狗声大合唱。这猛然响起的一川声响,驱走了田美心头的不少恐惧,她从小路往窑背头的草丛挪了挪脚,试探着避开带弯头的尖刺,捏住一根粗一点的酸枣枝稳住神,往下对着着狗咬(叫)着的院子,喊了一声:“元旦——”那个学生小名圆蛋,是她在报名的时候给改成了“元旦”。
“谁呀?”陪元旦念书的元旦妈在窑里应声了。田美连忙大声说:“是我,元旦他田老师。”
元旦妈马上喊:“是田先生呀!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说着点灯披衣出门喝住了狗叫。回身抬头向崖上说:“快下来,快下来!我给你开洞子门。”
田美转进下院子的洞子的时候,元旦妈已经打开那个木框子柴门往上迎着她了。
田美在元旦妈前面走着进院子,说:“我晚上突然来,打搅您了。”
后面的元旦妈说:“这有啥?你快进窑里去。”又摸着田美的肩头关切地说道:“你看你,天这么冷,穿的咋这么单薄,着了凉怎么办?快进去上炕暖和暖和去。”
田美不好就进去,说:“我,我在院子呆着吧。”他怕元旦父亲在。
元旦妈看出了田美的意思,就去打开窑门笑着说:“你进来吧,就我和元旦俩个人,元旦他大还要种山里的地呢。”拉着田美进去坐进她的被窝里说:“他老师,你喝水吗?我给你倒一碗开水喝了暖和暖和。”
田美坐稳说:“不喝,我不渴。”元旦妈就也上炕,和元旦一个被子躺了,没有吹灭窗台上的灯。
田美暖和了安全了,也还没有一丝睡意,仍然和衣坐着发呆。她等候着好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农村婆娘问她为什么半夜一个人跑到沟畔来。任何一个年轻女子,都不会半夜三更跑到没有人的大沟边来消遣转悠。
元旦妈也没有睡过去,面向上躺着,用余光探着坐在窗下的田美,啥话都不开口问。好一会过了,她才长叹一口气说:“你不发愁了,田先生。这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都没有一辈子顺顺当当走平路的。你那些遇活,我们多少都知道一点,这是老天爷给你安顿的一道坎呀。该谁的难,就要谁受,你躲都躲不过去。”几句说的田美脸伏在曲起的大腿上呜呜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