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醉眼朦胧,忍不住说:“我要是和谁家婆娘睡到一搭去,也能吃好饭。”几个教师来了兴趣,往下追问,郑先生自知失言,再也不肯说一句了。就这也防不住把闲话传出去了。田虎子娘不知道从哪里也逮了几句风言话在耳朵里,所以孩子满月话赶话实在在心里放不住,冷言撂出来那一句。桃花心里有病,就制止了还要说啥的父亲。
桃花虎子他们经过二十几年的夫妻生活,生下了田美之后,又生了一个和虎子模子差不多的儿子葫芦。
怀儿子生儿子的时候,形势一天天都往好的方向变着,先是敲锣打鼓庆祝党中央粉碎了四人帮,接着就分地到了户,再没有人一年四季逼着赶着要社员三出勤两加班去挖土方了,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现在,两个比天还大的大难题摆在了已经四十多岁的夫妻两个面前,一个是跟人在外学房木匠至今问不下媳妇的儿子田葫芦,一个就是被前夫逼着的田美了。
组织一个通知,杨毓晓就只得将自己进山时背来的行李放到东方红拖拉机大厢里。尽管心里恋恋不舍桃花,却不敢面露半点恋色。在送行人的背后,杨毓晓看见了桃花躲躲闪闪火一样含情脉脉的目光,他只有强忍着离情别意去了塬上的那个公社。
能给工作队当办公的,是像杨毓晓这样的新队员难得的好时机,如果表现得队长满意了,还可以顺利入党,甚至能达到最理想的目标——被突击提拔去当农村户口的公社革委会半脱产付主任,有的是在更重要的岗位上为人民服务的机会。
杨毓晓跟着的工作队长,是一个手里有权的县革委会副主任兼着的。那时候讲究领导干部在第一线蹲点抓运动,县里总共只有一辆半新的黄帆布篷吉普车,革委会主任都没有专车,更不要说副主任了。吉普车只是开会才接送县革委会的几个主要领导。所以副主任也得天天日夜和工作队员一样住在点上不回家。
这个副主任姓强,是个从部队复原转业的团级干部。退伍了,还是手不摸枪就发痒。他想办法从公社武装干事手里搞来一支给民兵配发的半自动步枪,抽空就让杨毓晓跟着下沟里去打野物。
大塬上的沟里,轰轰烈烈人山人海修水利,早都把野生动物们藏身的树林洞子挖没了,能打到的只有偶尔胡跑碰到强主任枪口的零星野兔。强主任极不过瘾,经常唉声叹气。
杨毓晓人离了马泉村,离开了桃花,心里从来没有忘了和桃花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日日夜夜。当了工作队办公的这个角色,免不了经常熬夜写材料,写到深夜里,独自一个人对着玻璃窗外黑幕布一样漆黑的夜空,心禁不住就飞去了隔着一架深沟还有几十里路的桃花家那个暖融融的窑洞、热腾腾的被窝,想念着桃花身上朵朵粉红的桃花。
时间一长,杨毓晓对这个令他畏惧的自带威严的强主任有了点了解,觉得他官虽大人倒挺义气江湖的,不像有的领导那样阴阴的难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