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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英雄落幕

人们都说穆诗雨的一生就是一个传奇,但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按她的说法,她只是另一个传奇的延续。

作为穆家最强的人偶师,穆诗雨这三个字上承载了太多的荣耀,人们爱戴她,敬畏她,赞扬她,崇拜她。她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权利,地位,声望,力量,但这些都从没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快乐。恰恰相反,随着人们对她的呼声越来越高,她那本就冷若冰霜的脸上再没发自内心的笑过。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本不属于她。是她把这一切让给了自己。

无论别人如何吹捧,在她心中自己永远排在她的身后。

她骄傲自负,目空一切,即便是家主长老也不放在眼里。但对她,她却是心悦臣服。

她这一生也只败给过她一人。曾经是,现在是,将来……如果有将来的话,肯定也是。

于是号称穆家最强的她败了,但她并不觉得沮丧,因为她依旧是败在她的身上。

就在那巨蟒即将撞到穆云的瞬间,穆诗雨以全力中断施法,终于在两者接触前将巨蟒强行驱散!穆云虽然毫发无损的从巨蟒身上穿过,但因为人偶抛掷的巨大冲击,摔出了严重的外伤。

而反观穆诗雨的情况则更加糟糕。法术不同于人偶术,一但操作不当就极易遭到反噬。

蛇腹器灵,是穆诗雨所掌握的最强一招,要把这种全力施法的术式在关键时刻强行中断,即便是大乘修者都很难做到。然而穆诗雨还是成功了,但随即巨大的反噬袭来,好像那巨蟒冲进了她的体内,几乎将她的心脉震的寸断!

巨蟒消失的瞬间,穆诗雨的脸色就变成纸一样的惨白,紧接着她猛的一血口喷出,将身前的蛇腹琴整个染成红色。

而与此同时,一道暗淡的影子也来到她的面前。那道暗影出现的时机极其恰当,穆诗雨能认出那是人偶投出的银矛,却已无力闪躲。蛇腹琴的反噬已经把她的经络震的七零八落,她只能用尽最后一点点力气微微侧身,避过心脏要害,让银矛直插进右胸!

银色的短矛洞穿了穆诗雨的身体,而她的生气也开始随着胸前的那个血洞快速流走。这时她看到遍体鳞伤的穆云正在努力的往她身边爬行。她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多想穆云能爬的快一点,以便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多抱她一下。但很快她就注意到穆云身后那条鲜艳的血迹,在她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那条血迹是如此的醒目!

于是她摇了摇头,她宁愿抱不到她,也不愿她受这份痛苦。但穆云还是倔强的往前爬,直到她被阿男抓起来……

……

……

刚刚的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直到这时穆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看了看远处一脸死气的穆诗雨,又瞅了瞅身边胸有成竹的穆霖。

赢了?她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这时穆霖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歪过头得意的瞥了她一眼,笑道:

“怎么?这就吓傻啦?”

穆青张开手,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又擦了擦额头,上面也是一片湿滑。她确实被吓到了,刚刚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死的是自己。

“教习……这,这是怎么回事。”穆青心有余悸的对穆霖问道。

此时的穆霖又恢复为最初的天真顽皮,她微扬起小脸,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

“你啊还真是笨。既然知道穆诗雨会来救穆云,又怎么想不到穆云就是她的软肋呢?”

穆霖娇嫩的手指玩着自己耳侧的小辫,目光慢慢转移到远处,意味深长的说:

“大家都说穆诗雨是一个几乎无懈可击的人,尽量不要惹恼她。但其实她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没多少事可以惹到她。然而这个穆家里到底还是有她在意的东西,就好像龙的逆鳞,即是她的禁区,也是她的痛处!”

说着她拍了拍穆青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不用这么紧张,一切都过去了。

“今天你犯了她唯一的忌讳,但也抓到了她唯一的弱点。所以我们赢了。”

穆青听后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咧嘴干笑道:“教习,你这是拿命在赌啊?”

“没错!”穆霖一脸认真的点点头,随后她又露出那狡黠的笑容,神秘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输!”

听到这穆青彻底服了,与身前这个看似天真可爱的女人相比,自己反而稚嫩的像个孩子。其实也没错,在穆霖面前她就是个孩子。

“走吧,让我们看看一代传奇最后的落幕。别怕,她现在已经没有威胁了。”

穆霖长松了口气,一脸感叹的说。她的表情有些落寞,穆诗雨是她们这一届,乃至整个穆家中的最强者,英雄落幕,她竟然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穆霖慢慢走下门口的台阶,从一开始她就停留在远处,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到底还是畏惧穆诗雨。但现在她不用怕了,甚至还一脸轻松的对着身后的穆青招了招手。

穆青却是犹豫了好一会才敢走过来,在先前她因为小看穆诗雨而被其狠狠地打击,现在穆诗雨真的完蛋了, 竟然让她一阵恍惚感,似乎这一切并不是真的。

她小心翼翼的跟上,终于两人三偶一起围到了穆诗雨身前。

此时的穆诗雨身上满是血污,那件雪白的衣裙已经被血浸透,名贵的蛇腹琴也随意歪在一旁。她看起来无比虚弱,如果不是胸口的那支短矛在支撑着,恐怕早已倒在地上。

穆诗雨努力抬起头,她先瞥了穆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随后她的目光上移,停留到阿男抱着的穆云身上。

而穆云早就看出穆诗雨的伤势,已然哭成了泪人,她紧盯着穆诗雨的眼睛,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在看不到她。两人深情凝视,一股浓浓的哀伤渐渐蔓延开。

穆青虽然没太清楚眼前的状况,但从这气氛中她能感觉到穆诗雨真的完了。然而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穆诗雨还是让她忍不住心中一颤,她拿起阿男的那把金色短剑,对准穆诗雨的心脏,准备斩草除根!

“住手!”剑只走到一半,突然被穆霖抬手打飞,随后她冷眼瞥了穆青一眼,那目光中是穆青从没见过的愤怒!

“你我本就胜之不武,现在她就剩一口气了,还要做这种下作的事吗!”

穆青闻言吓的一头冷汗,穆霖这人看似娇柔,实则喜怒无常,脾气古怪。跟随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穆青从猜不透她的心思,只知道自己逾越了,于是赶忙低头退到她身后,不敢再说一句话。而穆霖这时也把目光移到身前的穆诗雨身上,长叹了口气,惋惜道:

“姐姐啊姐姐。当年你就选错了一次,现如今还是错。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吧,闹了这么久,我们要赶着回去了。”

听到穆霖的话,穆诗雨不怒不喜,神情异常平静。其实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穆云身上,其他人在她眼中似乎都是透明的。

穆云趴在阿男的身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看着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涩声道:

“为什么这么傻?你不是最恨我了吗?”

“是……我恨,以前,现在,将来我都恨……但我要你活着……活着知道我恨你……”

穆诗雨每说出一个字,口中都要涌出大量的鲜血,其中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蛇腹琴的反噬已经侵蚀到她全身,相比而言胸前的短矛反倒是小伤。

见她这幅模样,穆云眼中的泪水更多的流淌下来,而这时穆诗雨却笑了,开心的笑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对不起,我也只能到这了……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到你……”

穆诗雨小声的说着,语气越来越轻。她能预见穆云会遭受到什么,但她已经无力阻止。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渐渐泛起滚烫的泪珠,混杂着她脸上的鲜血,缓缓滴落。

此生,她也只因为她一人哭泣过……

“不!你做的够多了,够多了……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收手?你这样让我怎么还你!”

穆云声嘶力竭的怒喊道,她身上的伤也不轻,且看起来更加恐怖。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伤口,鲜血很快浸透了她的衣物,把让她变成一个血人。

“不用你还……我就是要你一辈子都欠我……”

穆诗雨笑着摇摇头,十几年里她故意躲着她。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就是永别,或许自己果然与她无缘吧。

穆诗雨突然大笑起来,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痴,笑命运的无情。但这笑声到达最高时突然戛然而止,她猛的一大口血吐出来,然后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穆诗雨朝后倒下,短矛也无法继续支撑她的身体,慢慢从她体内顶出来。穆霖看到穆诗雨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弱,长叹了口气,一把抽出了那支短矛,然后对着穆青叹息道:

“带上那只大猫,还有那些破烂。走吧。”

“诗雨!诗雨!你醒醒啊!诗雨!诗雨啊啊!”

穆云在阿男身上奋力挣扎,她不相信穆诗雨就这样死了,她还有好多话没和她说,但这时阿男已经开始朝远处走去,穆云急火攻心,再加上身体的重伤,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很快穆青就把周围的人偶残骸打扫干净,迅速跟着穆霖离开这片区域,而这时,天完全黑了……

清澈的天空中出现一轮圆月,清冷的月光下,夜空好似一汪深蓝的湖水,一朵朵灰白色的云静静地在这水中移动。其中有一朵云飘到了月亮前,瞬间就被皎洁的月光染成了银白色,在夜空中发出璀璨的光华……

穆诗雨仰面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那朵云慢慢移开,然后消失在夜空的远处,但很快更多的云又飘过来,接连遮挡在那月前。穆诗雨的神情很平静,眼中那让人生畏的冰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没有的宁静。

她就这样望着这美轮美奂的夜空,很久很久。

天洗如湛色,清光不染尘。

云摇遮月影,唯妒此情深。

……

……

突然!寂静的夜里传来一串焦急的脚步声!那脚步的速度很快,仅片刻就来到近处。穆诗雨歪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两个容貌相似,身材娇小的女孩。

其中一个人脸上还带着泪珠,猛扑倒在自己身前,带着哭腔喊道:

“教习!您怎么了!教习!”

一路狂奔的离戈和扶桑终于赶到,明亮的月光下离戈一眼就认出倒在地上那人就是她的教习——穆诗雨。

对于离戈的到来穆诗雨也很意外,她挣扎着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才一开口,鲜血却先涌了出来。

“教习您先别说话!”

见穆诗雨的伤得这么重,离戈立刻跪倒在她身边,把她的头放到自己膝盖上,然后对扶桑命令道:

“快!给教习疗伤!”

扶桑闻言立马也跪了下来,她的双手上亮起两团乳白色的光团,分别按在穆诗雨胸前和腹部。纯净的灵力由扶桑的手慢慢注入到穆诗雨的体内,这让她死灰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一点生机。

穆诗雨歪头看了看扶桑,看着她那张带着几分焦急的脸,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在人偶术上已经领先她一步了。

“教习您别担心,扶桑现在很厉害的,她一定能治好您!”

看到穆诗雨的笑容后,离戈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这次终于是赶上了,然而穆诗雨却摇了摇头,她把喉咙间的淤血吐出来,慢慢开口道:

“没用的。穆霖最后一击已经彻底破坏了我的心脉,你这样也只能让我多苟延残喘一会。”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扶桑的灵力是之前的数倍,她还学了好多东西,一定能治好您的!”

离戈惊慌失措的说着,她看了看扶桑,想在她那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扶桑眼中却弥漫着浓浓的悲伤,然后她看着离戈的眼睛,艰难的摇了摇头。

扶桑很明白,穆诗雨的伤势,她也无能为力……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扶桑快,我命令你一定要治好教习!”

离戈开始慌了,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命令扶桑绝不可以放弃。而扶桑虽然还在全力给穆诗雨输送灵力,但却改变不了什么。穆诗雨的经脉全毁,那些灵力四处逸散,根本保存不了多少。

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穆诗雨,离戈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涌出,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结局,只是身体颤抖的抱着穆诗雨。

“不怕,这点时间足够了。还记得当初我对你的承诺吗?现在我就把那些事都告诉你”

“做老师的怎么能食言……”

穆诗雨看着离戈的眼睛,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她温柔的笑着,那笑容中的暖意在她的脸上出现是如此的意外,却又十分的和谐,像雪上反射出的一抹阳光,直照到离戈的心中。 Vk7PQkJ7ojjHMgehKIglMJkKuOmGOt9iu7psEYDf7/jimhNG5cDzoU40UTMVUCp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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