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大地。
杀人的人在笑,被杀的人在哭。
山沟子屯是个小村,有百来户人家,周围山清水秀,宛如仙境,今日却成了地狱。
逍遥帮是横跨七省的大帮,分舵七十二处,听从其号令的帮派八百五十三个,帮主任逍遥一声号令,随时能调动万人一齐行动。
逍遥帮无恶不做,虽然不时有武林正义之士与之对抗,但逍遥帮势力过于强大,与其为敌的下场便是死路一条。
逍遥帮要维持庞大的组织,需要海量的钱财,所以各种来钱快的非法生意,无不涉及。帮中有个堂口叫采香堂,香主是任逍遥的长子任海阔。
采香堂的主要任务是贩卖妇女,为逍遥帮创造了滚滚财源。
逍遥帮本和山沟子屯没有丝毫瓜葛,可任何有女人的地方,就和采香堂有了关系。
采香堂的组织下面,分为一个个小队,每队有十名武功好手,叫做“押队”,率领着四十名武功平常的打手,这些打手叫做“杂打”。这些小队整日里的任务,就是四处寻觅好看女子,以拐骗强抢等各种手段抓人。
今日在山沟子屯作恶的,是一百六十四小队,队长贾宏,副队长焦襄。
采香堂经常干这种事情,行动起来极有“章法”,有二十人堵住村头村尾,其余三十人进去赶人。
山沟子屯有些猎户,也是一身武艺,可仍无法和逍遥帮高手对抗,一两个照面,就被击杀。
等村中所有人被赶到打谷场,敢于反抗的青壮男子已被杀光,只剩老弱妇孺,个个浑身发抖,或是哭泣哀嚎。
副队长焦襄扫视一下,然后一摆手:“老头子拉出去,杀!”
逍遥帮“杂打”们立刻左手探去,抓出一名老年男子,手臂一抡,老人便冲跌出人群,还没倒地,便被杂打在后脖劈了一刀。
一眨眼间,九名老人便死于非命,村民吓得凄厉嚎叫,有些孩童更是失禁,尿水顺裤腿流到地面。
焦襄听而不闻,开始挑拣六、七岁以上男孩,每挑中一人,便抓住随手一扔,那孩子就凌空飞出人群,早有杂打目不转睛等着,跳跃几步,追赶上去,不等孩子落地,向脖子砍上一刀,如若砍中了,帮众们便齐声喝采,要是砍偏了,就鼓噪嘲笑。
这屠杀也是一种考校手段,干得干净利落,杂打就有升为押队的可能,做得拖泥带水,队长才懒得提拔。
采香堂专门贩卖妇女,可小男孩儿也能卖上好价钱,所以从不浪费。
这时山沟子屯的男人,只剩了十五个六、七岁以下孩童。
队长贾宏走上前来,探手捏住一个男童咽喉,随手一抛,说道:“太丑,不要。”
这一抛看似随意,其实力道恰到好处,男童头朝下撞在地面,脖颈折断而死。
贾宏摔杀六个男童,才罢手收住。
焦襄又走上前来,抓住女人中的老妇扔出,由杂打杀死。
然后又换贾宏上前,挑出貌丑女人杀害。
每次行动,上至队长,下至杂打,都有提成,所以贾宏和焦襄不会浪费一个人口,可要是浪费时间人力带回不合格的女人孩童,他们也会挨骂。
除了要带走的,其他人一律灭口,这就是逍遥帮洗村的惯例,事后官府来查,也会当成山贼强盗所为。当然若是在城镇繁华之地,主要手段则是拐带。
逍遥帮把被贩卖的人口叫做“人羊”,此时贾宏带十人守着“人羊”,焦襄带其它人,挨门挨户,搜掠财物。
贾宏正拿起水囊,灌几口水解渴,突然眉头一扬,看向左方。
之后其它人也察觉到了,那是有人奔跑的声音。
来人速度极快,几个呼吸之间,已奔到打谷场边。
贾宏面上不动什么声色,扬声说道:“朋友,从哪儿来,到此有何贵干?”
来人共3个,都跑得气喘吁吁。当先是个大胖和尚,其次是一个面容阴冷的高个汉子,还有一个矮个子,身高只能达到贾宏肩膀。
“奶奶的,还是来晚了。”胖和尚看着一地尸体,心有不甘地说。
贾宏又高声说道:“朋友,尊姓大名?”
逍遥帮众人突然一齐扬手,暗器如飞蝗一般,打向胖和尚三人。
逍遥帮的暗号,问“尊姓大名”,就是暗器招呼。真想问询,则说哪条道儿上的?怎么称呼?
那大胖和尚对这突然袭击却毫不意外,两只宽大袍袖一舞,一式“大袖卷乾坤”,把向他打来暗器全部裹住,随即往外一抖。只听六个逍遥帮杂打一片惨叫,却是被自己发的暗器打中。
贾宏和两名押队,以及两个身手灵活的杂打,闪身躲过暗器,正要冲上攻击,那胖和尚已抢先踏跃前来,右手往背上一探,往前一抡,只见寒光闪处,一名押队额头多了一道伤口,鲜血飞溅出来,众人才看清和尚手中已抓了一把戒刀。
胖和尚挥刀同时,向着叧一名押队冲身一撞,那押队正挥刀要砍,刀离胖和尚半尺,和尚已结结实实撞上他。这押队只觉象被大牛顶了一下,向后飞出两丈有余,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却力不从心,“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胖和尚力大身强,又内功深厚,只这简单一撞,那押队肋骨全断,内脏受伤,再呕半口血,死在一个被杀老人身旁。
胖和尚的两个同伴,却不帮着和尚,而是向左右一跃,避开暗器,冲向前方房屋院落。
贾宏一声大喝,却是向村落中同伴示警,同时挥刀如风,一招“迎面三斩”,直劈胖和尚。他这队长果然要强过杂打、押队很多,攻击迅捷威猛,胖和尚似乎还不及反应,刀光已贴近身体。
谁知和尚心中早有计较,就等刀要沾衣,敌人无法再变招,才腰一摆,头一歪,左腿向后一甩,已侧身闪过刀锋,同时他右手中戒刀向左一斩,再向右回撩,已砍开两个杂打喉咙。
贾宏心胆俱惊,此时胖和尚侧身向他,似是攻击最好机会,可贾宏完全不敢再动手,只想抽身逃命。可他心中刚一动念,还来不及撤步转身,溜之大吉,胖和尚双脚发力,在地上一蹬,已跃起来,一个飞肘撞向贾宏面门。
贾宏这要逃的念头倒暂救一命,及时向后一跃,仰天来个半空铁板桥,落在地上,连打两个滚,滚起身拚命奔逃。只听身后胖和尚那一大坨肉,砸得地面直响。
只要逃到村外,往附近树林中一钻,这一条命就捡回来了,贾宏正这么想着,只听胖和尚已飞步追来,听那衣袍带风声响,轻功明显强过自己太多。贾宏吓得一抖,心中大叫倒霉:这该死的秃驴,不光武功厉害,还那般敏捷,一身肉真是白长了,不压份量,气儿吹似的追人。
贾宏已冲出村口,看到树林,但心中却是绝望:听声音,胖和尚已离身后只有七、八步远,万般无奈之下,一咬牙,扭回身迎战,明知是死,也要死个照面儿,不能被砍后脖。
谁知胖和尚忽然不追了,站住脚,抬起袖子抹汗。
贾宏一时间都犯傻了,可也只是一愣,立即又转身飞逃。他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哪管得了那么多,命保住是真的。
贾宏奔到林边,心中狂喜,加速向里一冲。
突然,前方树后,横出一把刀来。贾宏哪里收行得住脚,身子冲入林中,一颗头颅滚落地上。
胖和尚向林中叫道:“阴刀子,你怎么在这儿?”
树后那人说道:“送信路过。”此后再无声息。
胖和尚嘟囔道:“神出鬼没,连个面儿都不见,老子又不是你债主。”
和胖和尚一同来的那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刚冲上村舍间道路,分散在各院落中的逍遥帮众,已纷纷跑出门户。要说这逍遥帮真是管束有方,听到贾宏示警,众人便都停止搜刮财物,出来应变。
焦襄刚要喝问一声“来者何人?”,谁知那面容阴冷的高个汉子脚下不停,一声不吭,眨眼间已冲到面前,“嗤”地一剑刺来,直取焦襄咽喉。
焦襄大吃一惊,急忙把手中刀一抡,去格来剑,谁知高个汉子腾身一跃,在焦襄头顶打个空翻,身子翻到一半的时候,宝剑向后一撩,斩开了焦襄侧颈。
高个汉子落地时,已在逍遥帮人群之中,平常人看来,这种打法实在愚蠢之极,可这汉子艺高人胆大,也不怪他敢用这种狂妄战法。这人的速度不足以用疾如风形容,那风再快,人也还有掩面遮挡的时间,而这汉子,却是快如闪电。
高个汉子才一落地,便左脚虚抬,以右脚为轴,身子滴溜转了一圈儿,转动同时,手中利剑毒蛇吐信般连续刺出,一眨眼间,他周围众人每人脖子中了一剑,惨叫都不及发一声,便倒地毙命。
高个汉子直到此时,动作一直没有丝毫停顿,剑尖儿又向第二层敌人狂风暴雨般乱戳,每一刺,必中脖颈。
逍遥帮众倒真是有些骁勇,只是开始一阵惊乱,然后便吼叫连连,围攻高个汉子,那汉子便不得不分神抵挡一下四方攻来兵刃,但他仍有余力反攻,不时刺倒一人。
那矮个汉子却是比高个汉子慢了半拍,他背上背个长布囊,此时摸出个矛头,又摸出三根金属管子,熟练地“喀喀”一接,便成了丈八长矛,往前一刺,立时戳穿一个押队心脏。
此时真是一种奇观,明明逍遥帮三十余人,数量稳占优势,却被两个人内外夹击,一边倒地屠杀。
等到帮众死了一半,其余人再也支撑不住,只见一个杂打喊叫一声,转身飞逃,其他人立刻响应,四散奔命。
高个汉子此时方说出一句话:“我西北,你东南!”话音声中,向北方追去,每追上一人,便在后颈点上一剑,脚下不停,再追别人。他杀起人来,眉眼不动,面无表情,实是心狠手辣。
高个汉子杀光北方逃人,又转而向西,那行动真是快的骇人,居然连西向逃敌也杀个干干净净,没有一个脱身。
那矮个汉子也追得尽力,可还是有两个逍遥帮押队走运,逃入林中无踪。
“老高,有活的没有?”回来会合时候,高个汉子问道。
“有。”矮个汉子无奈回答,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
原来这二人约有长期赌局。
两人回到打谷场,见那胖和尚正在安抚村民,可大家亲人惨死,家破人亡,个个哭声震天,哪里安慰得住。直到大家哭累了,才安静下来。
这些幸存的姑娘少妇们,这时才想起感谢,搂着孩童一起跪倒,问恩公大名。
胖和尚等人推不过,只好报个名字。
乡野中人不知武林人物,若是道上好汉听到这三个名字,恶人便要吓一跳,好人便会竖个大指。
胖和尚姓丁名同,外号“破戒大师”。
高个汉子姓索名河,外号“索命阎罗”。
矮个汉子姓高名双全,外号“矮张飞”。
这三人都是扶义社成员,而那社长,便是令黑道闻名丧胆的武当派俗家弟子------风凌空。
扶义社铲恶扶善,行侠仗义,专门针对黑道帮派,逍遥帮这恶中之恶,更是消灭的重点。
起初逍遥帮并不把风凌空放在眼里,武当派似乎并不支援风凌空的行动,全靠他独自打拚,能掀起多大风浪。
谁知这风凌空,却偏偏是个一遇风云便化龙的奇才,几年之内,团结了一大票同道中人,成立了扶义社,专门破坏逍遥帮行动,屠杀逍遥帮众,逍遥帮高层这才有些重视,派了武英堂三个“堂柱”,带三千战鬼,三百战将,三十香头,要扑灭风凌空。
武英堂是逍遥帮最精锐的堂口,虽然也设有掌堂香主,却是由帮主直辖。此堂最底层的堂众叫做“战鬼”,再上一层叫做“战将”,统率十名战鬼,十名战将归一名“香头”率领,而仅次于香主的“堂柱”,则管理十名香头。
武英堂的堂柱,每一个都是极厉害角色,足以打败江湖上多一半门派的掌门,可剿灭风凌空的行动,却是惨败,三个堂柱全部惨死,战鬼战将香头也只有40多人逃生活命。不过扶义社也损失不小。
这一战震动武林,从此黑白两道公认扶义社成为白道第一流组织。之所以说是组织,而不说门派,只因社长风凌空是武当派弟子,他可以成立社团,但要不经武当掌门允许,擅自开宗立派,那可就是背叛,人人得而诛之。
扶义社携大胜之威,偷袭逍遥帮一处分舵,一鼓灭杀。从此这两股势力全面开战。
据江湖传言,逍遥帮已酝酿一个大的计划,要集中万人,把扶义社斩草除根。
丁同等扶义社重要成员却知道,这绝不是谣传,扶义社在逍遥帮中有卧底,早传回情报。此次采香堂在这卧牛山脉地区大举“洗村”,也是卧底提供的情报。
前些日子,逍遥帮贩卖的一些山区女孩儿极受买家欢迎,这山中女子,比起城市中的闺秀,更健康单纯,别有一番风情,有不少没买到手的买家,竟出了三倍价钱预定。
风凌空也曾担心这“洗村”行动是个陷阱,但救无辜百姓于水火,义不容辞,于是集中扶义社八十三名高手中的六十二名,赶来卧牛山区。至于其余二十一人,忙于别的行动,无法抽身。
六十二个人,要救卧牛山区三百一十七个村镇,完全忙不过来,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丁同三人把幸存村民带到一处大户人家集中,交给他们逍遥帮众的武器防身,这也是无奈之举,聊胜于无,武器再多再好,姑娘媳妇使起来,怎能抵御如狼似虎的逍遥帮。
女子们纷纷哀求丁同等人留下保护,丁同无奈说道:“我们也想把你们送到附近县城,报案之后,让官府保护你们,可我们现在,必须去别的村子救人。”
一个姑娘说道:“恩公,这样把我们留下,那些恶人要是再来,我们还是逃脱不掉。附近山上有很多不起眼的山洞,不如我们先到那里躲藏。”
丁同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很好。”
突然,只听外面“嘣”地一声响,索河眼中厉光一闪,飞起一脚,重重蹬在丁同腰上,丁同那般肥壮一个人,也吃不住这一下,身子飞出去,撞上墙壁。
一支利箭透窗而入,贴着丁同脸擦过,最终射在墙上。这箭劲道之大,箭头全钉入壁中,外面只余箭杆。
其实索河也不知偷袭者要射谁,可门窗都闭着,从外面看不到里面,那偷袭者多半是凭声音定位,而刚才只有丁同一直在说话。
高双全又是慢了半拍,此时飞身一跃,身体展开,扑倒了三个女子,大叫:“快趴下!”
只听屋外“嘣嘣嘣”连响,一连十支箭激射而入,可怜那些女子动作哪有那么快,立时有七人被射中,其他人才惊叫趴倒。
高双全探手向背后布囊中一摸,随即振臂一甩。
那偷袭之人,名叫钱森,是采香堂统率十个小队的一名“香头”,担任香头的人员,不直接动手抢掠妇女,而是为队伍押阵,消灭那些难缠厉害的反抗者。
钱森要照应十个小队,在各处巡视范围极广,等赶来支援贾宏小队,已是晚了,便偷偷上了村中一棵大树,偷袭丁同等人。
钱森一轮箭射完,紧盯房舍,只等敌人冲门破窗而出,当他靶子,果然,只听一声大响,窗子破了,他随手就是三箭。
谁知屋中只是射出一道黑光,瞬间已到眼前。钱森“哎呀”一声栽下树去,虽然躲过面门要害,左肩却被击中。
高双全把矛头当做甩手镖,这一下从钱森前肩进去,后肩出来,一条胳膊完全废了。
索河看高双全出手,立时从另一扇窗撞出屋去,几个跳跃,手在墙头一搭,已在院外,只见钱森正飞步逃走,留下一路血迹。
高双全也跳起身,冲出院落,抄起地上染血矛头,随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