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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打开
夜色朦胧，月亮清冷的挂在天上，天地没有一丝烟火气。
郝帅为晓悠盖上了被子，看着她酣睡的侧颜，禁不住眼眶一阵酸意。
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本是快乐的年纪却突逢如此大的变故，怎能不让他心生怜悯？还未及表明心迹的他，如今也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想起之前同母亲的对话，郝帅不禁长叹一声。
“又去看晓悠啊？”于慧问。
“嗯。”
“你，”于慧眼光闪烁，说话也吞吞吐吐，“你有时间在家多看看书吧！”
听到这话，门口系鞋带的郝帅动作一顿，“妈！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晓悠吗？”
“是啊，那孩子乖巧懂事，挺讨人喜欢的，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怎么了？”郝帅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现在欣姨不在，你不觉得晓悠特别可怜吗？”
“可怜，可也轮不到你可怜！她还有爸爸呢！”于慧口气有些不好了。因为儿子从未如此顶撞过她。
“你知道叔叔根本就不怎么……”
“那也轮不到你操心！”于慧打断郝帅的话后，声音又软了下来，“儿子，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优秀的女生，而眼下首要的任务是学习，你懂吗？”
郝帅低垂着头。这是他压抑怒气时惯常的动作，因为不能顶撞妈妈也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生气的表情。
“我不懂！我只记得从小你就说晓悠是你儿媳妇！”
“你……”
不等于慧再说什么，郝帅已是出了家门。他胸口堵的像被石头压着，好在今天终于见到了晓悠。
“晓悠，我愿用一生陪伴你，如果命运让我走在了你的前头，那我会努力在你的生命里留下我的印迹。晚安，我心上的人！”一个轻轻的不掺杂任何欲念的吻落在了晓悠的额头。
郝帅临走时看着醉在沙发上的晓悠爸，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晓悠不在家，他心塞地摇了摇头，更加心疼起晓悠来。
接下来的日子晓悠爱上了喝酒，虽然喝多后第二天会让她头痛欲裂，可那短暂的解脱和快乐却让她上了瘾。她完全信任郝帅，时不时的和郝帅或在烧烤店或在酒吧喝的不省人事。郝帅小心看护着，放纵着她的酗酒，他觉得自己这是在曲线救她。等她厌烦了这颓废的生活就会变成从前打不倒的郑晓悠，就会和他一起学习，考大学，然后工作，开始美好的生活……
台上有人跳着劲舞，动感的节奏让人身体不由自主得跟着摇晃。眼看着就要开学，郝帅却陪晓悠在这喧闹的酒吧里买醉。看着她脸上微醺后的笑容，郝帅有些迷醉，那是不同于往日的率真，有些诱惑又带一点点性感。他喜欢晓悠的笑容，在一次次酒精的晕眩中，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晓悠，如果五年后你未嫁我未娶，我们就结婚吧！”
“你说什么？”酒吧的音乐震耳欲聋，晓悠只听见结婚两个字。
“我说，五年后，你未嫁我未婚，我们就结婚吧！”郝帅一脸热忱的地看着晓悠，欢喜使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看的晓悠怔住了。
“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晓悠反应过来后笑得花枝乱颤，她眼里含了泪，“我们两个怎么能结婚？”
郝帅明白晓悠的意思，她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兄弟，可他，不是！
“就你这样的，估计砸手里了，除了我也没人敢要啊！”
郝帅本是日常怼她，可见晓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慌乱道歉，“我不是那意思你知道的，别想太多！”说着就抓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大口。
晓悠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郝帅还是那个郝帅，而她……“好！”晓悠一个叫好外加碰杯，吓得郝帅一个激灵，“承蒙您不嫌弃，今日说出的话将来你可不许反悔，我是赖定你了！”
这半真半假的话足以令郝帅手舞足蹈，“君子一言什么野马都难追！”郝帅说的信誓旦旦。
晓悠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郝帅的成绩很好，不出意外之后的航空学校招生，以他的成绩几乎是宝中宝了，这也是他的梦想。晓悠笑着表示要去洗手间，见郝帅要跟着忙挥了挥手，就自己踩着棉花走了。
已经不记得这是吐了第几回了，她只知道自己还能喝，晃晃悠悠的眼睛半睁不睁地走着，正好前面包间里开门走出个人，就这么好巧不巧的撞到了一起。
“哎，没长眼睛的东西！”
晓悠本还想着道歉，可对方不客气的言语尖利且熟悉，她抬头定睛一看，“呦，鲍小姐？！”真是冤家路窄，今天可让她捡着机会奚落自己了。
小秋一听就火了！除了郑晓悠那个贱人还没有人这样叫过她，待她定睛一看，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瘦得皮包骨的人还真是如假包换的郑晓悠，小秋当下来了精神。
“真是晦气，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原来是彗星出门了！”小秋踩着八寸的高跟鞋，双手抱臂鄙视地看着郑晓悠，“你还真有脸出来丢人现眼，我要是你，早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了！”
晓悠看着一脸刻薄的小秋，冷笑了下。从一见她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所以晓悠并不恼火，乜斜了她一眼就要走，却被她一把扯住。
“我虽然觉得你是挺不要脸的，可也没想到你那么不要脸哪，竟然主动爬上了徐子衿的床让人家玩弄？怎么样，下贱得滋味是不是特别不一样，开学后要不要设个站点，需要拉生意别跟我客气呀！哈哈哈！”
晓悠咬着下唇，眯眼像看疯子一样的看她。有时候对待敌人不需要打骂，冷暴力直击她七寸。这种赤裸裸的蔑视让小秋很生气，她不明白，已经如此不堪的她如今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好骄傲的？
“郑晓悠，我真是可怜你，自始至终都像条狗一样被徐子衿玩弄在手里！”小秋见晓悠的眼睛有火光闪过，更是变本加厉的讽刺道：“你知道我们班那个男生为什么吐你吗？因为你惹了他女神司若瑜不开心，所以他恨你呀！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后来又会去给你道歉吗？因为徐子衿给了他一百块钱，哈哈，郑晓悠，听见没，你所谓的尊严在徐子衿眼里也不过就值一百块钱！”小秋说着想去拍郑晓悠的脸却被她躲过去了。
“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小秋又绕到了晓悠面前，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司若瑜的生日宴上放过你了吗？”小秋看见晓悠的眼皮抖了抖，幸灾乐祸的缓慢说道：“那是因为徐子衿早就告诉了我，他只是和你玩玩儿！玩儿你而已……”
“啪”一声响亮的大嘴巴子。晓悠以为自己不会再为此难过生气了，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气度。
此时包房的门正好打开，里面走出了晓悠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的人——杰哥！
“杰哥，她欺负我！”小秋秒变柔弱女子，捂着脸颊楚楚可怜的对杰哥撒娇。
晓悠看着眼前的金毛配婊子，真是令人作呕。
杰哥显然也认出了晓悠。他收起了眼里那一刹那的凶狠，轻浮地捏了下小秋的屁股道：“你跟个小老虎似的，谁能欺负的了你！”说着就一手搂着小秋的腰，另一只手想过来拉晓悠，“都是老朋友了，一起进来玩吧！”
“你们认识呀？”小秋惊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见晓悠一脸冷漠的退后几步，脸上不禁露出嘲讽的笑。“装什么清纯呢，原来最复杂的人是你！”
金毛还是一脸痞相，看着晓悠问道：“听说是你主动爬上了徐子衿的床？当初让你跟我你不干，我还以为真的是什么纯情少女，原来是没看上我。其实你不知道，徐子衿那方面不如我有经验，不信你问小秋？”说着故意将小秋搂紧怀里，让她的胸抵着自己的，惹的她面部有些僵硬。其实她是被逼的，当然那是她的事情。
晓悠别开眼，“你们自己不要脸就够了！”
“都这会儿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之前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既然出来玩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走，陪我喝杯酒去！”
杰哥说着就和小秋过来拉郑晓悠，她现在瘦的像一片纸恨不得一阵风都能吹跑，所以力量也可想而知。就在几人争执的时候，干等人不回来的郝帅赶了过来。
他上前一把推倒了小秋，又一脚将杰哥踹倒在地，待还想上前打，晓悠却是拉住他开始往外跑。穿过长廊才是他们坐的大厅吧台，这时杰哥已经气急败坏地叫上包间的兄弟追了上来，很快一众人就冲出了门口，将晓悠两人围的是水泄不通。
寒冬腊月，街上人烟稀少，又逢深夜。大家都来不及穿外套，全都单衣瑟瑟发抖。
“真是没想到啊，你这护花使者还挺多的！这次老子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今天你别想毫发无伤得回去！”杰哥一脸的横肉，眼睛里凶光大盛。他上次差点被徐子衿那个杂碎给做了，今天非要在这个妞儿身上找回场子不可，否则难解他心头之恨！
晓悠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站到郝帅面前，单薄的像是冷风中的一片枯叶，可依旧伸开双臂护住他，道：“找我算账是吧？好！我跟你算！你让他走，他只是个路过的！”
“晓悠，你别怕，这几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对方人多势众，打不过是肯定的了。郝帅虽不知晓悠是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些人，可他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到晓悠半分。
“郝帅，算我求你了，你先走，我马上去找你！”晓悠看着郝帅的眼睛无比认真的乞求着。她太清楚金毛杰哥是什么样的人了，她如今这个样子再坏也不过如此，可郝帅不行，她太怕他受伤，所以他必须赶紧走。
“不行，我不会丢下你的！”郝帅说着一把将晓悠拉到身后，背影坚定决绝。
“郝帅！”晓悠气的大吼，她此刻真恨不得跪下来求他了。“我求你，你走吧！我答应你，跟你补课，开学就去上学，好不好，好不好？”
“啪啪”杰哥啧啧鼓掌，“真是感人的一幕啊，可惜，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给我上！”
杰哥一发话，围着的几人蜂拥一样的攻击过来，他们人多这个一拳那个一脚地打在郝帅的身上，他反击的同时还得顾念着晓悠，这样身上就挨了几下。晓悠见逃也逃不掉，喊救命也没人理，刚拨出去的报警电话也被杰哥踢飞了，不禁心生恐慌。郝帅虽然有力气可也耐不住对方人多，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这会儿见杰哥抓住了晓悠想也没想就拼力冲了上去。他抢过一个人手里的棍子对着杰哥头就招呼上去，杰哥被打的一懵，却没有像电影里一样倒下，而是面部狰狞的在郝帅再次扑上来时，掏出了兜里的刀。
郝帅本就是强撑着，突然被他这一刀捅下去人就直接跪趴在地上。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晓悠离的最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所以自是看得最清楚的。血从郝帅的身体里流出，染红了衣服，滴在皑皑白雪上。晓悠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李雪梅按着母亲的头磕在墙上流血的画面，她疯了一样大喊着用头猛撞杰哥的额头，手也飞快地夺过他手里的刀，在众人都没有回神之际用力刺向他的胸口。
杰哥被撞的头昏眼花，刀过来时本能地闪躲了下，所以伤口不深，可这足以激怒一个在暴走边缘的人。有人控制住晓悠，有人去扶杰哥，而他不顾疼痛拔出刀子，眼中可怖的一片猩红。
“郝帅，郝帅，你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疼，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晓悠哭着想抱起郝帅，可她费力半天力气还是坐在原地，她就想去拦出租车。
“我……没事……”天气冷得要命，郝帅额头却全是汗，脸白的仿佛要与雪地融为一体。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本意是安慰她来着，不想这样更让人难过。
“那么……那么多血，呜呜怎么会没事呢？”晓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刚想站起的身子突然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然后就是“砰”的一声，杰哥手握粗棍朝他们砸来。她听到郝帅闷哼一声，见杰哥誓要打死他们的模样。
很快，两人又缠斗在了一起。其他人可能觉得郝帅已经不足为惧，就都在旁边围观，也不将晓悠放在眼里，只按着她不让其靠前。两人因为扭打在雪地里不停地滚来滚去，像两头野兽一样发狠地撕咬着对方。郝帅不顾腹部疼痛简直打红了眼，像上古时代的猛兽，有着凡人不可阻止的力量，他的疯狂吓坏了周遭的人，眼见杰哥落了下风，控制晓悠的人想要去拉开郝帅，可众人还未及走进，却只听郝帅大喊一声“啊！”就栽倒在一旁。
这次是直刺心脏！
郝帅身下鲜红一片，他像一艘小小的船在红海飘荡。
“事后警察”来了，事发时他们不知在哪。救护车来了，带走了一直抱着郝帅的晓悠，她显然已经不会说话了。
“……晓……悠，我……我可能要失失……约了，”郝帅躺在晓悠怀里，从未有过的宁静。他紧攥着晓悠的手，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其实，我……我喜欢……”
那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徐子衿给了晓悠那么大的伤害她都没有乞求过什么，父母关系破裂最后离婚她也没有乞求，可现在，她想用自己的生命乞求上苍，乞求他保佑郝帅平安无事，保佑他健健康康，以后无论让她遭受什么磨难她都欣然接受，只求老天不要带走郝帅，不要带走他……
可老天要么睡着了，要么就是想惩罚她，郝帅还是走了。
晓悠哭的已经无法用任何字眼来形容。她恨自己！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她紧抱着郝帅的头，撕心裂肺的仰天大喊！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这辈子老天爷要如此来惩罚她？她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郝帅完好无缺的重新站在她的面前？
原来绝望是漫无边际的，它还可以让人更绝望。
郝帅，就这样走了。她还没有讨伐他的失约，还没有跟他说再见，他怎么能做他最不耻得食言的小人呢？
于慧已经哭晕了不知多少次，叔叔也一下子老了许多。晓悠爸赶来时，一个巴掌打的晓悠从此左耳失聪，邓欣也哭喊着摇晃她：“怎么死的不是你？”
是啊，死的怎么不是她呢？最该死的人是她才对啊，郝帅怎么就死了呢？晓悠想进去再看郝帅最后一眼可他们都不让。她现在是众叛亲离，多余活在这世上。她该随郝帅一起走才是，郝帅说过以后是要跟她结婚的，她要陪着他，不然他会孤单，他这个人虽然表面很皮，可其实他最怕孤单了……
晓悠醒来一睁眼还是在医院。
她望着白花花的屋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不是去找郝帅了吗，怎么又回到这来了？
“唉，”一声叹息，是晓悠爸。“已经够乱了，你就安生些别再添乱了！”
原来她真的没死成啊？原来想死都是奢望，连死都是在给人添麻烦，自己怎么就那么一无是处呢？
晓悠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身体，她的手腕感觉不到疼痛，她后悔割的不深，如果她肯再花些力气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醒来的一切。现在，若再寻死就更让人厌烦了吧……唉……
晓悠出院的那天，郝帅已经出殡。没有人通知她，没有人欢迎她，大家都不希望看见她，那她就偷偷去看他吧！
郝帅，这些天，我在医院想了很多。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你，躺在这里的是我，那该有多好啊！你说你的梦想就是当一名飞行员，喜欢像雄鹰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翱翔，可这愿望眼看着就实现了，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你走就走吧，临走时还在念叨着给我补课，我想，在这世上还关心我的人可能就只有你了，这剩下的时间我要代替你去活着，所以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我多想替你去飞行啊，可我各方面都不如你呀，成绩不如你，体质不如你，连眼睛都是近视的，你说我怎么替你去考呢？
晓悠望着墓碑上郝帅的照片，他笑得那么阳光帅气，直到今天她才发现，郝帅是真的很帅，难怪他会叫这个名字呢！
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光溜溜的树枝更觉得凄惶难忍。这个新年活像一场葬礼，埋葬了一切的欢笑与美好，青春的悔恨与泪水，这浓重的一笔实在是个教训。
远处的石皓望着晓悠单薄的背影，像是看她又像是看着虚无。墓碑前的人从此字典里没有生日与新年。
没有。因为没办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