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刘长周勃之死

公元前174年，以丞相张苍、典客臣冯敬、御史大夫刘逸等为首的一群大臣，上书要求逮捕淮南王刘长，长安派特使要求刘长回京，刘长一来便被扣留，这是怎么个情况？

原来是刘长作得太厉害了，应了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且看群臣列举他的犯罪单子：

一，目无天子。

刘长住的规格、出行规格都跟皇帝一样；不用中央的法令，自己搞一套；

二，谋反。

聚众七十人和棘蒲侯柴武的儿子柴奇谋反；勾结闽越王赵佗和匈奴人；

三，滥杀无辜。

四，藐视中央不听话。

五，不诚实乱说话。

群臣要求把他“弃市”，就是斩首。刘恒打了个太极，说：“我不忍心把他法办，你们和列侯以及两千石爵位以上的官员们讨论一下。”哪知大家早就对他的嚣张跋扈看不顺眼，一下子有四十三个官员联名要求严惩他。

刘恒挠挠头：“我还是不忍心法办他，把他的死罪特赦了吧，废掉他的王位。”

群臣说：“那就给他流放到蜀郡的严道县，家眷也过去，拨点款给他盖房子以度余生。”刘恒同意，刘长的好日子结束了。

长安杀了所有参与谋反的人，用普通的辎车带刘长远赴蜀郡。有个大臣叫袁盎的提醒刘恒，这刘长霸道惯了，哪里想去那个破地方？要是他得病死了，不是让天下说你刘恒害死了弟弟了吗？刘恒表示：反对势力很强大，我也就是要他先吃点儿苦，然后再把他整回来。

没想到刘长心胸狭隘，气不过，就不吃饭，居然绝食而死。

刘恒很伤心，一顿大哭，对袁盎说：“唉我后悔没听你话，谁能想到他能死啊？”

袁盎当然就得宽慰刘恒，后刘恒以列侯的身份把刘长葬于死亡之地，设守冢三十人。

八年后，刘恒追封刘长为“厉王”，把他的封地一分为三，封他的三个儿子刘安，刘勃，刘赐分别为淮南王，衡山王，庐江王。彼时这些小王子们只有十七八岁，远在长沙的贾谊上书劝阻不可为王，刘恒不听，埋下了战争的隐患，这是后话，先不表。现在，刘恒成了刘邦家族唯一在世的儿子，他的七个兄弟，全部死亡。

话说周勃，三年前免相，回到家里就患得患失。天天的胡思乱想，精神高度紧张，惶惶不安，好像是得了退休后综合症。

比如说吧，每逢河东郡守和中尉来到他的家乡拜访他，他都怀疑是刘恒派来要做掉他，他经常把以前打仗时的铠甲穿上，叫家人带好武器，然后杀气腾腾地会见。把拜访者往往吓一跳，好么，这是要剁我们吗？过后，大家笑话这老头儿的荒唐行为。

对于周勃的政敌来说，这是难得的好材料，于是就有人密告周勃谋反，报告上达长安，长安来人请周勃回去调查。到了监狱，周勃害怕极了，脑子懵圈，不知道咋辩白，狱吏就微微地使了一些手段，“稍侵辱之”，周勃一看不行挺不了，就花了“千金”给狱吏，求通融。

狱吏就把他应该说的辩白写在竹简上，偷偷让他看，大意是：我没有犯罪，以公主为证人。公主者，刘恒之女也，是周勃的准儿媳妇。公主准备嫁周勃之子周胜之，既然和皇帝是庆家，那周勃自然要用公主作为挡箭牌。所以明白事儿的狱吏让他这么说。这么简单的事儿周勃都不会办，要是陈平活着都得气死。

不过周勃也并非一介莽夫，他从陈平那里学会了拉关系。前几年周勃最风光的时候，他就布下棋子儿，把未央宫给自己的奖金和封地收入，都给了薄昭。薄昭是刘恒的亲舅舅，娘亲舅大，刘恒不给谁面子，都得照顾薄昭。周勃出了事儿，薄昭得出力呀，他就找到姐姐薄太后。薄太后也认为造反纯属谣言。但周勃以前趾高气扬，刘恒想整整他，让他在监狱里遭遭罪，就一直没吐口放人。

薄太后不乐意了，有一回刘恒在和下属开会讨论周勃的事儿，薄太后进殿，当着大家的面儿，顺手摘下头巾打刘恒，边打还边说：“刘恒你怎么地，怎么地？当年绛侯揣着皇帝印玺、控制了北军，他不在那个时候造反，现在住在一个小县城，还能造反吗？”

刘恒早就看到了周勃的辩词，不过是想调理他。见老妈生气，刘恒赶紧道歉说：“妈，是我错了，法官刚搞清楚，是个误会，这不我们正要把他放出来么。”

使臣拿着皇帝的凭证到监狱，释放了周勃，送回家乡。周勃出狱后长叹：“唉，我曾经是军队的老大，带过百万军队，但我哪知道监狱长的尊贵呢？”这回花了好几千万，他明白了。

周勃平了事儿回去，继续富豪的生活，孝文帝十一年，公元前169年，周勃去世，估计活了近八十岁，在汉代也算是长寿。刘恒给他的谥号为“武侯”。周勃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用“武”字来概括很恰当。

再说一下周勃的家族情况。

周勃死后，太子周胜之代为绛侯，过了六年，娶公主，后来周胜之杀人连坐，刘恒把周胜之的封国给收了。为啥周胜之才娶公主呢？在这里我们可以八卦一下：

周勃和刘邦同辈，刘恒应和他儿子周胜之同辈，刘恒本来就比周胜之小，他的女儿更小才几岁，没法嫁。周勃死时刘恒三十五，公主就算十七。又过了六年，刘恒四十一，女儿二十三，女婿应是周家长子，大概六十多了，他正妻的孙女和公主天天玩的挺好，是闺蜜，并叫公主小奶奶……请勿见怪，在长安，老夫少妻非常非常普遍。

周胜之也是年老体衰了，所以史载为“不相中”，应是公主的不相中，当年周勃一手遮天，刘恒得考虑笼络，现在周勃已做古，刘恒也就没必要再为难女儿了。待周胜之一犯事儿，刘恒立刻免其侯位，和公主分开。

但刘恒毕竟仁义，一年后的后元二年，刘恒让周氏家族推选出来一个俊才，并把他封为“条侯”，把原封地还了，免得外人说他刘恒是看中了周家的封地，他让条侯延续周家的辉煌。此人后来大名鼎鼎，他乃是周勃的小儿子，名叫周亚夫。

周亚夫生于大汉八年，即公元前199年，到后元二年168年封侯是三十二岁。三年前他为河内郡守，河内郡邻近首都，位置重要，不到三十岁成为州长，可见周家势力之强大。

彼时著名算命大师——许负，又闪亮登场了。这个负，可以通假为“妇”，许女士大概是受到刘恒的委托，来看周亚夫的面相，并说：“先生三年后会封侯，封侯八年后为将相，把持国家大事，地位显赫，大臣里没有一个赶得上您的，不过再过九年，您会饿死。”

周亚夫内心不屑，笑言：“在下的大哥已经接替了我老爸的爵位，他要没了，我大侄子会继承，哪里轮得到我。不过大师说我地位显赫，却又怎么会饿死呢？请指点一二。”

许女士指着周亚夫说：“有纹理到嘴边的法令面相。”周亚夫一笑置之，却不知，许负所说后来会一一验证。

三年后，周胜之有罪，周亚夫袭爵。又四年后的公元前164年，匈奴人又侵略边境，刘恒派出了三位军官去反击：

一，皇室家族成员，宗正刘礼，驻军灞上。

二，祝滋侯徐厉，驻军棘门。

三，条侯兼河内郡守周亚夫，驻军细柳。

话说派出军队后，刘恒考虑去慰问一下，到灞上和棘门军队，都是长驱直入，除了主将不迎不送，所有军队的大小头头儿都来接送，待刘恒到细柳军营时。只见军人们身披铠甲，剑光闪耀，手持弓弩，满弦待发，皇家先驱官来通报说要进营，对不起，不好使。

先驱官造愣了——哎呀，啥情况？就喊了一嗓子：“皇帝要来了，开门啊。”

管军门的都尉回道：“俺们将军说了，在军队，就听将军命令，不听皇帝指挥。”——这是多么震撼人心的话，领导虽然尊贵，但也有受限制的地方。《孙子兵法》的九地篇就说：“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先驱官：“行，你得瑟，一会皇帝来了看你咋整。”

不一会儿刘恒来了，都尉还是不让进，刘恒只能让通信官拿证明，也就是虎符或印章什么的去通报说，要慰问军队，这才进入兵营。

进入之后，又出来个指挥的，乃“壁门士吏”，相当于现在的营房军士长。他说你不能马上奔跑，刘恒也挺听话，骑马慢慢行，到了指挥部，周亚夫拿着兵器行礼说以军礼见面吧，刘恒肃然起敬，回礼完成仪式。回去后，大家都很吃惊。

先驱官：……

刘恒说：“哎呀，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为此称赞良久。等过了一个多月，战备匈奴结束，刘恒提拔周亚夫作为“中尉”。周亚夫一挡成名，给大度的刘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牢牢记住了这个中年人，周亚夫将在数年后，迎来事业上的巅峰。 nQWzh97YyrC9w6BKoQpWHGoUxEWyzyqGkBAN9ksYAJcvMy1Ha/ACDP9yj4oNa9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