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残杀

有强大的吕氏家族掌控兵权，吕雉决定一展手脚，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处死戚夫人母子。

不知什么原因，戚姬没有和儿子一同就国，而是留在了后宫，这分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吕雉也不客气，下令把她关进了“永巷”，《史记索隐》云：“永巷，别宫名，有长巷，故名之也。后改为掖庭。”就是宫中人干杂活的地方。派人监督戚姬每天干活，可怜的戚姬哪里吃得这种苦，悲从心生，不免作歌以寄忧伤，歌词为：

“子为王

母为虏

终日舂薄暮，

常与死为伍。

相离三千里

当谁使告汝。”

这就是流传至今的《舂歌》，是戚姬陷于悲惨境地的忠实写照，翻译成现在的话是：

儿子在赵是大王，

老妈长安为奴仆。

天天舂米到夜暮，

常常跟死神为伍。

和你相隔三千里，

咋能知道我的苦。

吕雉听说了这首舂歌，冷笑一声，怎么，还指望刘如意来为你报仇吗？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吕雉懂。她随即下令召赵王回长安。如意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能拿什么主意？赵国丞相、已改封为建平侯的周昌一眼就看穿了吕雉的把戏，回复：去不了。吕雉寻思这周昌还挺听刘邦的话，于是再发诏催促，周昌又给挡了回去。吕雉又再发一道诏书。

这次周昌火也上来了，对使者直楞楞地表示：“当年高祖皇帝把刘如意嘱托给我，他不过是个小孩儿，我听说太后讨厌戚夫人，想把娘俩一块给剁了，我不敢让赵王回去，而且赵王还有病，这事儿办不了。”史载：“使者三返”。办事小吏的内心崩溃——爷爷奶奶们，您们踢皮球玩呐？

吕雉听到回复后气岔了气，心想如果不是当年你周昌帮我儿子说话，我整死你。平静后，她决定必须得办成这件事，不然，未央宫再发声就没人听了。

这次她换了一招，她让周昌返京述职。周昌千里奔行一路上憋了股火，不过一想到该说的话说了，该办的事他也办了，心中庶几无愧，他挺直腰板进了宫。果然不出所料，一入见，吕雉就阴沉着脸大骂：“老欠登，你不晓得我最恨戚家人吗，你不奉诏把赵王送来，你想干啥？”

史书未记周昌的应对，也许是沉默；也许是据理力争；也许是火星撞地球干一仗。反正在拜谒了吕雉后，这两个人友谊的小船算是翻了。周昌气呼呼回到驿馆，他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吕雉又发一诏让赵王回京，刘如意照办。等周昌见到如意后，暗暗叫苦，而吕雉却又打发周昌回去。

话说刘盈得知弟弟回来，明白吕雉要动手，他还是心好，亲自到灞上接回弟弟，坐一个车回到未央宫，亲自和如意住在一起，同吃同睡，让吕雉没有下手的机会。但很快，一个好机会来了。

公元前194年（孝惠元年）的一个冬天，刘盈早起锻炼，去打猎。刘如意小朋友贪睡没能早起，吕雉的眼线立刻汇报了这个情报，吕雉派人拿着鸠汁毒酒让如意喝，此酒剧毒无比，饮之立死，所以等刘盈回来的时候，刘如意的尸体都凉了。

这是《史记》中的记载，而《西京杂记》也记载了吕雉杀如意的史实，且较详细。不同的是，西京记载说“吕后命力士于被中缢杀之。”这个“缢”读为“逸”，是勒颈使之窒息的动作。是说吕后派人在被窝里把如意给勒死了。得知死讯后吕雉还不放心，非得要看到刘如意的尸体，于是杀手用绿囊袋子装着尸体，推着小车带来让吕雉过目。是那个孩子，吕雉满意地点了点头，重赏了力士。

吕雉把戚夫人喊来，不经意地让她看到了死了的如意，戚夫人立刻捂住心口，她已是肝肠寸断。刘盈木然地看着如意的尸体，看着戚夫人呼天抢地的哭嚎，他冷冷地看了吕雉一眼，没入到夕阳的黄昏中。

刘盈打听出杀手是东城门外的宫奴后，派人捉了力士，就地用刀腰斩，即砍为两截。看着力士一地鲜血痛苦地挣扎，刘盈长吐出一口恶气，内心暗道：“我奈何不了你，并不代表我软弱。”

刘盈杀力士为弟复仇，正史中未载。但或《西京杂记》的记录为史实，这里的刘盈，更复杂更有血性，此举也是刘盈在警告吕雉。而周昌得知消息后，气愤难平，再也不去长安朝见，三年后就死了。过后，吕雉把淮阳王刘友迁移到赵国做赵王。后来历史证明，吕雉当权下，当赵王绝对是个高危职业。

吕后最后决定折磨和羞辱她最大的敌人——戚夫人。她做的太过份了，简直就是变态，这充分证明她是一个恶毒狭隘的女人。

吕雉派人砍断了戚夫人的四肢；弄瞎了她的眼睛；熏坏了她的耳朵；喝药损伤了她的嗓子；把她放置在厕所里，还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人彘”。“彘”，就是猪。吕雉把戚夫人弄得不能动、看不见、听不着、喊不出，扔到最肮脏的地方，称为人猪。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吕雉，你虽得一时之快，但历史却把你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过了几天，可能是由于示威、警告的心理，吕雉又喊来刘盈观看她的“作品”，刘盈乍看吓了一跳，向左右打听问这是谁？下属说是戚夫人，刘盈大哭。这哭有害怕的成份，更多的是对故人的同情和悲哀。想当年戚夫人是看着刘盈长大的，当吕雉带着刘盈登门拜访戚夫人，嘤嘤笑语一片祥和时，谁又能料到今天戚夫人的遭遇呢？

刘盈被吓得不轻，坐下了病，大半年没下来床。软弱的他决定和母后争权，他让人传话给吕雉：“这不是人干的事情。我是你的儿子，终究不能管理天下。”于是刘盈自暴自弃，天天喝酒淫乐后宫，不理政务，这样一天天下去，他身体的疾病也越来越多了。

吕雉也暗暗踌躇——何必让儿子去看人彘呢？但强悍的她并不后悔，亲自掌握权力的滋味是如此美妙，让她欲罢不能。刘盈歇歇也好，我辛苦操劳也是为了这孩子的幸福。而她将在未央宫中，勾勒出一幅治理天下家国的巨大画卷。

时间飞逝，新年马上要到了。孝惠二年，公元前193年的十月一日，是大汉帝国的大年初一。按照惯例，诸侯王都会齐来长安朝贺，各自住在驻京办的高级别墅区。比如说，楚王住的是“楚邸”；齐王住的是“齐邸”等等。但见旌旗招展，车毂如云，这楚王刘交、齐王刘肥等人都来了，亲人来了得招待，刘盈备下了丰盛的家宴。酒桌上刘盈请刘肥坐在上坐，刘肥憨厚一笑，也未多想就落坐了，如果他看到吕雉那冰冷的眼神，打死他也会去坐的。刘盈论的是亲情，尊敬大哥所以礼让。但要论君臣，刘肥无论如何都不应居上位。

刘邦生前和曹姬苟且，吕雉不是填房倒也不怪，但刘邦得势后对曹姬刘肥关爱有加，吕雉渐生妒恨。现在看刘肥居于上座有若天子，对权力敏感的吕雉，心中泛起怒波——难道我儿子就一直在你之下？吕雉立刻嘱人打来毒酒，放在自己的漆几上，让刘肥来敬酒。还特地备了两杯——确保必死。

刘肥走来，刘盈也跟着过来了，各端一杯酒，准备说几句话就干了。吕雉吓了一跳，心想小崽子你跟来做什么？眼看两人要一仰而尽，吕雉忽然站起来夺下了儿子的酒杯，说不用喝了。这太奇怪了，太后脸色煞白，行为失常，居然失去风度，夺去弟弟的酒杯，啥情况？刘肥觉得蹊跷，越想越恐怖，哪里还敢喝酒，只能装喝多了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回到“齐邸”的刘肥后来知道，那是毒酒，他的手哆嗦起来了，因为他知道吕雉的手黑，被她瞄上的人基本上都没啥好下场。刘肥心想坏菜了，我恐怕就挂在长安了。于是整天茶饭不思，忧愁憔悴。

随从参谋出了一招。说吕雉就一子一女，大王您齐国有七十多座城市，您是千亿级别的大富豪。而刘鲁元没有几个封地，跟咱差太远了。不如您敞亮地划出一个郡给吕雉，再转给鲁元公主当收入，那吕太后一高兴，您就妥妥地了。

于是刘肥照办，献上了一块收入高地方好的城阳郡，因为刘鲁元和宣平侯张敖已经有了儿子，所以刘肥也是豁出脸了自降身份，尊称刘鲁元为王太后，说给王太后一点零花钱请笑纳。吕雉很开心，马上同意办这事儿。同时亲情也回来了，她亲自来到驻京办齐邸，摆下家宴大家乐呵呵一顿畅饮，完事儿后就欣然同意刘肥回国了。

这是金钱的力量，让人重新发现了亲情；还是吕雉一时激情犯罪，过后回归理智？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lCHuWPBAfajGw7qimPVycXEjjAW7xwyQcEc8sXO4AP8u9UI3TPVhkziTX8Grjq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