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楚河汉界

广武，实际上是一座山名。此山位于荥阳县东北，临黄河而突然崛起，延绵不绝，山势陡峭。此山中间有深壑，宛如刀劈斧削，将两山分开。深壑由南而走向东北，宽八百米，深达二百米。此巨壑又名“广武涧”，大名鼎鼎的鸿沟，主体上就是这里。而所谓“鸿沟”，乃是秦始皇在位时，为攻击魏国开凿的，起名为此。

既然有涧，就有水。深壑中有汴河的支流河水迅急流过，故得绕行数十里方能短兵相接。在河上架上浮桥也或能过，但要想仰攻山上非常困难。

两山隔壑而望，其上各有一城，长度都是一千多米，城内可容数万人，此处乃是楚汉对峙的最前线。汉高祖四年十月，也就是公元前203年，刘邦杀回成皋，占据广武山西城。项羽也匆匆回来，占据广武山东城。楚军大棋的后边，通向荥阳。汉军大棋的后边，通向成皋。

深夜，凉风，楚军大营。项羽独自坐于军帐之中，灯烛摇曳，酒瓮已空。酒量最好的钟离眛在外作战，没人坐陪，项羽不仅感到了一丝寂寞。

“难道我会倒在刘邦的剑下？我什么都会失去？”项羽的眼睛中飘过了一丝恐惧，他手中的青铜酒爵，居然抖个不停，溅出酒来。自从七年前跟随叔叔项梁反秦以来，项羽还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的处境确实不妙：亚父范增已死，军中的参谋官也越来越少了；

龙且军团二十万精锐全军覆灭；

曹咎军团在成皋被全军覆灭；

刘邦军团占据了粮食基地敖仓，楚军面临着后勤崩溃；

黥布军团投靠汉军；

彭越军团在后方破坏后勤；

韩信军团坚决不搞三国鼎立，汉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大；

北方盟友如齐、赵、代、魏，一一被灭；

灌婴军团南下，直接威胁到了楚国首都彭城；

而刘邦怎么都干不死，每次逃出后都会奇迹般的卷土重来；

史记言道：“项羽恐”。请注意这个“恐”字，基本上，当初项氏叔侄起兵的时候，面对强大的秦军，都基本看不到“恐”，而此时，刘邦却给他带来了死亡的阴影。

回想起去年在荥阳，刘邦曾主动和谈，但彼时项羽围城占优，拒绝了刘邦，而今刘邦崛起，关键是自己没粮食了。

好烦！

项羽烦躁地把杯中烈酒一仰而尽，放下酒杯，他的眼前飘过了一抹红霞。一个绝美的女子，巧目倩兮，美目盼兮，悠然而至，她的名字叫虞姬。虞姬脉脉含情地跪在项羽身旁，项羽报以温柔一笑。

虞姬跟随项羽已有好多年了，项羽很宠爱她，虞姬也倾慕项羽，两人如胶似漆般地爱着，甚至出征，项羽都带着虞姬，这个女人懂他。面对红粉佳人无须多言，项羽抛开一切，轻吻着她，一个刚猛如虎的男人，变得柔情似水，在虞姬的面前，项羽不会再有忧愁，不会再有思虑，铜炉火热，芙蓉帐暖。

第二天早晨，项羽默默系好了铠甲，虞姬目送他走出营房，深秋风起，她裹紧了衣裳。

项羽隔着广武涧，就看到了老对手刘邦，此时他正洋洋自得地骑于骏马之上，身边名士如云。

项羽大声说：“刘邦啊，你看这天下打的没完没了，都是因为咱俩，要不这样，咱两单挑，不要把所有人都带着遭罪，行不？”

刘邦笑着一拱手回复：“不好意思啊项老弟，我喜欢和你比智商，我不和你斗力气。”

项羽派几个楚兵去挑衅，不料汉军中有楼烦国的雇佣兵，他们是射箭高手，相当于现在的狙击手，楚军一出来就被箭手狙击。项羽火了，亲自披甲过去，箭手看到项羽，吓得跑进军营里不敢出来。

刘邦寻思这楼烦射手咋这么完蛋呢？居然吓跑了，一打听是项羽亲自来了，刘邦吃了一惊，这回他打个招呼。

刘邦：“那个项老弟，亲自出马啊？”

项羽：“我目前还行，刘大哥你还没死啊？”

刘邦：“不忙不忙。”

项羽：“哎呀，你有没有贵族精神和荣誉感？咱俩单挑得了。”

刘邦：“呵呵你这话说的，你今年才三十，我都五十四了，我和你决斗？说实话我觉得，你的这个建议比较二。”

接下来刘邦数落出项羽的十大罪名，当然也拒绝了项羽提出的解决方式。以长攻短，是项羽的思想，扬长避短，是刘邦的主张。项羽气坏了，拽过一把强弩就射刘邦，一箭卯在刘邦的胸口之上。

刘邦胸口一痛，却摸着脚说：“这混蛋伤了我手。”赶紧闪人去救治去了。这一箭可伤得不轻，刘邦几乎下不了地，天天躺着静养。

张良看望之后说：“您不下地儿可不成，得去安抚一下军心，别让项羽趁机占了便宜。”刘邦一听，嗯有道理。于是强了巴伙地去军营里巡视一圈，回去以后箭伤更严重了，得儿，直接被送到成皋城去疗养。

等刘邦养好病，西行到栎阳，把原来自杀死了的司马欣的脑袋砍下来，悬挂于栎阳示众，秦人本就憎恨司马欣这个叛徒，刘邦此举，大为收买人心。刘邦在栎阳待了四天，又回到广武城，继续怼项羽。

但此时的刘邦投鼠忌器，毕竟自己的老爸老妈和媳妇还在项羽手里，刘邦就派出陆贾，去项羽那里去谈一下。项羽死马当成活马医，不同意归还人质。

项伯劝他，人质在外交上的作用，就是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莫不如归还刘邦的亲属、归还被扣押的一批汉国官员，签署停战协定，让咱们楚国缓口气儿，再码点人出来。

那我们现在来看看，当初项羽所封的十八路诸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1，汉王刘邦，项羽死敌。

2，雍王章邯，楚党，自杀。

3，塞王司马欣，楚党，成皋之战城破自杀。

4，翟王董翳，楚党，成皋之战自杀。

5，西魏王魏豹，骑墙派，被周苛所杀。

6，河南王申阳，投降刘邦，汉党。

7，韩王韩成，被项羽所杀。

8，殷王司马卬，骑墙派，彭城之战被杀或失踪。

9，赵王赵歇，陈党（陈余），在井径之战败于韩信，被杀。

10，常山王张耳，汉党，现为赵王。

11，九江王英布，原骑墙派，被争取成为铁杆汉党。

12，衡山王吴芮，被张良争取为汉党。

13，临江王共敖，骑墙派，病死，儿子共尉即位。

14，燕王臧荼，原来是楚党，投降后成汉党。

15，辽东王韩广，联军灭秦之后不久就被臧荼给杀了，无党派。

16，齐王田都，楚党，被田荣打跑并失踪。

17，胶东王田市，楚党，被亲叔田荣给剁了。

18，济北王田安，楚党，被田荣给剁了。

由此可见，原十八诸侯，经过四年楚汉战争的洗礼，加上病死和失踪，已经没了三分之二即十二个，剩下那六个全是汉党，楚党内部原来的智囊范增、猛将龙且都挂了，大司马周殷军团投降，楚党基本上快全军覆没了，这仗还怎么打？

原来被项羽排斥的田荣陈余，本欲成为“齐党”，与刘项三分天下，可是没那资本早早出局，反是无意中帮助刘邦干掉了楚党三田。而目前打了四年，汉党的势力上升，楚党的势力下降，况且，汉军由韩信、萧和从关中征来的大兵正日夜赶来，项羽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和谈。

项羽在贵族气质下硬挺着，刘邦接着又派侯公去外交，后勤崩溃的项羽就坡下驴，承认刘邦的平等地位，中分天下。

双方约定以“鸿沟”为界，以西，归刘邦；以东，归项羽。话说这个“鸿沟”，是指战国时代开凿的接通黄河与淮河的一条古运河，离荥阳不远。后人就从这“鸿沟”协谈中得出灵感，发明了象棋，其中的“楚河”、“汉界”包含的就是楚汉和谈的典故。后人也把广武山上对峙的这两座城池的废墟称为“汉王城”、“霸王城”。

停战协定谈判成功后，项羽马上就放了刘邦的家人和一大波被扣押的汉国官员，韩王信也被释放。军人们都高喊口号：万岁！万岁！双方正式停战。

刘邦把成功换回人质的侯公封为“平国君”，理由是侯公是外交的一流人才，在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危险，所以刘邦不在明面上用他。

不知道侯公是怎样说服项羽的，但后氏苏东坡写有散文《代侯公说项羽辞》，主要是虚构了侯公和项羽之间的外交对话，苏文写的是曲折多姿，文采斐然，说辞生动，读一读也是蛮有意思的。

鸿沟划界，实为灭楚战争的一大转折点，刘邦得到亲属旧部，更加毫无顾忌，从此追亡逐败，最终杀羽。唐人许浑有诗感慨道：

相持未定各为君，

秦政山河此地分。

力尽乌江千载后，

古沟芳草起寒云。

话说楚河汉界划分清楚后，项羽撤出返回彭城休整，山上只剩不多的兵士在驻守边境。而老油条张良，深恨项羽杀其君王，正摇动羽扇，密切地注意着局势，在此天下疲惫之际，献出绝杀之一招。大汉帝国宛如一条聪明的毒蛇，出手快、准、狠，闪电般噬住猎物，然后射入毒液必杀之。他寻来陈平，立刻去进见刘邦，眉宇之间，杀气腾腾。 djL8QpR0klxwU6rj8K34JTr8WbNA0JAtxfmhcZO1N3bNhzadAFQ1iKB0aZ5As/7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