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定睛一看,还是随何。他在军中为“谒者”,这是个很普通的职位,相当于军中的通信营营长或军中传达官这么个角色。
刘邦冷笑道:“你说你去,好,给你二十人护卫,回来后,重赏。”
随何一行就出发了,这支精干简单的队伍,快马加鞭,奔向淮南国。而黥布却不想见到他们。
话说灭秦之后,黥布封王。项羽要动义帝,是由吴芮英布策划动手的。再后来项羽要进关,刘邦装糊涂双方怼仗,黥布带队拿下了函谷关,把刘邦打得好尴尬。黥布乃是铁杆楚党,随何怎么才能劝黥布反楚呢?
曾经,一个田荣就搅得天下大乱,项羽征讨他,想要黥布出人出力,黥布非常讨厌打仗,他想搂着老婆孩子享几年福,他身上布满了刀伤箭伤,一到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忍,他再也不想上战场了。
所以他一直对出兵比较消极,当然,他也同刘邦保持距离,因为他这个九江王离彭城并不太远,他也得考虑两边搞平衡,谁都不得罪。
他推说自己有病了,上不了战场。项羽虽怨怒,但也不敢得罪黥布,九江郡十万大兵,谁都得掂量掂量。
等刘邦攻陷彭城的时候,黥布也不动弹。项羽就开始对黥布有想法了,派人去威胁催促他。黥布了解项羽的臭脾气,怕被剁了更不敢去。项羽一是顾念战友感情;二是还想留有余地,就一直没动他。
话说这随何看到两人之间的矛盾,似乎有机可乘。干外交这份工作,不是封侯就是人头落地,所以被刘邦一激,随何也豁出去了。而恰恰由于随何的这次冒险,影响了汉初的政治格局,并让本人也名留青史。
汉方来到九江淮南地界,见到了负责接待的官员“太宰”,这相当于楚国招待办的负责人。太宰每天就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等了三天,也见不到黥布的面,随何就明白了——黥布根本不想见到他们。
随何在庭院里侯着太宰,说要让我见黥布就麻溜地,要不就剁了我们。太宰把话传达给黥布。黥布寻思听听随何说的吧。
双方礼毕后随何直接就问:“请问大王认为您九江国与楚国是什么关系?”
黥布:“君臣关系,我们是附属国,楚国是大哥。”
随何:“君臣关系?呵呵。想那项羽,打钜鹿时亲自带剑冲杀,那楚国有困难了你们才派了四千人过去,您应该亲自上阵,为项羽冲到彭城,可是您的却在这里享福,这是一个小弟应该干的吗?我认为你办事儿挺差劲。”
黥布不动声色。
随何接着说:“然而您不帮着楚国,又不背叛楚国,不过是认为汉国弱小。”
话风一转:“虽然楚兵强,但项羽杀了熊心,不正义,还老觉得自己挺牛。刘邦呢干得也挺不错,楚军没啥招打。刘邦是爱和平的,如果项羽胜了,那妥了天下就打吧。楚国不如汉国,天下人都知道,您咋还不选择好老板呢?我也真是醉了。”
接着随何提出要求:“我并不认为你的十万兵能干掉楚国。得合作不是?我认为你如果打击项羽,必然会牵制项羽于彭城。只需几个月,刘邦卷土重来,必取天下。”
最后许诺:“你投奔刘邦,以刘邦的为人,必然加封大王,所以派我过来,跟你策划一下。咋样,给个痛快话。”
随何说得有道理,英布被说动心了,说:“你小子白话的有道理。那听你的吧。我反楚随汉,只是……要保密,不能让楚人知道。
哪知越是担心的东西就越来,这随何前脚刚出,后脚楚使者进来了,直接责问:“黥布,你到底怎么想的,啥时候给我出人出力啊?你倒是麻溜地啊。”
随何也没走居然又回来了,大大咧咧地坐在楚使者的上座,说:“咦?九江王已经跟大汉了,你楚国怎么还要他发兵呢?你们的脑子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被蚂蚁蹬了?”
这句话把英布给造愣住了。楚国使者发火了,说这还谈个毛,撤!
楚臣走后,随何劝黥布杀人灭口,说反正事已至此,干脆快点投靠大哥吧。黥布这回算是被拉下水了,不得不杀了楚国使者,彻底地同项羽决裂。项羽头痛不已,也彻底地发怒了,他兵分两路。一路派项声、大司马龙且去对付英布。一路留于楚地攻打下邑,即刘邦的老根据地硭砀山附近的砀县。
这个“且”,读“居”。龙且是西楚国大司马,从小是和项羽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是光着屁股玩儿到大的发小,所以项羽一向很信任龙且,并委以带兵权。
龙且性格强悍,相貌凶狠,作战不要命。灭秦破齐,龙且战功卓越,可怕的是,他手下还有一支西域雇佣兵,乃楼烦国骑兵。擅长机动作战,快马弯刀,杀人如麻。
此时的黥布,在锦衣玉食中待久了,斗志全无,其带兵怼龙且,没怼过。让楼烦骑兵一顿虐,血流成河。黥布怕项羽杀了他,没敢带兵硬打,从小道秘密地来到刘邦军中。
到了汉国得和首脑会见呀,使者通报后黥布就进了刘邦的别墅。黥布一见刘邦,立马变了脸色。原来刘邦正在床榻之上洗脚,他随随便便冲黥布一笑,说黥布兄弟来了,快坐。
来之前黥布的脑海里勾画:刘邦盛装出外相迎,宾主热情握手寒暄,然后走在红地毯上,双方开始严肃地阅兵仪式。接着举行正式会谈,讨论关于打击战略敌人的宏图……现在看到刘邦在和女生笑嘻嘻地洗脚,黥布差点气背过气儿去。
史载:“布大怒,悔来,欲自杀。”两个人没说几句话,黥布和刘邦的第一次会见就结束了。黥布患得患失,心想我悔不该听随何之言,投奔这混蛋。现在他这么轻视我,我还哪里有王的尊严?一怒之下,黥布恨不得拔剑自杀。
随何打圈场:“大王别见怪,我们汉王就这屌样。”
黥布气哼哼地跟随何来到招待所。
只见半山之间,有一超级豪宅,放到现在是七星级酒店标准。大宅宽阔气派还自带泳池。管家带一群仆人在列队迎接。
随何说我们老大住宿也这个标准。黥布见之,“又大喜过望”。
不得不佩服刘邦,做人办事儿都有一套,刘邦为啥先没有礼貌让人生气,接着又让黥布高兴呢?唐代张守节在《史记正义》中的分析一针见血。其云:“高祖以布先分为王,恐其自尊大,故峻礼令布折服;已而美其帷帐,厚其饮食,多其从官,以悦其心;权道也。”就是说刘邦怕黥布装大腕,先羞辱一下他刹刹威风,再正了八经地让他履行副总裁的职责,这是一种手段。
话说黥布甘心情愿跟刘邦,就得回去码人来投奔。黥布在九江深耕多年,人脉也是很强大。不几天手下来报,说楚国已派项伯平定九江郡。大王您的老婆孩子全让项羽给杀了。黥布大哭,怒骂项羽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随从震怖,都悄悄地出去了。黥布拔出宝剑,剑指楚国:“我黥布若不杀死项羽为妻儿报仇,枉为男人。”
此时原黥布手下旧部老铁,也有几千人从占领区偷偷投奔过来,刘邦也分给黥布不少兵力,黥布随刘邦共同北上,驻军成皋。现在黥布已是死心塌地,誓要消灭项羽。项羽也是胡干,无意之中又得罪一个大腕,乃是衡山王吴芮。黥布和吴芮乃是翁婿关系,你项羽把黥布的老婆杀了,吴芮会咋想?远在中原腹地的吴芮,终于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