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吴造反的消息传到了咸阳,大臣们开始决策,决策来决策去,只有武力平叛这个思路。不过比较棘手的是军力不够。秦国乃泱泱大国,怎么在国家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居然连军队都没有呢?
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或是谜题。
实际上,当时的大秦,不仅有军队,而且是至少八十万的精锐之师。其大致分布在南北两个方向。北线,由蒙恬领导三十万大军,驻守在长城沿线,主要任务是防范匈奴入侵;彼时秦始皇已经敏锐地发现,突然崛起于华夏大地的匈奴,将是其后帝国的最大敌人,实际上也是如此,其后取代秦的大汉就断断续续地跟匈奴打了几百年,嬴政的战略眼光非常人可及,他必须要派军驻守,因为中原再怎么折腾,他是一脉相承下来的文明,无论楚国统一还是齐国统一,他依然是农耕文化有定居点有城市有文字有货币,但是匈奴就不一样了,如果他们占据了中原,那妥了大家都茹毛饮血吃烤肉吧。
南线,由大将任嚣、尉佗率领五十万大军,驻守在岭南的崇山峻岭里,主要任务是完成对百越部落的军事占领。
但为啥两大精锐部队按兵不动呢?原因大概只有两个:一是朝廷中有人反对动用边防部队;二是边防将领不听从中央的命令。嬴政死后,大家都在观察局势,胡亥把蒙恬从前线调回并逮捕、冤杀,这么乱整一气儿,基本上是毁掉了军队头头们的信任——胡亥傻,赵高疯,谁还敢回咸阳?
大秦帝国内部早就出了反对派,南线的任嚣、尉佗乃金鳞之材,岂是任人调遣的池中之物?
且说陈吴打出“张楚”旗号之后,派出好几个军队,要扩大地盘,将军葛婴先立了个楚王,回头知道陈胜立了吴广为楚王后,又把自己立的楚王给杀了,陈胜想小子你是啥意思?想给自己贴金上位?想来想去不放心葛婴,就黑了他。
顶替葛婴的是岁数不小的周文,曾是故楚国春申君的参谋,过去在项燕军队里工作过,陈胜给他印章,西出战秦。一路发展壮大到数十万人,驻扎在“戏”,就是现在的陕西临潼附近,基本上快打到首都了,在这里他碰到了前来狙击的名将章邯。
章邯就是反对派的噩梦。
章邯的先祖是姜子牙,爷爷老爸都在秦国当官,他本人的官衔是“少府”,管理国家财政,相当于财政部长和商务部部长的角色。秦人开会研究怎么打?他提议释放修坟墓的服役者和罪犯,全部军事化,打击反对派。胡亥同意,派长史司马欣、董翳跟着章邯一起干。
乍一看,管理商务部的跨行业指挥军队,有点儿过吧?实际上,章邯是一位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他曾经拜师学习兵法,他老师的著作被后人编进了经典军事教材《武经七书》,他的师父叫尉僚子。
几个月下来,章邯就把周文打得溃不成军,二世二年十一月,陈胜的大将周文自杀,带的军队被打散。秦人以九月为岁尾,二年十一月,就是距离陈吴反秦才四个月的时间,章邯就组织秦人进行了有效的镇压,效率很高。
且说陈王有几个手下,是陈人武臣,张耳,陈余。陈胜派武臣北到赵地驻军,结果武臣居然自己给自己封了个赵王,陈余为大将军,张耳,韶骚为左右丞相。陈胜想你小子是不是有想法?他要发火了,不过面对章邯的兵锋,陈胜不想多惹麻烦,就把这些人的家属迁移宫中,并封张耳的儿子张敖官爵,迁到成都,估计也是担心张敖搞小动作,是遣送间谍出境这种性质的。
陈胜催促武臣入关干章邯,武臣却想着往北搂地盘来发展自己,这样北有赵国,中有楚国,西有秦国,中国政治版图将呈三国鼎立的姿态。为了巩固地盘,武臣派遣韩广到燕地驻军。
结果这个韩广学了一下上司,在燕地自立为燕王了。武臣吃了个哑巴亏,气得冒烟,将心比心,乱世里人人都是为了自己。双方的关系僵持了几个月,武臣索性好事做到底,把韩广的亲属都送过去了。
当时,小军阀们自立为王的家伙数不过来,狄人田儋立为齐王,魏国贵族魏咎立为魏王,赵歇立为赵王,基本上六国都在名义上复了国。
陈胜手下的将军田臧觉得吴广为人狂傲,杀了吴广,陈胜就用田臧为上将,田臧决心和章邯的军队硬碰硬,结果战死,章邯进兵荥阳城,破了楚军。
然后,章邯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了陈王手下的一波小军阀。最后,陈胜的车夫庄贾见势不妙,杀了陈胜,向章邯投降,章邯的人生在平叛中到达了顶峰。时为二世二年十二月,陈吴起义后半年,先后被杀,陈胜葬在了芒砀山。
陈胜这个人,性格变化太快,朋友不多,曾经和他一起种地的那个乡下人和以前的老乡来投奔他,敲宫殿大门说:“我想见陈胜。”
管警戒的就想抓他们,任他们说出花来,也不通报陈胜,恰好陈胜出宫,大伙在道上喊他,陈胜听见了就召见了他们,带他们一起回宫,大家看到陈胜住的地方,不仅惊叹:“我的天啊,陈胜当了王真奢侈啊!”
大伙儿在这里住得挺舒心,没事儿干了就说些陈胜的趣闻轶事。有人反映给陈胜,说老乡瞎说话,破坏您陈王的形象。于是陈胜杀了那个乡下人,这下就不得人心了,大家觉得陈胜这个人变了。
“假如我们有一天富贵了,一定不要互相忘记!”说这句话的陈胜,已经没有了,现在是一个猜忌、残忍、为了财富和地位六亲不认的陈胜,我们走吧。于是陈胜的旧友故知都走了,人们都是用脚来投票的,陈胜之死,是偶然吗?
章邯和一众军人,铁骑棉衣,在陈胜墓前路过,白雪皑皑,那高高的一堆白色封土,是不是历史对陈胜的一种肯定呢?“张楚”政权的大棋已经被干净利落地砍倒,下一个是谁?
章邯锐利如鹰的眼神越过封土,望向那遥远的北方,朔风低沉,旗帜猎猎,大秦帝国的无数个敌人,已经疯起,未来,将是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