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般的洒在地面上,一座古老的巨宅矗立在夜色中。屋中闪出黯淡的光芒,寂静而毫无声息。
正是初秋的时节,秋风吹拂着宅边的树林,发出一阵索索之声。
月光下,林中飞驰出一匹骏马,马上的骑士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身着银白色的劲装,披着一件青色披风,背插长剑,剑穗在他身后飘动着,他面上微带疲乏之色,满面风尘。
他一见那巨宅,拉住了马缰,面上现出一丝笑容,舒了口气,心想既然已经回到家门口就不急了。他催马向前走至大门口,下马用手在大门上拍了两下。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走至,大门轻轻打开,一个驼背老人打开大门,打量着那少年。
那少年面上展现着笑容,笑着道:“忠叔!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那驼背老人面色急变,目中泪光闪动,颤声道:“英少爷,原来是您回来了!”
那少年一笑,用手拍着那老人,笑道:“忠叔!也难怪你不认得我,十年不见了,接到信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生病,所以要我先赶回来,不知爸爸他老人家可好?”
驼背老人一呆,道:“怎么!你师父秦岭孤剑生祝大侠没有来?”
那少年双眉一皱,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信上也没有说明,师父病很重,没来!”
驼背老人呆立了一会,迟滞的道:“老爷失踪已经三日了!”
那少年一呆,疾道:“什么?忠叔,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驼背老人缓缓低头不语。
那少年呆立着,目中泪光连闪,他想不到他父亲以湘江大侠管天成之名居然失踪了,不知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呆呆的向那驼背老人问道:“忠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驼背老人缓缓道:“半月以前后屋中突然发现了一个暗门,我和老爷一齐找到的,那门一开,里面站着一副骷髅,那骷髅头额上插着一柄短剑,老爷只看了一眼,马上脸色都变了,关上门,派人送信给你,请你师父来,在你师父未来以前无论有什么事也不许再启那暗门,但三天来老爷都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管英呆呆的听着,一副骷髅?额角上一柄短剑?他从来没听过这种方法代表着任何意义。
管英呆想着,他咬了咬牙,缓缓道:“忠叔!你领我去看看!”
驼背老人一愣,迟疑的道:“但是祝大侠……”
管英双眉微皱,道:“师父不会马上就到,而且爸爸失踪了三天,一定是进那地方去了!”说着想起他父亲已失踪三日,他神情不由有些黯然。
驼背老人呆立了一会,管英抬头道:“忠叔!你不必代我担心,我已经够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驼背老人轻叹了口气,道:“英少爷,主母早故,只有你一根幼苗,你要自己小心!”
管英听驼背老人提起他早过世的母亲,又想起他失踪的老父,他不由心中一阵酸苦,他忍住难受,扬了扬眉道:“忠叔!我自己知道!”
驼背老人又叹了口气,回身带路向屋中走去。
进入大厅,向厅后转去,转入后室。
进入后室,驼背老人迟疑了一下,伸手向壁上按去。
暗门之内一片阴暗,管英正要向前走去,驼背老人咦了一声道:“怎么这副骷髅倒下了?”
管英听驼背老人如此说,他加快了两步,随口问道:“这门一直关着吧!”
驼背老人道:“我从来没有进来过,除非老爷,以外的人没有人进来!”
管英那句话也不过随口发出而已,在说话的时间无数念头闪过他脑中,他抢前两步,走至暗门之内,俯身向那副骷髅察看,想是否能找到什么?
他身形才俯下一半,倏地感到身后一阵劲风扑至,他心下一凛,不用回身已察觉到身后偷袭之人是整身扑至。
他身形急速的扭转,左手食中二指一拼,点向身后来人“腰府穴”。
管英左手才递出一半,倏地感到一阵心寒,自他身后偷袭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他左手易指为掌,一手扶住那具尸体,在黯淡的烛光下,瞥眼之间他已认出那正是他父亲管天成。
管英在刹那间全身好似被冷水淋透,感到遍体生凉,脑中如受重击感到一阵昏沉。
他耳边听到忠叔的大叫声,他倏地一醒,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般闪过他脑际。他怒啸一声,身形侧飞而起,扑向屋梁,跟随秦岭孤剑生十年,他此时虽遇大变,也能暂忍心中悲恸。
管英身形怒扑而起,目光向四面一扫,在微弱的烛光下,他眼角瞥处,只见一条黑影向远处逸去。
他心中又惊又怒,但唯一的念头是擒凶,身形一起,如巨雁一般向那条黑影扑去。他想不到像他父亲湘江大侠这么高名望的人被人弄死得这么容易,还有一个疑问这黑影是谁?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湘江大侠屋中暗室。
管英心中虽然想着,但他脚下丝毫不滞,如箭一般向那人追去。
管英身形两三个起落已是追近那人身后。
那人好似意外,想不到管英已追至,他身形一顿,倏地回身,右手一掌直击向管英左肩。
管英此时志在擒敌,他冷哼了一声,欺身向前,右手一起,反点向那人肩头“肩井穴”。
管英一逼近那人,一指正欲点中,但那人倏地手肘反扭,管英心下大骇,此时欲避已是不及,那人一掌正拍在他左胸。
他闷哼了一声,幸而那人功力不高,这一掌拍得也不重,没有受伤,虽然如此但他右胸也是疼痛难当。
那人一招得手,不待管英有缓气的时间,拧身逼向管英,右手反手之间已多出一柄短剑,刺向管英胁下。
管英一时不防,被那人击中一掌,他心中又惊又怒,那会让他再得手?他右手平胸画出一个弧形。
那人冷哼了一声,管英这一招攻出,他竟看不出管英攻向他什么地方,但自恃武功怪异,不理管英这一招。
那人短剑才递至管英胁下,管英右手已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形,三指捺向那人手腕脉门,那人斗然大惊,管英这三指所来自的部位无论是他沉腕翻肘,或者撤招换式都躲不过。
二人交手不过电光火石般的功夫,岂容他多想,念头微动之间右手脉门已是被管英三指所触。
他吃惊之下,已知不放开短剑不行了,他左手反拍向管英前胸。
管英三指一翻,立时夺下那人手中短剑,身形飞退。
他一退,他人也不敢太迫近,二人面对面而立。
那人想不到管英功力之高远在他想像之上,一掌居然没有打倒管英。
管英心中更是暗惊,当念之世手肘能翻转击敌的,只有被誉为天下第一怪的东海劫余岛主秋彤一门而已,秋彤之怪天下无人敢惹,不管这人若与劫余岛有什么关系他也一定要擒住这人,但他父亲的武功不是这个人能杀的。
他心念疾转,但毫无疑问的他父亲之死是与这人有关。
他心中想着,在黑暗中,他几乎看不清身前那人的面容,但依稀可见眼前这人是一个年青人。
管英冷然道:“你是东海劫余岛主的什么人?”
那青年心下一凛,他想不到只一招管英已认出他门户,而他对管英那种怪异的招式还看不出什么门路来!
他微微一顿,傲然哼了一声,道:“你既知我与劫余岛有关,还不退去?”
管英双眉微扬,十九年前华山论剑劫余岛主以一身怪绝的武功威镇天下,被誉为绝海魔叟,跻身当前三正四奇之列,自此以来没人敢惹东海劫余岛。
他自然也知秋彤难惹,但自己父仇在身,岂有如此退的?他冷然一哂道:“即使你与劫余岛有关也无法让你走!”
话才一出口他身形已逼近那人。
那人想不到管英居然有胆惹劫余岛,他自知不敌,他身形一翻,向下落去。
管英已决心不让他脱手,他身形一起,直逼了过去。
但那人逃入一条地道之中,管英地形不熟,他右手一反,将那柄短剑插入腰间,随手击出两掌,身形落入地道。
他借这两掌劲风反击之声,略辨地形,随着追入。
那地道之中好似尽是复层夹道,他追了一会那人已消失。
管英一时不知如何追才好,他微微呆了呆,倾听着地道中的脚步声,但听了一会也听不出什么!
他心中暗想,以那黑衣人的武功,决不可能不发出丝毫的声息,除非他在附近停住了脚步不走了!
管英想着,向四面回首望去。
在地道中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左方却有一丝淡淡的光芒。
管英双眉微皱,向光芒处走去。
走了十余丈远,见身前一扇门,自门缝中射出淡淡的红光,在暗中那红光刺目已极,令人心血沸腾!
管英迟疑了一下,他单掌轻拍,那扇门应手而开,他身形跟着冲了进去。
管英身形才一进门,耳旁只听一声轻哼,一股劲风自侧面击至。
他心下微一凛然,他自来人拳脚所带劲风之间听出这人功力之高竟在他之上,他右手一翻,反击向那人手腕。
那偷袭之人出招奇异至极,管英这一击竟然未中!
管英心下大骇,他立时想到这人也是东海劫余岛之人,他虽已知道,但是他既无与这种怪异武功对敌的经验,更没有破解之法。
那人手肘反弯,管英身形一俯,只听嘶!的一声,他背后披风已被撕下。
他身形一移,在分毫之间躲开那人的一击,闪身站至一旁,但是他已遍体冷汗,以这人功力之高,这一掌若被击中必会重伤!
他立身向四面扫了一眼,在黯淡的光芒之下,他见身前不远盘膝坐着一个怒容满面,三十余岁之人,那人身旁立着一个黑衣少年,正似先前引他来此之人。
管英心下又是一惊,看来刚才偷袭他的人正是那盘膝而坐的人,看来他好似尚有残疾在身,一个残废之人已是如此,此人武功真可怕。
他父仇在身,这人无异是他杀父元凶。
那人冷冷的看着管英,倏地双手一撑地面,身形直飞而起,直扑向管英,双掌一前一后分拍向管英。
管英此时早有准备,他右手一反,锵!的一声已是将背后那柄长剑撤下,在瞬间反击三剑。
他每一剑都是弧形,但每一剑拿捏之准都使那人不得不收手。
二人互换三招,那人虚推一掌,落回原处,他双目惊怒的瞪着管英,管英不示弱的反瞪着他。
管英心中也暗惊,这人功力之高使他没有缓气反击的机会。
那人看了管英一会,木然道:“你是宫文羽的弟子吗?”
宫文羽是仙、奇、神、魔四奇中的天羽奇剑,也是他师父秦岭孤剑生祝幽的师兄,但后来师兄弟失和,他也听他师父提及。
管英听那人提及宫文羽,他冷冷一笑,尚未开口,那人冷冷道:“我是劫余岛主之徒温庭生,这里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管英微微一惊,眼前这人竟是武林中有名的煞星,锦衣公子温庭生!不知怎么今日躲到此地,而且双腿已残!
温庭生不待管英多开口,他又道:“你我师门两不相涉,你闯入已废我三年之功,看在你师父面上也算了!”
天羽奇剑宫文羽武功之奇,以“天羽奇功”独步武林,他出剑出掌均走弧形,但拿捏之准,对方若不撤招必伤在他剑掌之下,温庭生虽也是一个魔头,但对宫文羽也不敢招惹半分!
管英冷冷道:“家师秦岭孤剑生,并非天羽奇剑,你弄错了,而且杀父之仇岂有不报!”
温庭生微微一愣,他是老江湖了,什么看不出来,知道今天管英这初出江湖的少年要和他拼一下了,幸好管英并非宫文羽之徒,但杀父之仇管英决不会罢手。
若是真在江湖上走动一下,谁敢惹四奇三正中人?他冷冷一笑,道:“你既然身怀‘天羽奇功’我今日暂且放你一次,而且什么事你也不知道,你父自有取死之道!”
管英目光微闪,锦衣公子温庭生之狠辣武林皆知,他居然会就算了。
而且秦岭孤剑生与天羽奇剑失和天下皆知,他与劫余岛冲突宫文羽决不可能帮他,温庭生会算了?
他心念微动,温庭生见管英还不走,他面色微变,怒道:“你还不走等死么?”
管英双肩一扬,怒道:“你杀我父亲的账还没有算呢!”
温庭生面色又变,他向身后那黑衣少年一挥手。
那黑衣少年一回身,他身后壁上被他一推之时立现出一道暗门。
管英心中一惊,身形一起,口中怒喝道:“今天我就见识一下东海魔功!”
他身形才一起,温庭生面上突然变得血红,他大喝一声,右手一挥,两柄短剑如激电一般射向管英。
管英长剑一挥,拍落那两柄短剑。
那两柄短剑剑身所蕴功力之足震得他手腕微微一麻。
管英被两柄短剑所阻,身形一滞,温庭生双手一拍地面,身形飞起,在瞬间一连拍出五掌,掌势都诡异至极。
管英心下大骇,他长剑一圈,一招“天虹阻路”,连消带打,反攻向温庭生双手手腕。
二人对于对方诡异的武功都不清楚,招式都不敢使满,一触即收。
管英只觉得温庭生武功之诡使他心寒,但功力在瞬间已大打折扣。
他心中正诧异着,只听到内室之中一阵骏马长嘶之声,砰然声中四匹血红色的骏马拉着一辆高大的马车冲了出来,驾车之人正是那黑衣少年。
马车一冲出门,温庭生已忍不住喷了一口鲜血,他身形扑向那辆马车。
管英一见那辆马车他斗然大惊,刹时间知道为了什么,温庭生必是受了重伤,而这辆车不正是武林中所传说的“血河车”吗?
十九年前四奇华山论剑,所为的也是“血河车”——相传武林中昔年有一派叫“血河派”的,武功之高天下无人能及,而掌门人却乘着一辆世所罕见水陆两用的“血河车”。此车所至,必定血流成河!后来武林中高手合歼血河派,而血河车下落成了一个谜。传说血河车上有历代血河派掌门人的武功,因此“血河车”成了武林中追寻的对象。
血河车的传说仅仅是传说而已,大家找不到也就失去了兴趣,但二十年前“武林孤子”任狂突然驾血河车出现武林!任狂在武功上本是藉藉无名之士,但此时出现武功奇高,连毙百十名高手,血河车所至,又再血流成河!
这一来证实了传闻,武林高手立时围剿。华山一战,四奇合手,合毙了武林孤子,但四人为争血河车,互较武功!
四奇武功各有所长,激战十昼夜也难分高下,此时武林孤子在死后复醒,驾车而去。四人大惊,虽知他必死,但也只有怅然而去……
十九年来血河车又几被人遗忘,只有“仙、奇、神、魔”四人之名威凌武林,万没有想到血河车居然出现在此。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仅仅一闪即逝,见温庭生要乘车而去,他一惊,正想追过去,但见一条人影一闪,又冲来一人,正是那驼背老人。
血河车正纵然而起,驼背老人正首当其冲,若再不躲立时就要丧生在马蹄之下了!
管英见状大惊,一时之间顾不得追马车,他身形一起,一手推开驼背老人。
血河车所至,管英身形一低,砰!然声中,血河车已破壁而出。
管英随手拾起温庭生先前用来射他的那两柄短剑,身形一起,自破壁之处追出。他身形所至,只听见骏马长嘶之声及车轮滚地之声。
管英呆立了一会,他收回长剑,拿起那两柄短剑,只见在月光下那两柄短剑剑身发出淡青色的光芒,剑身缕着一道弯曲的血线,正是当年“血河派”的标记!
他将怀中另一柄短剑取出,三柄短剑形式完全相同。
管英立时恍然,原来他父亲管天成是发现了血河派的标记才如此紧张,他大概又进去过,以致遭了温庭生的毒手。
他默思了一会,呆立在院中,目中泪水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心中感到一阵凄然,他出门学艺十年,回家居然老父已惨遭他人毒手。
忠叔缓缓走出,他目中也充满了泪水,但向管英道:“英少爷,你一定要替老爷报仇!”
管英听忠叔如此说,他心中更是难受,他双目缓缓闭上,沉思了一会,道:“忠叔!我一定会替爸爸报仇,安葬了爸爸以后我就去报仇,无论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追到这辆血河车!”
他缓缓回身,倏地一愣,只见地面上落着一柄带鞘短剑,他呆了呆才走过去,拾起那柄短剑。
管英一拾起那柄短剑觉得份量很沉,月光下他仔细看了看,只见那短剑剑鞘是乌金打造的。
他抽出那柄短剑,只见那短剑出鞘,剑身闪动着一股淡红色的寒气,剑华耀目且非凡品!
管英呆了一呆,这不正是武林中传说的“血河神匕”吗?这是血河派掌门人信物,今日居然落在此地被自己拾到了!
他缓缓收匕入鞘放入怀中,呆立了一会,仰首向天!
他发誓一定要追到血河车,报父仇,想起他父亲,泪水已是满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