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一声吆喝打断了于声的迟疑，保密局的审讯科科长庄西押着几个年轻人走到走廊里了。几个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一些伤痕，还不算太重。谷正文这一点挺好，他一向反对用重刑，相反他喜欢攻心，所以现在审讯科的人动手的次数和力度都不如以前了。

“早说早死，晚说晚死，不说不死！早说早死，晚说晚死，不说不死！”张志忠突然加大了嗓门对着那几个年轻人喊着，几个人抬起头来看着张志忠，有的人迷茫，有的人坚毅，有的人眼含泪花。于声不禁为张志忠的凛然之气感染，他觉得自己不能临阵退缩，不管怎样先把情况弄清楚再决定不迟。

“于长官，你怎么来了？”庄西过来打招呼，他和于声关系亲近的原因仅仅是他和毛人凤之间有芥蒂，曾经有一次庄西喝醉之后讥讽蒋介石，居然被毛人凤撤职，甚至差点要枪毙。还亏的是谷正文救了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就是庄西对于声热情的原因。

于声只好应付着：“我来找一个人，凌旦复。”

庄西热情的回应：“他啊，关在最里面呢，于长官你就不用过去了，那边味道很差。我和毛中新过去帮你提出来，你就到审讯室等着吧。”

于声答应着：“好啊，那就麻烦庄科长了。”

庄西带着毛中新押着犯人往里面走去了，于声一个人在走廊里逡巡着，他发现张志忠也在观察他，四目相对，张志忠用眼神招呼于声过去。

四下没人，于声靠近了张志忠的单人监室的门，张志忠冷笑着问道：“听他们喊你长官，国民党给你个什么官？你叫什么？”

于声心脏砰砰直跳，这是对方在试探他吗？自己是该告诉他还是装傻？当他看到张志忠坚毅的眼神，他决定赌一把，于是他装作严厉的说道：“我是国防部于声上校，怎么？和你这个台湾共党头子对话委屈你吗？”

张志忠阴冷的笑了一下，他示意于声再靠近一些，于声把脸贴近张志忠，近得两个人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张志忠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要是于声，就尽快枪毙我！”

于声怔住了！他知道这是同志，这是同志让他放心，让他安全！他凝重的轻轻摇头，不答应，不答应。

远处传来脚步声，张志忠突然把脑袋往前一顶，大声的像门外喊：

“你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

庄西和毛中新带着一个糟老头子过来了，于声退后一步指着张志忠一语双关的说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庄西过来对着张志忠喝道：“张志忠，别逞能了！我们很快就把你们一网打尽了，你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

然后庄西回头把那个糟老头子交给于声：“于长官，这是凌旦复，您要提审现在就可以，您要是想带走他，还需要国防部的命令才行。”

于声带着凌旦复来到审讯室，凌旦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好像是谁打扰了他睡觉让他不高兴了。于声心里惦念着张志忠，问话就简洁许多：“凌旦复，你做假钞水平怎么样？”

凌旦复一听见假钞二字立刻来了精神：“假钞！嘿，我告诉你，全台湾，不，全中国，加上东南亚，就没有比我强的人！”

这看来就是一招鲜吃遍天那种人了，于声还是直问：“如果我们让你出来，帮我们印假钞你同意吗？”

凌旦复一拍巴掌：“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同意，说吧，想印什么？美元？港币？还是新台币？”

于声嫌恶的摆摆手：“这就够了，你先回去吧，我回头禀报了上级再决定。”

凌旦复一看这样，又变回了懒洋洋的神情，被庄西带回去接着睡他的觉了。

毛中新陪着于声往外走，走到大楼门口，毛中新站住了：“于长官，我不能远送了，别人看见不好。”

于声明白，叶翔之和自己已与毛人凤决裂，毛中新还是保密局的人，确实不方便。他轻声说道：“明天晚上，去我家。”

毛中新想了想，然后点头示意可以。

于声走出保密局的大门，往后看了看，好像又听到那句：你要是于声，就尽快枪毙我。

第二天于声没去石牌训练中心，他留在自己在国防部的办公室里。他思考了一夜：如果自己想安全的话，按照张志忠说的去做当然是最好的办法，是理智的办法。但是情感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一个忠诚的战士不能轻易放弃。最后他想采用对待陈林的办法：策反！

这也是要冒风险的，一旦真正策反成功，自己岂不成了投名状？！但是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和同志为自己而死？最好就是自己做假策反，张志忠假投诚，然后找机会将他以大陆工作委员会的名义派遣到大陆，名正言顺了。这样做的前提是自己需要和张志忠提前沟通达成默契。怎么才能弄到和张志忠的单独会面机会呢？保密局里不论是监室和审讯室都不可能，传递纸条之类更是找死。最后于声还是想到了办法，当然这需要叶翔之和蒋经国的配合。

上班之后，于声去了叶翔之办公室，看到他进来，叶翔之高兴地问道：“怎么样？铁镜公主是否合你之意啊？”

于声点点头：“人挺好，可惜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叶翔之半生气的责怪他：“你别给我丢人啊，一个大学生，上校军官，仪表堂堂，拿不下一个戏子，传出去丢国防部的脸，丢蒋主任的脸。”

于声只好把话题转向工作：“主任，我昨天去见了那个假钞专家凌旦复，他答应帮咱们做假钞，下一步怎么办？”

叶翔之看于声不继续谈徐璐，以为他不好意思，也就不提了。他嘱咐于声：“尽快到国防部办理手续，然后把人带到你的训练中心，我再让蒋主任下道手令，让联勤采购一批印制钞票的机器和模板，蒋主任想咱们自己印一些假人民币，由那些学员带到大陆去花，一方面解决了他们的经费问题，另一方面也能扰乱大陆的经济秩序。”

真是一个“绝妙”的计划，于声心里讽刺道：国民党用假钞还可恶的法币和金圆券毁了自己，现在又想用假钞毁掉人民政权。真是用心良苦！

汇报完这些工作和私事，于声小心翼翼的向叶翔之讲出了他计划的第一步。 u4tjLtxrwUAQzkl6kDg5MXwwqEPJ3pfzV32o4inXJRyamE6JCWxO9l38eyU9i2v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