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香港来的船正在靠岸,船上的水手正在将踏板靠上码头,于声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有点等不及了,只见他一个跃步跳上船帮,然后一个纵身就跳到了码头上,把那两个水手和岸上的人吓了一跳。于声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在保密局北平站见过两次的“飞贼”段云鹏。
这个段云鹏也算是个奇人。04年出生于武术之乡河北,16岁离家出走去参军,他体壮如牛性情粗野在部队里还学了一些武艺。这确实是当时一些地方部队的传统,比如武术之乡的河北,还有义和团发源地山东,再加上关外刀客的西北,这些地方的军阀部队几乎都有武术教官,士兵也多会几手,而奉系军阀李景林下野之后干脆去开武馆了,西北军的破风刀法到了抗日战争甚至被日军忌惮。段云鹏身强力壮武艺不错,在部队里混成了上尉教官。24岁的时候他脱离部队去了北平拜著名侠盗燕子李三为师,苦练轻功学会不少李三真传,江湖人送绰号“赛狸猫”。一直到抗战胜利,段云鹏就在北平城内到处转悠,在市长官邸、瑞蚨祥绸布店、德国大使馆等地方屡屡作案,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有一次他和日本特务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竟然潜入侵华日军总司令岗村宁次的官邸,金条翡翠金表玛瑙美元日元偷了一大包,居然让日军特高课都抓不到他,岗村宁次在他的回忆录里还特意提到这件事,可见段云鹏给岗村司令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段云鹏的表现引起了军统华北区谷正文的兴趣,谷当时任北平站特勤组组长,他力排众议将段云鹏吸收进了军统,其实这也符合戴笠早期发展军统的思路,早在复兴社时期戴笠就努力搜罗江湖奇才加入军统,比如沈醉,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但也身体敏捷身手不凡,再加上还有文化,很年轻就被戴笠重用。当然到了保密局时期尤其是后期,保密局开始重用文化人从事特务工作,大概多少也有蒋经国的影响和对手共产党的影响。
也就是在北平站时期,于声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北平城的飞贼。但是由于谷正文规定了段云鹏只直属于谷一人,这样于声也很少直接接触这个特殊人才。段在北平站期间参与了谷正文策划的一系列行动,也立了不少大功。比如破获北平地下党电台一案,段云鹏每天天不亮就跑到疑似地域爬到最高处俯瞰居民区,看到谁家灯亮了,他就迅速跳过去把自己倒吊到窗户前窥伺,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月还真让他碰到了,一个案子就抓捕了上百名地下人员。再比如北平和平解放前夕,谷正文策划暗杀何思源绑架傅作义,虽然最后没敢下手,但是还是让段云鹏在何思源家屋顶装了定时炸弹炸死了何思源小女儿,这一次险些让全体北平站特务跟着倒霉,傅作义差点下令关押所有特务。当然,段云鹏厉害也要看对手是谁,谷正文曾经在军调时期,策划段云鹏暗杀共产党军调代表叶剑英和滕代远,结果两次行动段云鹏全部失手,对叶剑英甚至连下手都没敢直接跑了。
在炸了何思源家之后,段云鹏和北平站其他重要特务一样分路逃离了北平,在机场于声第二次看到了这个飞贼,两个人还打了招呼,由于于声官阶较高,段云鹏还是很客气。只是从那分手之后接近一年时间,于声再也没见过他,只是从毛中新那里听到过一次他好像在执行极其秘密和重要的任务。于声暗想,以谷正文的作风和手段看,极其秘密的任务多半和北京或者李宗仁有关,或者还有卢汉,考虑到段云鹏在北京生活了十几年,看来他很有可能领受了暗杀中共高级领导人的任务。这一次在台湾遇见他,于声还是很惊奇的。
运兵船也慢慢靠了岸,于声赶紧安排医护兵将陈林抬出来,码头外边拥挤着看热闹的台湾人,几个小贩不停地高声吆喝着:“菠萝,菠萝,香蕉香蕉。”一边用手举着水果招揽路过的散兵。他们说的都是闽南话,对于家乡离福建不远的于声来说听起来还不算费劲,对于毛中新这个北方汉子听起来就难多了。毛中新很想尝尝台湾的水果,但是一是手上也没有钱,二是于声脚步不停,他也只好咽下口水跟着走。按照之前叶翔之的电报指示,他们来到码头外边的转运站,在一所漂亮房子上贴着一个横幅:“电讯站转运处”。就是这里了,这是军统和保密局爱用的一个对外称呼,其他爱用的对外称呼也有很多,多数跟电讯通讯运输有关,其他的居然还有救济署。刚走到转运站门口,于声就看到了段云鹏,他正蹲在门口大口的嚼着菠萝,菠萝汁水流了一地。于声安排医护兵将陈林先抬到站里,跟站长打了招呼,转运站的负责人是一个中尉,听口音也是从大陆转进过来的小特务,模样倒是很机灵,他告诉于声,中午时分会有保密局高雄站的专车过来接他们,现在的时间他们可以自己打发。于声看了一下陈林,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装睡,反正就是闭着眼睛。于声笑着摇了摇头,安顿好陈林之后,他就带着毛中新径直朝门外的段云鹏走去。
他们刚刚接近段云鹏,段立刻机警的站了起来,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于声。于声热情的打着招呼:“段兄,不记得我了吗?”段云鹏疑惑的摇了摇头,于声一开始有点儿惊讶,然后瞅了瞅自己的样子,也就释然了。从离开广州到汕头再到战火纷飞的金门岛,十几天的时间几乎没洗脸没刮胡子,自己已经快成流浪汉的样子了。他正要解释的时候,毛中新已经冲了上来,一拳打在段云鹏的胸脯上:“老段,我造你亲妈,你连我和于长官都不认识了。我是毛中新!”
段云鹏这才放下警惕的眼神,他和毛中新之前在一起执行过任务,虽然毛中新也是一身邋遢,但还是能认出来的,他赶紧扔下菠萝,又给了毛中新一拳然后转脸对着于声解释:“我他妈才认识出来你。于长官,不好意思,兄弟刚才眼睛塞驴毛了,没认出您来。”
于声乐呵呵的笑了笑:“没事没事,大家都是九死一生跑回来的,形象确实差了点。”
就在于声和段云鹏说笑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把手放在了于声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