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岛,古宁头海滩前面的山上。
一个身影突然跳出战壕,他冲着下面的国民党士兵大喊:“兔崽子们,老子就是你们要抓的肖峰!”然后将驳壳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枪响过后,他依然矗立不倒,山坡下面的国民党兵犹豫了几秒,又对着这个高大的身影扫射了一梭子冲锋枪弹,尸体轰然倒下。然后几十个国民党兵高喊着抓活的冲到战壕边,只见战壕里几个伤兵已经气绝,一个少尉军官捡起刚才那把自杀的驳壳枪,已经没有了子弹。
远处的28军82师保卫干事陈林躲在山洞边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自杀的那个人不是副军长肖峰,而是增援的团长孙云秀。他昨天刚刚带领区区几百人登陆金门岛进行增援,今天就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其实谁都知道只有那区区几艘船根本无法改变局面,但是这个团长仍然抱着必死之心来了,然后死在了这里。
陈林的腿受了伤,无法跑动,只能隐蔽在山洞边一块石头边上,后面就是古宁头沙滩,如果对岸能再一次增援的话这个地方就是最佳登陆点,只要大部队到来,他往下一滚,就可以直接掉到沙滩上回到部队。他的腿是上午刚受伤的,他接到徐团长命令去支援三营长李子元,没想到刚走到阵地后面,就发现李子元已经拿着白手绢带着剩余的战士走出了阵地,如果放在以前,陈林作为师保卫干事,他就敢当场枪毙了这个孬种,但是现在他只有一人一枪,于是他赶紧往回跑,路上腿被打伤,只能暂时躲在这里。
其实陈林本来可以不过来的,原计划是他带着师侦察连保护着师长和参谋长一起渡海过来,建立滩头指挥所,由于搜集到的船太少,主攻团邢团长把师侦察连从船上撵了下来,让师长他们跟第二梯队过海。放在以前,师长肯定不答应,但这次他没吭声,带着侦察连下了船。陈林本来也应该下去,但是他向师长建议自己跟主攻团过来,这样也算师部有人过来了。师长没反对,他就跟着邢团长上了岛。
之前情报显示金门岛上只有李良荣22兵团两万杂牌军,本来以为难度不大的战斗一开始就不对劲,岛上不仅有装甲车,坦克,关键是在进攻金门县城的路上居然抓到了18军的俘虏,陈林意识到之前师领导和军首长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胡琏的12兵团应该已经登岛了。果然,在飞机坦克的助阵下,国民党兵不像以前那样一触即溃,反而反动了大规模反击。最要命的是半夜登陆的时候,为了快速抢滩减少伤亡,所有的船都冲到了沙滩上,结果天亮以后国民党的飞机把所有的船全炸光了。三个团9000人马陷入与五万敌军的孤军奋战。
陈林非常自责,因为之前大小嶝岛战斗中已经有部队抓到了几个12兵团的俘虏,当时是他审问的,他汇报之后,兵团首长简单的判定这不过是几个杂牌军冒充嫡系抬高身价,所以没当回事,师长也没相信俘虏的话。而他自己也没再深究,如果他能多审查几个俘虏的话也许就能发现更多的线索。现在看来,可能正是由于他的疏忽导致了情报失误。现在虽然对岸正在想尽办法增援,射程够得上的大炮也在努力炮击敌军。但是陈林心里清楚,第三天如果还不来援军,剩下的这一千多人马只有全军覆没。
陈林仍然趴在地上,目光一直远眺这对岸,窄窄的海峡上没有一条船。忽然,山头那边的海滩上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陈林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在他决定了断自我的时候,两个枪口对准了他的头,他被俘了。
国民党兵找了几个当地农民,让他们抬着陈林跟上被俘人员的队伍。在队伍中,陈林看到了重伤的邢团长,他趴在担架上,招呼着周围的战友:“大家跟上,一定不要落下伤员,永远记住我们是人民解放军。”在路过太武山山脚的时候,山上还在响着枪声,忽然有几声呐喊传来:“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然后传来手榴弹爆炸的声音,陈林心如刀绞,那一定是几个伤员不愿被俘,引爆了最后一棵手榴弹。
是啊,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新中国刚刚成立不到一个月,陈林想起开国大典的时候,他们在师部的收音机旁听到雄壮的国歌,一个个兴奋的热泪盈眶,想起之前在难么多战斗中牺牲的战友,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感到幸运。现在自己已经成了废人,而且被俘了,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陈林决定自己解决。
当担架走到一个乱石嶙峋的大坑边的时候,陈林看到大坑里已经有不少战友的遗体,他毫不犹豫的从从担架上翻身,迅速的把自己的身体往坑里一块大石头上砸过去。他只听见抬担架的农民一声“哎呀!”然后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林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他想起来那个大坑,自己难道没死?那这是谁的医院?解放军的?国民党的?如果是解放军的,那么意味着金门解放了?如果是国民党的,他们为什么要救他?他是保卫干事,是负责军队内部保卫和政工工作的,这样的人是国民党抓住首先要枪毙的,为什么他还活着?他的头部受伤,脖子无法转动,只能靠听声音判断了,解放军医院应该山东人多,国民党医院应该台湾福建人多,听口音很容易听出来。
终于,过来了一个护士,看到他睁着眼睛,赶紧对外面喊,他醒了!陈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是闽南话口音。果然过来一个医生穿着国民党军医制服,走过来扒拉一下他的眼睛,摸摸他的额头,笑着对旁边的一个人说,醒了,死不了了。
那个人笑着走过来,一边握着医生的手,一边连声道谢。然后他在陈林面前俯下身来:”陈干事,你好,幸会!我是国民党保密局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