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大会由郭旭主持，叶翔之也站到台前。

大会台前仍然像本部开全国三一七大会一样供上了戴笠遗像，照例全体特务对着遗像鞠躬公祭。

正式开始讲话，郭旭首先就对近期执行任务的有功人员进行表彰，主要是两个行动，一个是刺杀长沙警察局长刘人爵，另一个就是刺杀杨杰。虽然在蒋介石那里，刺杀杨杰的行动受到奖励最多，但是由于刘人爵是保密局的人，被视为保密局叛徒。因此在保密局内部两项行动的表彰一样。让于声意外的是，他被提拔成了侦防科科长，原科长调走。于声心里明白，原来的科长是广东人，老广帮的，郑介民被毛人凤挤走以后就已经位同虚设了，只是这次由于于声立功趁机调走名正言顺。他上台受奖之后，向台下敬礼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技术总队那一列的胡凌影正在冲自己鼓掌。

嘉奖完毕，郭旭又传达了一个对于很多特务来说形同晴空霹雳的事情，就是毛人凤精心炮制的“返乡计划”。

当全国大部分地区解放后，从各地逃出的特务们大批向后方逃窜。由于多年来听到蒋介石宣传共产党抓到了特务要剥皮抽筋，所以没有一个不害怕异常，不少人都希望早点去台湾。毛人凤看到这种情况，便向蒋介石去请示办法，得到的答复是除少数大特务中认为有必要准许去台湾外，其余还应留下来继续与共产党斗争到底。

毛人凤根据这一指示，便提出了这样一个办法：就是叫特务们返回自己的家乡去进行个别的活动，在地方上设法立足生根。这个办法一方面可以大量派遣特务到各个角落去继续从事反共活动，同时又可以减少拥挤在后方城市的待命人员。实际上是不想再负责安置他们的工作。因为地区一天天缩小，人一天天增多，实在也没法安置下去。

这种一举而数得的办法，蒋介石很为赞许。毛人凤在宣布这一办法时，要求这些从事还乡运动的人，要在自己家乡坚持一两年，要他们相信蒋介石不久便可在美国帮助下率部卷土重来，只要忍受一个短时期，便可得到重用。

毛人凤还指示他们回到解放地区，或将来被解放后，可以向共产党去坦白交代自己过去的历史，不必隐瞒身份；但不准交代组织，特别不准检举其他特务，不准揭发别人罪行。如果不遵守这一规定，不但将来要处分，甚至当时就要派人进行纪律制裁。自首交代历史以后的人，要求进一步取得信任，如果能够在机关中得到工作，那时自然会派人去联系；没有联系到以前，可以相机行事；对自己有把握可以做得到的破坏活动，一定要进行，成功后逃到后方或台湾可以受到特别奖励。对一些回到没有解放地区的人，规定要先设法立下足来，可以设法掌握地方团队武力，有把握时可以参加打游击；不然等到解放时也可以参加起义，以便混入到解放军部队去。

于声知道，这个办法对于毛人凤这个人来说已经算想得很周到，要求也不很严格了。

很多小特务听了这个传达之后，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全都沉默了。这个要求虽很宽松，但是又有几个人敢于这个时候回到自己解放的家乡呢。

终于，有个从杭州站跑回来的小特务忍耐不住站了出来，大声向郭旭抗议道：“郭主任，以前站里每每开会，站长处长都传达蒋总裁毛局长的训示，我们保密局和共党是死对头，共党最怕我们，所以不管我们是被俘还是投降，只要抓住了就是要抽筋剥皮没有活路的。现在你们又要求我们回老家去，还要向共党承认自己保密局特务的身份，这不是要我们自投罗网去送死吗？郭主任，你给我指条明路吧，兄弟们即使去不了台湾，去海南岛去马来亚都行啊，不能扔下我们啊。”小特务一说完，其余感到自己没有希望的小特务都纷纷附和。

于声不担心自己，甚至还有点希望自己能被允许回家，但他知道他的未来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他向后看了眼林风，林风看到了他，指了指他再指了指自己。于声明白她的意思是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于声不禁心中一阵暖流经过。

眼看特务们吵吵嚷嚷，会开不下去了。叶翔之懒得发话，郭旭索性宣布，此事以后再议，现在散会！

正在此时，门外走来两个人，大声喊道：“开什么大会啊？为什么没通知我！”

闯进来的是保密局局长徐志道和业务处处长黄逸功，没错，不是毛人凤，是局长徐志道。

徐局长一进来就大吵大嚷，郭旭你开什么会？为什么不请示我？

这话要从1949年1月间说起，蒋介石准备“引退”之前，便找毛人凤去指示，叫他立刻把保密局从南京撤出，局本部和重要文件先去台湾，而在上海成立办事处继续领导各地工作。最重要的是要把保密局整个保留下来，而不能交与李宗仁。但为了应付一下代总统，可以另外拨出几十个人组成一个假保密局。

他叫毛人凤向国防部辞去局长职务，由原任副局长徐志道去担任这个公开的保密局局长，另以曾任福建站长的林超为副局长。因徐、林两人抗战期间都在第五战区工作很久，与桂系一向有往来，所以用他们和李宗仁、白崇禧去周旋应付。毛人凤所掌握的这个真保密局，仍由蒋介石亲自指挥。交给李宗仁的假保密局，除正副局长外，还派涂寿眉为主任秘书，下设业务、总务两处。业务处由毛人凤指定第二处副处长黄逸公任处长，总务处长则由徐志道找他的亲戚钮殿臣担任，总共只有内勤人员92人，而没有一个外勤人员和组织。它既不向李宗仁提供情报，也不能接受代总统交办的工作。因为它只有一个空架子，不能执行任务，而且所有毛人凤掌握的公开机构也早得到命令，不能接受它的指挥。它除了出面领领经费和向国防部接头，代毛人凤领导的真保密局办理一些事务性的工作外，便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但徐志道一向野心很大，他在担任了这个公开的保密局长之后，便一心想把毛人凤挤掉而由他来全部负责。当国防部逃到广州时，他立刻和毛人凤翻起脸来。保密局的印信交给了他，他领到经费后便不给毛人凤，而自己准备成立外勤组织，弄假成真地干起来。当他一面派人在十万大山进行收编地方匪霸武装和在广州布置情报小组的时候，毛人凤便想指使派去的业务处长黄逸公不听徐的一套，要黄去拆徐的台。

不料黄逸公已和徐是一条心，早感到自己这个业务处长无业务可办，也想趁此显露一下，便不照毛的指示，反而真心诚意去帮助徐。毛人凤便只好去蒋介石处投拆，想免去徐志道另行找人，蒋介石没有同意。毛在1949年3月间在重庆开会时，还派兵工署稽查处长廖宗泽飞往广州劝过徐，叫他不要违背蒋介石当初把保密局分成两个局的指示和真正的用意，还示以利害。徐也了解到不容易一下达到自己目的，才勉强同意把领的经费分出来，而只希望自己能多得到一点特别费便算了。由于郭旭叶翔之等人都深谙毛人凤用意，平日里从不把徐志道和黄逸功放在眼里，开会吃饭从来都是避开他们。这就导致徐黄和郭旭矛盾日升，而毛人凤又不在广州，在形式上徐还是最大领导，所以此次开大会，徐听说了部分特务对返乡运动不满，特意跳出来趁机收买人心。

徐志道张开双手对所有特务说：“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保密局是一个大家庭，你们回去送死，我作为局长第一个不答应，我们都不走，我们要团结起来，和共产党干到底，我们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钱——有钱！一句话，跟着我干有肉吃！”

徐志道说完，一帮小特务群情激奋叫喊起来，呼啦啦跟着徐志道走了。一下子走了近三分之一人数，留下郭旭和叶翔之一脸气愤和尴尬。于声走过去跟他们俩说：“主任，处长，他们走就走吧，反正返乡也是走，跟着徐志道也是走，总之能和毛局长交代了就行了呗。”

旁边技术总队的人一个都没走，毕竟他们最近正是被重用的时候，谁会跟一个冒牌局长出去混。胡凌影也站出来：“徐志道手里除了截留的那点经费能笼络几个人，还有什么？要技术没技术，要人才没人才，早晚都是共军刀下鬼而已。”

郭旭制止胡凌影：“不要乱说，毕竟都是同志。”（军统内部有时也称同志）

于声趁机问郭旭：“主任，胡队长说得对，兵在精不在多，他们主动走总比我们遣散强。”

郭旭重重的吐了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走就走吧，咱们，开饭！”

于声和胡凌影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iya9ibSPGBAe6SGYbsgFidUlmA5geROsPNQl+C6UgBnPxaOYztQaVnRCEX4XuXT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