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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这场情窦初开的爱情，另一半是他假戏真做成全的局。
他那般心安理得而大大方方地说：“九娘，我给礼部侍郎的千金下了聘礼。”
所以呢，所以他便连称呼都变了呀，他以前唤我燕燕的呀，何况，他说好的要娶我的呀。
“九娘，你放心，你会是这府里唯一的贵妾。”他吻上我的唇，一片冰凉。
贵妾说到底还是妾，唯一的贵妾也是妾。
我终究还是做了别人的妾。
张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人，这是我的直觉，仿佛古今的妾室见到正室都是这般光景。
她穿的是正红的凤冠霞帔，好看极了。
可那本来应该是我穿的。
第二日给她奉茶的时候，她官家小姐的气派让我一下子就相形见绌，我给她请安后把茶盏递给她，她微笑得如同慈母一般：“咱们京城里的妾室也是要用轿子从后门抬进来的，夫君当真是怜爱妹妹得紧，想必依照的是老家的规矩罢。”
她的意思是，我没依照纳妾的礼数，连张家的妾也都算不得。却又没说张生不知礼数，搬出老家的规矩来给张生下台阶。
堂内都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婆子，当即哄笑起来。
茶杯落地地上摔碎的时候，堂内才寂静下来。
“妾不是故意的，那茶盏太烫了，妹妹做得不好的地方是会改的。”
在张生眼里是她端着主母的架子为难妾室才不肯接茶的。她来不及反驳，我就蹲下身去捡起杯盏的碎片，手指划伤后满地是血，我捧着瓷片开始不住地颤抖。
张生怜惜地捧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把我带下去上药，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哽咽地说：“她什么都有，我却只有你了。”一个为了爱情而背井离乡的人是那般地柔弱，谁能不心生怜意呢。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倒彼此相安无事。
直到我怀孕了，我脸红着告诉张生这件事的时候，他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惋惜，我以为我看错了。
听说张生又要升官了，我还来不及做好贺礼恭喜他，在喝完一碗安胎药后痛得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夫人那张得意的脸。
在我晕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孩子将会没了。
也好，反正这是个庶出的孩子，我安慰张生说：“孩子还会有的。”这句本该由他说出的话被我这样一抢，他便词穷得无话可说了。
室内一片沉寂，他给我紧了紧背角，嘱咐我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我终于淌出泪来，湿了鬓发，湿了枕巾。
我敛下伤心，如此宽宏大度地不与夫人计较，他是会愧疚的，要的便是他的怜惜，就像当初不惜用滚烫的茶水烫伤自己一样。我饮冰一般吞下喉间的恨意。
孩子都是次要的，夫君的欢心才是首要的。
这便是做妾。
几年后，我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而那张夫人的肚子依然平坦如初，我格外地小心翼翼，因为我知道，只要她的一点小心思，我和孩子在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
可孩子还是没了。
这次是一碗莲子粥，他亲自喂的我。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药匙在发颤，他目光蔓延到天际说：“九娘，对不起……”心中那满腔的苦恨都化作了微笑，只是觉得唇角没来由地撕心裂肺地疼，我一如往日般温逊：“怪妾福薄罢。”我一边审视着张生的神色一边嘤嘤地小声啜泣。
他捧起我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擦拭上面的泪珠子。
他说这一次他那岳父尚书告老还乡，会把他推荐成吏部侍郎，到时候便会处置那个毒妇。我想着来日方长，这下夫人没有了依仗，拿什么来和我斗，两个孩子的早产已经足够让张生厌恶她了。
而那两个孩子没了也好，生下来会说话了那句“娘”也是对着别人说的，我只是他们的姨娘。
可是她却有了孩子。
才刚刚显怀便用手撑起肚子来显摆，在晨曦中显得格外耀眼。
她摔倒的那一日，我正在替张生泡茶，氤氲的茶香经过沸水的洗礼后变得格外地沁人心脾。小厮进来报信的时候，茶盏落到了我的手上。
只是这一次，不是我故意的，而是他有意为之。
“那只是个孩子。”他阴沉的目光扫在我的脸上，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般刺骨。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你怎么这样恶毒呀，连小孩子也下得去手。
“你不信我。”我反手甩开手上的茶渍，对上他那怒极的目光说，“还是说，你觉得我有什么必须要害死她孩子的理由。”他的眼神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变得晦涩难明起来，他说得很是艰难：“你是知道她害死你的孩子的罢。”
像他这样才智双绝的人，又如何不能察觉出我对这件事的芥蒂，甚至是对他的结缔。只是我没有点明，他也不愿意说出来，免得大家都难为情，扯破脸多尴尬呀。
可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芥蒂就是芥蒂，我伪装得再释怀，也终究是自欺欺人而已。
“是她害死我们的孩子的，他们在我肚子里还是那么小的一团。”我伸出手来自顾自地比划，说着说着像一个泼妇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终变成了一种无奈地羞愤。
“你病了。”他冷冷的说，随后命下人把我关起来让我静心养病。
我也不挣扎，乖乖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只说了一句：“我两个孩子还抵不过她一个孩子吗？”他并未停留，尚书家中的千金小姐果然金贵得很。屋内茶水余香，残渍如当年第一次给他沏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