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已经见过新娘子了!”死者为大,苏北山对着张牙舞爪的四太太尸体鞠了一躬,又吩咐几名警员过来:“你们几个,把尸体抬回警局!”警员得令,立刻找来一副担架,把尸体抬上去,由于尸僵的缘故,尸体只能保持那样恐怖的“坐姿”,即便被平放在担架上,还是那样的僵硬笔直,盖上白布单后,这个姿势显得格外的诡异。
“哎,别……别走啊!”吴万楼想上前阻止,被苏北山拦住:“吴老爷,你这是干什么?难道阻止我们警察办案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吴万楼还想解释,被苏北山打断:“叫上你们家里人到前厅,我要挨个审讯!”说完,他白了吴万楼一眼,向前厅方向走去,人群纷纷避让,跟随苏北山走向前厅。
走到前厅,太阳已经高照,下人们把前厅的狼藉满地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全然没有了昨日的喧闹。苏北山在前厅正中一把太师椅上坐下,吴家老小站在他面前,等待探长接下来的挨个审讯。
“吴老爷,你们家有几口人啊,能给我说说吗?”苏北山问吴万楼。
“苏探长,咱俩那么多年交情,您这不明知故问嘛!”吴万楼疑惑不解又焦急的问。
“明知故问?我连你娶了四太太都不知道,哪儿来的交情?!警察办案的规矩就是这样,你哪儿这么多废话?!”苏北山狠狠的瞪了吴万楼一眼。
“探长您别生气!”吴万楼无奈只能招呼家里人过来,站在苏北山面前,挨个介绍:“大太太沈艳芳,二太太梁蔓枝,三太太冯梦音。”三位太太应声走上前来,顺势坐在了太师椅周围的椅子上。吴万楼接着说:“这是我的大儿子吴疆,是大太太生的。”
“大哥,你回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众人定睛观瞧,原来是大小姐吴小月。
吴疆走到妹妹吴小月身边说:“嗯,回来了。”他见妹妹脸色不好,赶忙上前搂住妹妹,摸摸她的头,仿佛在安慰她。
“这是我女儿吴小月,还有我的二儿子吴小田,他们是一对龙凤胎,是二太太梁蔓枝生的。”吴万楼介绍着自己的儿女们,“我的家人就这些了,剩下的都是管家和仆人。”
“那这位是谁?”苏北山指着众人中一位年纪与吴疆相仿的年轻人说。
吴老爷看了看苏北山所指的人,回答道:“这是我四太太的哥哥,洛暮。”只见洛暮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一副很悲痛的样子。显然是看到妹妹惨死,悲痛至极。
苏北山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洛暮一番,没说什么,有些讥讽的问吴万楼:“怎么?这新娘子尸骨未寒,吴老爷怎么连大舅哥都忘了呀?”
“这个……”吴万楼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一时语塞,语言以对。
苏北山心里只觉得好笑,并没有追究,继续问:“是谁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管家老吴指着许妈说:“是许妈,我们吴家的一个老妈子。”他走上前去,把站在仆人群里的许妈一把拉出来,许妈哆哆嗦嗦的站在苏北山面前,头也不敢抬,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和刺激。
“行了,其他人都散了吧,你们几个留下,我要挨个问话。”结合刚才初步验尸的结果,再加吴家上上下下每个人的表现,苏北山心里对案子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结论,他示意下人们散了,让吴家人都留下问话,管家老吴刚要走,却被苏北山叫住:“老吴,你也留下。”
“唉!”老吴答应一声,转身站回到吴万楼身旁。
等下人们都散了,苏北山开始挨个打量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见他面沉似水,看不出任何端倪。吴家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好像生怕警察把怀疑焦点落在自己身上。半晌过去,梁蔓枝终于耐不住寂寞,傲慢的说:“哎,我说苏探长,您老到底看够了没有?!我还约了人打麻将呢!”
“闭嘴!”吴老爷厉声喝道:“你还嫌事儿不够大?!你们两个大闹喜宴的事儿我还没追究!你就省省吧!别再给老子丢人!”吴万楼指了指梁蔓枝,又指了坐在一旁的冯梦音,生气的说。
苏北山在一旁冷笑一声说:“我刚刚还在羡慕吴老爷艳福不浅呐,没想到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哈哈。”吴万楼知道苏北山是在嘲笑自己,碍着人命官司在,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瞪了梁蔓枝一眼,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吴老爷,死者是你的四太太,我想还是先由你来说一下这位四太太的情况吧。”苏北山看着吴万楼,严肃的说。
吴万楼不敢怠慢,对苏探长娓娓道来:“半年前,我出城谈生意,就在回到劫城的头一晚,天公不作美,我被暴雨拦在了城外,天黑路滑,我只能在城外一家小客栈投宿。当晚,我和管家老吴,还有四个家丁一起,就住在了那家小客栈。”
“客栈叫什么?”苏北山问。
“叫……噢,寒天客栈!”吴万楼想了想说。苏北山点点头,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了几笔,挥挥手示意吴万楼接着说——
“我们进店之后,客栈伙计帮我们安顿好房间后,就吩咐老吴去要点酒菜,鞍马劳顿一天,大家都很辛苦。老吴招呼伙计过来点菜,可是,我们菜还没点完,客栈的门一下被撞开了,一男一女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闯进来,伙计们赶忙上去接待他们二人。我听见伙计对他们说,没有房间了,让他们去投宿别家,但屋外风雨交加他们连雨具都没有,已经进了屋又怎肯再走?双方僵持不下,我把伙计招呼过来问:店里没见其他客人,怎么就没有空房了?伙计因为我出手大方,对我很是客气,陪着笑脸说他们只有四间房,我们六人已经全都住了。实在没有空房间容得下他们二位,而且是一男一女,至少也要两间房。
我走上前去问那一男一女,他们是兄妹二人,一路逃难至此地,本以为今晚可以走到劫城,谁知道被大雨拦在路中间,因没有雨具,落得狼狈不堪的境地。我看他们兄妹二人实在可怜,就又吩咐老吴拿出些钱给伙计,我们四个伙计可以挤一挤住一间房,让那个小伙子跟老吴住一间,好歹可以腾出一间房给那位姑娘。伙计一看给钱,立刻变了表情,赶忙招呼店里的一个老妈子带姑娘去换衣服,还说天冷,衣服湿了会着凉。哎……真是见钱眼开。
等他们兄妹二人换好干净衣服,我们大家一起吃饭喝酒直到深夜。虽说这算不上是“患难之交”,但阴差阳错我们却成了朋友,席间,我跟那兄妹二人聊得很是投机。我了解到,他们两个人是兄妹,哥哥洛暮29岁,妹妹洛晓17岁,是从贸城远道而来的。贸城可是大都市,父亲专门做绸缎生意,在贸城有名的很,难怪看他们二人从穿着打扮到气质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呢!只因父亲被同行陷害,家道中落,父亲也在去年因病去世,他们兄妹二人从小就没了母亲,父亲这一走,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后来,债主一波接一波的登门讨债,他们兄妹二人实在招架不住,虽然变卖了全部家产,但也只能打发很少一部分债主,无奈,他们兄妹二人只能逃离贸城,从此颠沛流离。
在寒天客栈投宿的那晚,他们二人已经是身无分文,如果不是与我偶遇,我想就凭那家客栈见钱眼开的德行,肯定是不会收留他们的。因此,他们二人对我甚是感激。我们当晚聊了很多,真可谓是推心置腹,我已经年近花甲,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像他们二人能与我如此投机的,还是我平生第一次遇到。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能得两位知己,真是天大的造化!”
“所以,吴老爷您就大发慈悲,把他们兄妹二人带回了家?”苏北山打趣的说。
吴万楼有些不好意思,轻叹一口气说:“我并非贪图美色之人,我已经有三房太太,而且三太太冯梦音也是年轻貌美,我又怎么会……只是,洛晓给我的感觉真的不一样,她虽然只有17岁,但是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但念过书,而且她仿佛与我心意相通,那种感觉就好像失散多年的好友重逢!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真的让我很孤独,但洛晓很懂我的这份孤独,很快,我们就成了忘年交。”
“很快是多快?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当晚?!”苏北山打趣的问。
“不不不,我……苏探长,人命关天,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吴万楼有些窘迫,硬着头皮继续的说:“第二天,我带他们兄妹二人回了家,他们无处容身,也就在我们吴家住下了。他们不愧是有见识有思想,很快,我们吴家上上下下都跟他们兄妹二人打成一片,洛暮风趣幽默,孩子们都爱跟他聊天,洛晓端庄大方,我女儿和太太们也都拿当知心人儿。当然,由于朝夕相处的缘故,我与洛晓的感情日益增进,开始我也不以为然,只是把她当朋友一样看待,可是一个月之前,有天晚上洛晓突然闯进我的房间,一句话都不说只顾一个劲的哭,我当时被她吓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过了好半天,洛晓才止住了哭泣,哽咽着给我说了原因。原来是我白天说过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当时当着很多人的面她没好意思拒绝,但是真心不想答应,又不知道该跟谁去说。我问她,既然有了心上人,那就不妨告诉我,我会为她置办嫁妆,保证她嫁的风风光光的!可是她听完这话哭的更伤心了,而我就只是干着急没办法。最后,洛晓仿佛鼓足了勇气对我说——她的心上人是我,她一心只希望可以嫁给我!”吴万楼提到当晚洛晓的表白,又想起已经成为一具可怕尸体的她,心里一阵酸楚,放声痛哭。
大家都静静的看着吴万楼,等他平复自己的心情后,接着说:“洛晓说,自从她记事儿以来,除了自己的亲人以外,我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他们兄妹二人在劫城住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她不但感激我收留了他们,而且早就把吴家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更可况跟我情投意合,她早就在劫城外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就爱上了我!任凭我百般推辞,洛晓始终不肯离开,她说她不在乎什么名分,哪怕只给我当个丫鬟也心甘情愿,只希望与我在一起。她是富家千金,又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嫁给我一个老头子?可是她说心意已决,非我不嫁,对我只是一片真心。我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我当初收留他们二人,多半也是因为对洛晓的爱慕之情,她这么一说,我也动了心……
第二天,我向全家人宣布了这个消息,择良辰吉日娶洛晓做我的四太太。直到婚宴前一天,全家上下都相安无事,我虽然知道几个太太都有些意见,但之前大家对洛晓的感情很好,包括我的儿女也很喜欢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没有什么太大意见,更没有冲突。连我那大太太艳芳也帮忙给洛晓置办衣物、整理房间,准备婚宴。
昨晚婚宴来了很多客人,大多数是我生意上的朋友,我从婚宴一开始就忙着招呼宾客,直到发现二位太太吵架,我上前劝阻,只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打算请新娘子出来见见大伙儿,没想到,许妈去请四太太,给我的答复竟然是洛晓被害!
我当时第一反应应该是遣散宾客,吴家毕竟家大业大,在没有搞清楚实情之前最好不要走漏风声。我当即宣布新娘子身体不适,不能出来跟大家见面了,大家顿时没了兴致,开始纷纷离席,待宾客全部遣散之后,我带着全家人去看了洛晓的尸体,然后就打发老吴去警局请您过来。”
“婚宴当晚,你们全家人都在现场?”苏北山问吴万楼。
吴万楼有些迟疑的说:“额,我……我忙着招呼客人,也没在意,按理说应该都在吧!”
“老爷,您忘了嘛,看完尸体后您发现大少爷不在,让我先去外面找大少爷回家,然后再去警局报案的。”站在一旁是管家老吴抢着说。
“你!”吴万楼狠狠的瞪了老吴一眼,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仿佛老吴把他刻意隐瞒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老吴一脸无辜,好像在说,我这是实话实说啊。
苏北山见状冷笑一声说:“吴老爷这是爱子心切,生怕我把他的儿子当成怀疑对象,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待会儿请大少爷解释一下当晚不在场的原因吧。”他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梁蔓枝与冯梦音说:“哎,真是红颜薄命呐!吴老爷,您刚才说,吴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洛晓,那为什么昨晚婚宴当场,你的另外两位太太会发生争执?不会是因为老爷娶了年轻貌美的四太太而争风吃醋吧?”
苏北山指了指二太太梁蔓枝说:“你就是二太太吧?”梁蔓枝点点头,脸色很是难看,“那就你先说说吧。”
梁蔓枝故意清清嗓子,白了冯梦音一眼,嗲声嗲气的说:“昨天老爷喜宴,我和梦音妹妹喝酒谈心,本来呢,是很开心的事,只是梦音妹妹唉声叹气的惹的人家一直担心,我就是凑上前去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妹妹不开心的原因,竟然是嫉妒四太太年轻貌美,怕是自己会失宠,在吴家地位不保!”
“哼!没出息的东西!”吴万楼听闻,在一旁狠狠瞪了冯梦音一眼。冯梦音辩解道:“老爷,您别听她胡说!我怎么能……”
“别插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苏北山冷冷的说,并没有看冯梦音,冯梦音虽然觉得委屈,不服气的白了梁蔓枝一眼,但看到吴万楼脸色铁青,却乖乖安静下来。
梁蔓枝见冯梦音吃了亏心中窃喜,声音也高亢了些:“我见妹妹当时不开心,赶忙安慰妹妹,只怪我嘴笨,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的妹妹更加心烦,这才吵了起来。但我也是无心,可谁知妹妹这么敏感,连句话都容不下。”梁蔓枝无奈的摊手,好像在说,自己并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冯梦音小心眼儿。
“你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话了?”苏北山问。
“我……”梁蔓枝看看冯梦音,又看看吴万楼,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吴万楼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高声呵道:“都他娘的出人命了,你就别再给老子添乱了,有什么说什么!”
梁蔓枝愣了一下,显然是被吴万楼的样子吓到了,重重的把茶碗摔在桌子上,一脸委屈的说:“我就说,老爷宠爱妹妹多年,怎么也没见妹妹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的,母凭子贵的道理难道不懂?想要在吴家地位稳固,没有孩子怎么行?!没想到她就……”
“你!你这个贱人!明摆着就是欺负我!”冯梦音一听这话,立马来了情绪,站起来嚷嚷着:“老爷,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梁蔓枝跟吴小田一起欺负我,她有儿子怎么了?!不过就是个二少爷,有大少爷在,家产还能有他的份儿?!没想到她就是上来打我!”冯梦音此话一出口自己也立马觉得不对劲,只见吴万楼恶狠狠的盯着她,但却一言不发。她立刻明白了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着嘴缓缓坐了下来。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吴万楼发作。
“呵呵,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没想到是苏北山先发话,众人把目光又集中在了苏北山身上,想等他继续说下去。停顿了几秒钟,苏北山喝了一口茶,徐徐的说:“哎,吴老爷,看来你的这位四太太……”他把茶杯放在桌上,指了指空空的茶碗示意管家蓄水,一只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吴万楼的两位太太,一字一顿的说:“不太受欢迎啊!”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听的清清楚楚,作为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都应该明白苏北山这句话的含义——四太太不受谁的“欢迎”,谁就有可能是凶手!
“啊!”扑通一声,梁蔓枝竟然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她脸色惨白,惊恐的望着苏北山,声音颤抖的说:“苏探长!您……您不能信口雌黄啊!这……我……我没有不喜欢四太太啊!我只是……”慌乱中,她瞥见冯梦音,指着冯梦音恶狠狠的说:“是她,是她!怕四太太抢了老爷恩宠的人是她!”
“你!”只见冯梦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贱人!酒宴从头到尾我一直坐在桌前没离开过,那里有时间去杀四太太!从我进吴家第一天起你就恨我,现在竟然把人命官司栽赃到我头上!你好狠毒啊!”冯梦音并没有被梁蔓枝的无理取闹冲昏头脑,反而冷静的说:“苏探长,请您仔细盘查,那四太太死于几时几刻,她被害的时间段内我又在哪里?我想,您这‘劫城神探’封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吧?!”
“哼!”苏北山不屑的冷笑道:“是不是虚名由不得你来评判,我怎么断案也用不着你来教。本探长最讨厌自以为是,还指手画脚的人。”一番话把理直气壮的冯梦音竟说的无言以对,很是尴尬的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看你是有一堆理由要解释,轮到你来说了。”苏北山看着冯梦音说。
“吵架的理由我也不想再多说了,只是这梁蔓枝出言不逊,我一时想不开就跟她顶了几句,再加上酒醉心烦,就吵起来了。”冯梦音低着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轻描淡写的把昨晚与梁蔓枝吵架的原因一笔带过,生怕自己再次成为怀疑对象。
“你还是详细谈谈吧,免得我误判,冤枉了好人。”苏北山喝着茶,并不看冯梦音,慢声细语的说。
冯梦音很是不服,但又无法拒绝:“我承认,老爷娶了四太太我是羡慕嫉妒恨,也怕自己在吴家地位不保,但是真的没有向梁蔓枝说的那样对四太太恨之入骨。她年轻漂亮,又念过书,与老爷情投意合,这些都是我们比不了的。老爷对我情深义重,我对老爷也是一片真情,即便念及我们姐妹情深,但毕竟我也是女人,心里有些不痛快也是难免的。”冯梦音解释着,但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仿佛是在引火烧身。
她不停的观察周围人的反应,见苏北山正盯着自己,听的很是认真,但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她缩了缩脖子,很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避开了那一束可怕的目光,继续说:“只是,梁蔓枝拿孩子的事儿来取笑我,说我这么多年也没能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的,还故意拿二少爷来气我!老爷您也知道,我因为孩子的事一直很难过,梁蔓枝这样刺激我分明就是故意,她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冲着老爷家产来的。所以我才说……”冯梦音看看吴万楼,有些胆怯,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所以你就说,财产都是大少爷的,她梁蔓枝的二少爷根本就没有机会,这才惹的梁蔓枝对你大打出手?”苏北山说。
“对对对!苏探长不愧是神探!就是这个贱人挑衅,我才打翻她的酒杯!”梁蔓枝听闻苏北山说的跟当时的场景一模一样,赶忙一脸谄媚添油加醋的说。
冯梦音听苏北山这样一说,自觉理亏,这种话实在不应该是她这个三太太说的,万一老爷怪罪下来,倒霉的只能是自己。大少爷、二少爷都是老爷的儿子,梁蔓枝说的对,毕竟“母凭子贵”。
屋子里安静极了,大家都在等待苏北山的发落。“吴老爷,我看二位太太在喜宴上吵架跟案子没关系,不过是两个女人都太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把对四太太的怨气撒在了对方身上,借酒消愁罢了。只不过,这消愁的方式欠妥。”苏北山看看吴万楼,又看看两位太太,笑着说:“不过倒也是好事,酒宴当时你们二位在哪里的问题倒是不用深究了,我看你们二位可以互相证明,忙着打架,当然不在凶案现场喽!哈哈哈哈……吴老爷,二位太太,你们说是不是?!”
苏北山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两位太太,没想到梁蔓枝竟然站起来给苏北山作揖道:“苏探长英明!苏探长英明!”
“哼!”冯梦音哼了一声,苏北山问:“三太太,你好像还有话说?”
冯梦音鄙视的看了看梁蔓枝,用略带挑衅的语气对苏北山说:“探长果然英明,这么快就排除了我们二人的嫌疑,当时二少爷也在场,他除了吃就是劝架,也应该没有作案时间吧?是不是也可以排除嫌疑了?”
“能不能排除嫌疑,不能如此草率下定论,案子,我还没审完呢。”苏北山指着二少爷吴小田说:“二少爷,你说说看。”
二少爷吴小田年纪十七八岁的光景,穿着一身浅灰色学生服,安静的站在母亲梁蔓枝身旁,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显然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眉头紧锁,结结巴巴的说:“三姨娘说的对,我昨晚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劝架……”说完,胆怯的逐渐低下头。
“不光是你自己,把你看到的都说一下。”面对这样一个干净单纯的男孩子,苏北山目光温和的望着他,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嗯!”得到鼓励的吴小田点点头,仔仔细细的思索了一阵,认认真真的说:“昨天父亲喜宴,一家老小都在忙着庆祝,我们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在坐的有大娘、我娘、三姨娘、还有我和姐姐。我……我除了吃东西以外……”看来是被冯梦音鄙视成吃货有些羞愧,提到吃东西,吴小田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娘和三姨娘吵架之前,姐姐身体突然不舒服,可是娘正跟三姨娘聊天,不肯离开酒桌,所以,大娘就带着姐姐回屋休息。也就是大娘和姐姐刚刚离开,我娘就跟三姨娘吵起来了,三句两句的功夫就动了手。开始她们吵架的原因我没仔细听,但动手之前她们说的话……额,就跟她们刚才说的一样……”
“什么叫说的一样?即便是一样,也请你再重复一遍。”苏北山不想漏掉每一个细节,严肃的说。
“我只见我娘头上身上都是酒水,赶忙过来擦,但三姨娘说,有大哥在,我是没资格继承父亲财产的,但我说我不想做生意,只想去省城读书,去报社工作,不会跟大哥争财产,娘不高兴了,而且三姨娘也说我没出息,娘听到这话,就动手跟三姨娘打起来了。”吴小田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等待苏北山和父亲的评论,大概他从来没对父亲吴万楼说起过自己对未来的打算,今天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来,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谁说你没有权利继承家业了?!难道你不想子承父业?!要跑去省城参加什么革命?!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我告诉你,老子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去搞你自己那一套!好好跟你哥学学,吴家的万贯家财还要指望你们两个来接管!别给老子丢人!”吴万楼听闻儿子的思想与自己对他的期望背道而驰,不满意的嚷嚷道,但又碍于苏北山的面子,显然收敛了很多。
苏北山对吴万楼摆摆手说:“吴老爷,你就先省省吧,把案子破了再教育儿子也不迟!我对你们的家务事也不感兴趣。二少爷,你继续说。”
“哦。”吴小田见父亲生气有些害怕,瞥了父亲一眼,又赶紧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苏北山继续说:“当时这边吵架声音有些大,惊动了宾客,也惊动了爹,我爹当时正在宾客席上敬酒,看到我们这边出了状况就赶忙回来,安抚客人,说要请新娘子出来给大家敬酒,我看客人们有很多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我娘和三姨娘吵架的事儿大家也没放在心上,老吴就到后堂去请四姨太了,过了一会儿,老吴跑过来过来在爹耳朵上说了几句话,爹就给客人们说,新娘子身体不适,今晚的喜宴就到这儿吧。有几位跟我爹关系很好的客人又多寒暄了几句才走,宾客们逐渐就散去了。在客人走光之前,爹命令说谁都不准离开桌子,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等客人们都一一离开。”
“你当时是否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北山问。
吴小田摇摇头说:“不知道,本来说好要叫四姨娘出来见见宾客,却说是身体不适,让大家都散了。一直等客人都走了,爹打发老吴去找您过来,您来之前,我都只是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爹打发吴管家去找您过来,我才知道是四姨娘已经死了。”
苏北山见吴小田说不像是再说谎,有些疑惑的问吴万楼:“吴老爷,你为什么要遣散宾客?万一凶手就在其中,再要破案岂不是难上加难?!”
“我当时……哎,都怪我一时糊涂,只顾着吴家的面子,不想让四太太的被害的事儿声张出去,所以才办了这个糊涂事儿!”吴万楼懊恼的捶捶腿,又指着一旁垂手站立的管家老吴骂道:“老吴,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万一放走了凶手,我的四太太岂不是白死了?!”
管家老吴被吴万楼骂的一头雾水,下意识的解释道:“老爷,我提醒您了,可是您坚持要……”话音未落,吴万楼竟然暴跳如雷:“你个混蛋!我那还不是为了吴家的脸面!你少跟我胡说八道!”
眼前的场面让苏北山笑出了声,叹了口气说:“好了别吵了,吴老爷为了吴家面子情有可原,也说得通,只是,到底是不是故意——等我了解清楚再做判断!”他瞪了吴万楼一眼,语气很重的说:“在我查明真相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不管你是劫城首富,还是一个仆人,人命关天,我都会一视同仁!你们不要在互相埋怨了,不要打扰我审案!”说完,他环顾屋内的每个人,对吴小田说:“二少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了,等我想起来,我再找您。”吴小田见苏北山点点头,没说什么,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等一下,你刚才说,你姐姐突然身体不舒服,大太太带她回房间休息,离开了多长时间?”苏北山问吴小田。
“我是见月儿脸色不太好,就带她回房休息,只是还没走到屏风处,这边就打起来了。”大太太沈艳芳没等吴小田回答,抢先说道。苏北山质疑的看看吴小田,只见他点点头,表示赞同沈艳芳的话。苏北山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大少爷吴疆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儿,她看上去与吴小田年纪相仿,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穿着很是妥帖,亭亭玉立惹人怜爱。只是脸色依旧很差,从昨天晚饭起到现在,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没能休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然就回房休息,我待会儿再去找你问话。”苏北山关心的问吴小月。吴小月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关系的,我能行的。”苏北山见状,也不再坚持,继续问沈艳芳:“那有劳大太太说一下昨晚的情况吧。”
“昨晚……直到两位妹妹吵架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沈艳芳仿佛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梁蔓枝与冯梦音,二人也表情极其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目光。“我看老爷在给宾客敬酒很是开心,也没有多在意。后来发现月儿脸色十分难看,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身体有些不适,但并无大碍,不要影响喜宴,自己还能坚持。二太太只顾自己吃的聊的甚是开心,也没有搭理月儿的意思,我见她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就想带她回房休息。没想到我们两个刚刚走到屏风前,就听见这边打起来了,没过多久就惊动了老爷和宾客,老爷过来制止,打闹也被平息。下人们过来收拾桌子,一家人又坐回到一起吃饭,刚坐下老爷就说让新娘子出来给大家敬酒,月儿悄悄说爹生气了,她再坚持一下,不回房间了,我们也就没再离开。直到老吴过来对老爷说四太太被害的消息,老爷就开始下令遣散宾客。到现在,月儿也还……”
沈艳芳说着,有些心疼的看了吴小月一眼,她对吴小月的关心,简直超过了梁蔓枝。看来这个梁蔓枝有些重男轻女,只对儿子吴小田很关心,对女儿却是不管不问。
“月儿,身体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吴万楼关心的问。
“女儿没事,请爹放心。”吴小月强打着精神说,但看得出她是在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家长们安心。
“嗯,根据三位太太和二少爷的叙述来看,昨晚事发突然,而且……你们甚至可以相互证明案发当时都在酒宴上,没有作案时间。”苏北山表情严肃的说:“既然刚才的几位没有作案时间,那么剩下的人……”
“探长!”一位警员着急的跑到苏北山面前,慌张的说:“法医验尸结果出来了,还有,这是凶器!”只见他把一个信封和一个细长的白布包裹递给苏北山,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探长面前,等待命令。
苏北山一边打开信封,一边自言自语:“干活儿挺麻利嘛!”他掏出信封中一张白色的信纸仔细阅读着,在场的人无一不绷紧了神经,好像那张纸上已经写下了凶手的名字,只待这位劫城神探将它公之于众。
“死亡时间在……”苏北山掏出怀表看了看说:“现在是早上8点13分,死亡时间在10小时之前,那么应该是昨晚9点左右……”
“我想起来了!”吴小田突然喊道:“昨晚我娘和三姨娘吵架的时候,挂钟响了很多下,我下意识瞥了一眼,我记得就是9点!”记起来这个细节,他仿佛有些兴奋。
“谁知道你是真记得还是胡编?!”没想到苏北山驳回了吴小田这个线索,“二少爷天资聪颖,只不过用错了时机,即便你说的是真话,现在说出来也让人不相信了。你的话只会让我怀疑,这是要急着给谁脱罪呢?”
“我……”吴小田还想辩解,却被梁蔓枝拉了一把:“行了儿子,娘知道你的的孝心,人家青天大老爷心里跟明镜儿似得,用不着你操心,你娘啊,没那个杀人的胆子。”
梁蔓枝掏出手帕在面前挥舞着,只是这样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摆出一副娇羞的姿态,真的让人十分恶心。苏北山厌恶的看着梁蔓枝,突然他发现梁蔓枝那只挥着手帕的手腕上有一片很严重的淤青,他眉头一皱,两步冲到梁蔓枝面前,一把抓住那只青白相间的手腕,急切的问:“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我!你……”梁蔓枝被苏北山的举动吓了一跳,用力挣脱着手腕却又挣脱不开,一脸怒气的指着冯梦音说:“还不都是因为她!昨天打架的时候她居然拿酒壶砸我,我挡了一下,手就成这样了!”说着说着来了情绪,转向吴万楼哭哭啼啼的嚎着:“老爷,您看妹妹出手有多恨,我的手都要断了!还有……还有您送我的手表,这可是瑞士货!贵的很呐,恐怕我看跑遍全国也没地儿修!”
苏北山扔开梁蔓枝的手腕,冷冷的说:“那就有劳二太太把这块瑞士货摘下来看看吧!”他把手伸到梁蔓枝面前。梁蔓枝不知所措,看看老爷,又看看苏北山这幅冷峻的表情,很不情愿的摘下手表,重重的放在了苏北山伸出的手心里。
“哟,果然是瑞士货!二太太,我看吴老爷很是宠爱你嘛!”苏北山举着手表环顾四周,嘴角带着一副诡异的微笑,大声说:“时间是9点03分!”他看了看吴小田,表情带着几分抱歉:“不好意思二少爷,刚才错怪你了!在你听到钟声三分钟以后,这块手表被你三姨娘扔过来的酒壶打坏了,时间正好停在了9点03分。看来,你们几个在四太太被害前后,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
“我们几个?到底包括哪些人?”吴万楼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吴老爷您在宾客群中敬酒,当然包括你!二太太、三太太打架,二少爷劝架,他们三个也包括;大太太、大小姐围观,老吴许妈帮忙,也可以被排除在外。在案发时间前后,你们这些人是没有作案时间的!”苏北山说完,把目光投向大少爷吴疆和四太太的哥哥洛暮,只见两人表情很是淡定,谁都没有拒绝探长审视的目光。
“刚才吴老爷也说,昨晚似乎大少爷连婚宴都缺席了,就更别说这场闹剧了,而且,洛暮少爷,似乎你也不在场啊!现在,轮到你们解释了,谁先说?”苏北山不慌不忙的坐回到椅子上,等待他们二人回话。
“我不在!但是……”吴疆理直气壮的说,他看看吴万楼,迟疑了一下,脸上带着些怒气说:“我昨天一早就出去了,直到老吴去找我,我才跟他回到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
“你怎么不参加父亲的喜宴?”苏北山好奇的看着吴疆,又看看吴万楼,只见父子两人表情甚是尴尬,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我不喜欢热闹,所以,就一大早躲出去了,与其参与这些应酬,还不如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跟知己聊天喝酒来得痛快!”吴疆一脸不服,愤愤地说。
“这么说,你昨晚是跟知己喝酒聊天痛快去了?!”苏北山严肃的问,如果说吴疆昨晚不在场,那么他是凶手的嫌疑岂不是很大?!
“哐啷!”吴万楼把茶杯掉在了地上,赶忙站起来给苏北山说:“苏探长,不关我儿子的事儿啊,他一定不是凶手!您可一定要……”
“吴万楼,你紧张什么?!”苏北山摆摆手,笑着说,全然没有把吴万楼的紧张放在眼里:“我看大少爷也是实话实说,如果他真是凶手,又怎么可能说出对自己如此不利的话?你是紧张你儿子?还是看不起我这个探长?!”
吴万楼一时语塞,赶忙坐回到椅子上,下人们上来打扫被摔得粉碎的茶杯,又换了一碗新茶端给吴老爷。
“吴疆少爷,你接着说。说说你昨天是跟哪位知己喝酒聊天去了。”苏北山斜睨了一眼吴万楼,无奈的摇摇头。
“这……我……”苏北山这样一问,吴疆反而吞吞吐吐不敢再讲。
“怎么了?!”苏北山仿佛看出了吴疆的心思,安慰道:“但说无妨!不用担心惊动你的朋友,我们警察例行公事,会在需要的时候传你的朋友过来问话,而且我们也只问跟你的行踪有关的事儿,不会向他们透露其他事。”
吴疆听完,还是眉头紧锁,看看站在身旁的洛暮,又看看苏北山,艰难的说:“我是跟洛暮在一起喝酒!”话音刚落,人群中立马产生了一阵骚动,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为何大少爷昨晚会跟四太太的哥哥一起喝酒?对于吴万楼娶亲来说,这两个人是必须出现在婚宴上的关键人物,为何一同消失,又一同出去喝酒呢?
“有意思!”苏北山的话打断了众人们的议论,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看大家都很好奇,那就请吴疆少爷为我们详细说一下你跟洛暮二人去喝酒的原因和昨晚的经过吧。”
吴疆叹了一口气,好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缓缓的说:“我昨天心情实在太差,所以,没跟爹打招呼就跑出去了,先……给爹道歉!本来我是想自己出去喝酒看戏,没想到在去酒楼路上遇到洛暮少爷,他见我心情很差,很担心我,所以,就陪我一同喝酒去了。”
“哎,不对啊大少爷!”管家老吴插嘴说:“昨天我找到您的时候,只有您自己啊,没见洛暮少爷啊!”
“你插什么嘴?!是还嫌不够乱?!”吴万楼恶狠狠的瞪了老吴一眼,厉声喝道。
“洛暮少爷说,他妹妹今天嫁人,自己作为妹妹唯一的亲人,总是要出席婚宴的,他陪我到前半夜,说实在不能再拖延,必须要回去了。既然我心情不好,他也不勉强,还给我在明湖客栈定了房间,打发客栈伙计来门外接我,安排妥当后,我从酒楼二楼包房窗台上,看到他往回家的路上走了。见他逐渐消失在夜色里,我又一个人喝酒喝了很长时间,后来我见酒壶空了,又叫伙计送来一瓶,刚倒上一杯还没来得及喝,我就从楼上看见管家老吴急急忙忙的跑到酒楼门口,他声音很大,我在楼上都听得清,似乎在说我们家大少爷在么之类的,我赶忙下楼去找老吴,老吴拉着我二话没说就往家走。”
“吴疆少爷,也就是说,你在洛暮走后,就独自一人在酒楼喝酒喽?!”苏北山问。
“是的,但酒楼的伙计都可以作证,我自从进去酒楼,直到老吴去找我之前,都没有离开过啊!”吴疆感到一阵紧张,急忙解释到。
“伙计可以为你作证?!人家跑前跑后忙的很,怎么可能时刻在意你?明湖客栈对面,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苏北山思索片刻说:“应该就是客栈老板开的柴门酒楼!呵呵,这个酒楼每天都人满为患,而且还有专门的戏班唱戏,我看大少爷真是会挑地方,很会享受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吴家大少爷,柴门会有你的座位?酒楼的老板也是大有来头的,就连我这个探长去了都要提前打招呼!”
吴疆理直气壮的说:“苏探长既然这样说,那么我的嫌疑是否更加可以排除了?昨晚酒楼确实如苏探长所说人满为患,那么多人为我作证,请探长随便找人问问便知!”
“哎,可惜啊大少爷!”苏北山苦笑一声,无奈的摊摊手说:“这恰恰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反而倒是让你成了第一嫌疑人!”
“为什么?!”吴疆一脸的不服气,昂首挺胸,目光坚毅。
“人满为患!既然人满为患,伙计们又怎么可能盯得过来?柴门酒楼的客人个个都是贵客,即便你仰仗你爹吴万楼的势力能在柴门订到雅间,可那二三层楼上的雅间足足有30间之多!据我所知,除了三层的10个贵宾间有专门的伙计在门外服务之外,二楼全部雅间不过只有10个伙计在轮番照料。”苏北山缓缓走到吴疆面前,冷冷的的说:“10个人看管20个房间的客人,也难免会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吧?更何况,柴门每晚都有专业的戏班唱戏,一楼的大堂更是人声鼎沸!这时候,如果大少爷您完全可以趁房间门外没人、而大堂的客人都在看戏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等作案之后,你在用同样的方式溜回来!”苏北山拍怕吴疆的肩膀说:“大少爷,我说的对吗?!”
“对什么对?!我儿子不可能杀人!”没等吴疆答话,吴万楼在一旁嚷嚷道:“苏探长,我儿子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他从小宅心仁厚,做生意也实实在在,又在省城读过书,是断断不会杀人的啊!更何况他才认识四太太几天?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去害死她?!”
吴万楼急得脸红脖子粗,苏北山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辩解,反而步步紧逼:“大少爷,情况对你很不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吴疆仔细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苏北山的眼睛冷笑着说:“苏探长分析的是,我不话可说!只不过——”他向苏北山面前又凑近一步,几乎要贴在对方的脸上,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那么洛暮与我分别后,他又去了哪里呢?!我起码还有能找到证人的希望,没准就有眼尖的伙计一直盯着我呐!可是洛暮呢?他去了哪里,谁又能为他作证?!我当时只记得洛暮少爷看了一眼怀表,说:‘新娘子该敬酒了,我得回去!’从柴门酒楼到我们吴家大宅走路也不过一刻钟,但刚才弟弟和两位姨娘的描述中并没有提到洛暮少爷,那么——”
“你!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妹妹?!”洛暮听到吴疆把自己指认成杀人嫌疑犯,急忙站出来辩解。
“洛暮少爷,你不先不要着急,你去了哪里,待会儿我给你时间解释!只是大少爷刚才说他还能找到证人来证明他的清白?!我会蠢到去相信你找来所谓的证人吗?如果你真的是凶手,凭你们吴家的财力,花钱买通几个证人也是易如反掌吧?!”苏北山冷冷的看着吴疆,似乎已经断定他就是凶手!
“既然苏探长这样说,我不再解释,多说无益!希望苏探长听完洛暮的解释,再来判断我们谁更有可能是凶手!”吴疆依然理直气壮的说。
“大少爷,我昨晚是见你心情实在不好,担心你,才答应和你一起去喝酒的。按理说,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嫁人我怎么可能不出席?!只是大少爷您也太过任性,也不给家里打招呼就自己跑出来,让老爷太太们多担心!我昨晚不得不回去参加婚宴,但临走之前也给你安顿好住处,就是柴门酒楼对面的客栈,看你当时的样子,晚上一定不想回家了,我订好房间,打发伙计去通知你,看伙计上了包间找过你之后才离开。我对你这样好,你却为何恶语相向,硬要说我是嫌犯?!死的可是我的妹妹啊!”洛暮显然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情绪中走出来,声音中带着些哽咽。
苏北山听罢,无奈的摇摇头说:“洛暮少爷,大少爷并非针对你,他这是在跟我叫板,不服我这个探长,想出个难题考考我。没关系,你继续说,是非曲直由我来断!”
洛暮用袖口擦擦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重重叹了一口气说:“我是洛晓的哥哥,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昨晚嫁人我是必须要在婚宴现场,只是大少爷心情很是糟糕,我陪他喝了几杯,看他情绪稳定了,才打算离开。当时确实看了一眼怀表,是8点30分,感觉应该是酒过三巡新娘子要来出来敬酒,就随口说了一句:‘新娘子该敬酒了’,大少爷知道我必须回去,也没再留我。走出柴门酒楼,我担心大少爷喝太多酒回去跟老爷太太们闹不愉快,就自作主张去对面客栈定了房间,随后打发客栈伙计去通知大少爷,我看客栈的伙计去了大少爷雅间,自觉安排妥当就往回吴宅的路上走。我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昨晚阴天没有月亮,这段路我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进门后就看到两位太太在吵架,再后来的事儿……大家就都知道了。”
苏北山挥挥手示意一名警员过来,他从警员耳边低语几句,警员得令立刻跑了出去。他看着洛暮,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来洛暮少爷昨晚也不太情愿参加妹妹的婚宴呐!”他又看了看吴万楼和他的几位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也难怪!听说这四太太也不过只有18岁,看吴老爷大女儿的模样,也不过只有十七八岁吧!吴老爷,你说,我是应该夸您艳福不浅呐,还是应该……”
“苏探长,不是您想象的这样!”吴万楼感觉苏北山在骂自己,慌忙解释:“我跟洛晓是真心相爱的,本来我只把她当知己,是她……是她非得要嫁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