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中华香烟,七百元;
一瓶飞天茅台,一千九百元;
一个LV限量手包,三万两千元;
一盘记忆中最深刻的红烧肉,大概需要二十元。
我和肖婷第一次吵架就是为了一盘只值二十元的红烧肉。那天我去很远的一家生产玩具的公司面试,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破公交车上摇晃了两个多小时,把我的心情摇的十分糟糕。人事部经理随意的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很抱歉的说我们决定不录取你。我想争取机会问对方对能否告知我理由。那个人事经理想了想说:“你刚进门的时候先迈右腿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借口一定能入选世界吉尼斯记录,我怀着沮丧的心情又摇晃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出租屋,身体差点散架。下班回来的肖婷像只快乐的小鸟,一头钻进我怀里,说她发了工资,今天出去美美的吃一顿。我不想打击她的美丽心情,掩藏了自己的郁闷,陪她出去吃饭。
我们找了一家路边的小餐馆,点了一个青菜一个肉菜一瓶啤酒。马路对面是一家星级酒店,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肖婷一直用憧憬的眼光望着那灯火辉煌的方向。我心里突然酸楚的想哭,并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带着肖婷去五星级酒店用餐。酒菜上齐,我们沉默的咀嚼,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一点食欲。肖婷看我有些不开心,问是不是味道不好?我只好假装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肖片刻风卷残云,肖婷说再加一个红烧肉吧。
我不想浪费,说算了,饱了。
肖婷撒娇,就再来盘红烧肉吧,我想吃,好不好?
我说你想吃就自己吃,反正我饱了。
肖婷看我着我的表情,最终没有再点,而是结帐。我们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回出租屋。躺在床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也为刚才的举动感动懊悔,我抱住肖婷,她却把我推开。我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女人都需要甜言蜜语的安慰,我说亲爱的,我错了,别生气了好吗?以后有钱了我给你天天做红烧肉。
肖婷冷冷的说:也许那一天我都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了。
那段时间可能是由于男人的自尊心原因,我总是很容易发火。因此我有些大声地问:肖婷,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肖婷也来了气,说连盘红烧肉都舍不得让女友吃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他妈的嫌我无能去找别人啊,让那些有钱人带你去五星级酒店。”
肖婷无声地哭了,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像一朵朵愤怒的玫瑰。我紧紧地从身后抱住她,肖婷掰开我的手指,从我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走到阳台上抽了起来。我看着那个孱弱的吐着烟圈的身影,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被窝里,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惭愧。
那天我坐在赶往工地的出租车上,大脑一片空白,我强迫自己冷静,却始终无济于事,只是拼命的催的士师傅快点开。师傅被我催的很不耐烦,你能让捷达跑出法拉利的速度?这个工程是一所小学的电教室装修,是我陪着校长喝了不下十顿酒才可怜巴巴求来的,除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开支,到我手的不会超过十万真是吃着白菜操着猪肉的心。到了学校门口下出租车,一摸口袋我顿时傻眼,钱包不见了!
我现在纷乱的大脑也来不及去想钱包到底丢哪了,我说师傅要不你等我一会,我进去拿钱给你?司机用高度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会为了二十多块逃跑似的。我操起手机打给高大山,让他出来给我付的士费,高大山慌里慌张从学校出来,结结巴巴地说:“王总,你,你,你不会破产了吧?的士费都付不起来?”
我没空和他罗嗦,大步朝校园走去,由于是早上还未开课,校园里一片安静,二楼里传来的哭声凄惨动人。上楼的时候,我的腿竟然有些颤抖,其实我内心一点也不害怕,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颤抖。在空荡杂乱的一间教室内,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一具年轻的尸体放声痛苦,我感觉像演戏似的。高大山走过去说,大姐,您哭了半天了也累了,休息休息,这是我们王总。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哭的更加悲惨,嘴里也开始嚎叫:“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校长也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脸上早已不见了酒桌上的风采,换上的是严肃的神情。见了我开口就骂:“怎么搞的,啊!小王你怎么搞的?”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是怎么搞的?我只好看着高大山,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因为工人都是他负责招来的。高大山还算不错,低声道:“也怪我把关不严,当时我招工时,问他有没有电工证,他说有,我就没有去看他的证件,谁知道这小子根本没证,刚才违规操作给电死了。”
校长冷冷的说:“你们快点给我处理好,一会学生们都来上课了,别闹的满校风雨。”说完立马闪的无影无踪。
这时我才镇静下来,走上前去:“大姐,你儿子当时说有电工证,可是他没有,所以这方面他也有责任。当然,我们也有责任。人死不能复生,你看我们别在这闹了,影响孩子们上课多不好?”
中年妇女抽泣着说:“反正我儿子没了,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我说你放心,一定给你说法。她这才停止哭泣,却依然紧紧抱着儿子的尸体,仿佛她儿子只是睡着了,看的我心里阵阵难过。
不一会儿殡仪馆的车过来拉走了年轻人的尸体,妇女开口要五十万,最后谈到四十万成交。看着她瘦弱离去的背影,我感觉自己真可耻,用一条年轻的生命谈了一桩无耻的生意。用四十万去买一个人的生命,可悲吗?
处理妥当我走出校园,朝气蓬勃的学生正陆陆续续赶来上课,他们像一条条年轻的鱼,鲜艳活泼,自由自在。而他们不会知道,就在刚才,有一条鱼却搁浅在了岸上,本来他应该和他们一样在海里游淌,可是我用四十万买去了他鲜活的生命。朝阳金黄,我却感到苍白无力。
刚到校门口,校长给我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坐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进了校长室,他给了倒了杯茶,然后抱歉地说这个工程不能给我继续做了。我头一下子大了,他妈的我前期投入这么多,又赔了四十万,就这样不给我干了?校长说现在情况特殊,小王,你听我解释,最近教育局一位副局高升空出位子,我和另一个学校的校长是最得力的副局人选,现在关键时刻,出了死人的事,你说我能不小心吗?万一我那位竞争对手给我使点坏招,我就惨了。今年我四十八,再不往上走就没机会了。小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只要我成功当上了副局,一定给你弄几个大业务。
我眼前一片黑暗,心想去你他妈逼,你要当不上副局,我这几十万就白白喂狗了!可是我别无选择,在校长面前,我就是一条任人摆布的狗,可是人生还得继续,不是吗?
我说:“既然这样,那我一定大力支持,下午就让工人撤走。只是局长以后可别忘了我啊。”校长听我叫了局长,脸上笑开了花,“小王你放心,这回你帮了我,以后有我肉,就有你的汤。对了,上回那对姐妹花不错,找时间再去尝尝?”
我说一定一定,找时间必须去。出了校门,我恨从心起,恶胆横生,你落井下石,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不仁不义。
身无分文的我漫无目的走在深圳的街头,赔偿四十万,再加上这个工程我前期投资,我的帐户所剩无几,若是找不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怕会去要饭。穿着西装革履男人和衣着光鲜的女人一个个从我身边匆匆而过,他们都在忙碌奔波着去赚钱,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而我却像一具丧失了灵魂的尸体,不知何去何从,但我知道我不能认输。抬头看看天上刺眼的阳光,我才发觉自己饿了,可我该死的钱包又不知踪影,我给林洁发了一条信息:“哥破产了,能请我吃个午饭吗?”
林洁回复说在香港陪男朋友逛街。不知道这个婊子又勾搭上了哪个倒霉男人。看来我只有饿着肚子了,手机却响了起来,我以为是林洁良心发现,接起电话就说:“哟,算你还有点良心,准备请我去哪大吃一顿?”
“是王元先生吗?”手机里传来一个和林洁完全不同的声音,我看了看号码才知道不是林洁打的。
“你是?”我疑惑地问,肯定又是推销什么业务的电话。
“你好,我叫宁萌,昨天晚上你醉倒在饭店门口,我把你送到宾馆的,当时开房需要证件,我在你身上找到你钱包开了房,可是我走的时候忘记把钱包给你了。”
我还真以为我自己醉那么厉害能去开房,原来是位姑娘学雷锋了。我说:“太谢谢你了,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比熊猫还珍贵。”女人都喜欢赞美,对方呵呵笑了几声问我在哪,现在就把钱包给我送来。
“正好,我现在身无份文,去找你也没钱坐车。”我说。
宁萌说:“那你说个地方,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四下打量一番,发现马路对面有家肯德基,于是报了地址,对方让我稍等,马上出发。我说:“等等,你能请我吃个饭吗?”
那个叫宁萌的姑娘说:“你想的美,我给你送钱包,还叫我请客。”
我哈哈大笑,刚才失落的心情一扫而光,我说那我请你吧。对方没有回答挂了电话。
刚到深圳的时候,肖婷经常唠叨我什么时候请她吃肯德基,其实我对这些油炸的玩意向来反感,只是为了让肖婷开心才会去。分手至今我再也没去踏进过肯德基,谁想今天落迫至此。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看着对面的小朋友吃的津津有味开心无比,令我更加饥肠辘辘,暗地里咽了几次口水。在我左顾右盼的时候,一阵女人的淡香飘了过来,随即抬头看到一位略显瘦弱的女生站在面前。
她问我是不是王元先生,我反问你怎么知道?她说我在门口就听到你肚子的咕咕叫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女生还挺有幽默感。我们彼此做了介绍之后,宁萌去服务抬点了餐给我,她却一口不吃看着我。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我和肖婷吃肯德基,每次都是点好餐我看着她吃。一是我的确不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二是当时没钱,每次我都是点一人份。想起以前我就十分惆怅,而此时此刻却是一个小女生看着我吃,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吗?
宁萌看出我的异样,问:“怎么了?是不是吃的太快噎住了?”
我故意装出感动涕零的模样,“太好吃了,从小俺家里穷,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我想把剩下的打包晚上当宵夜行吗?”
“别贫嘴了,快点吃!”宁萌不再理我,转身去逗邻桌的小孩儿。我看着她和小朋友笑的那么天真,突然莫名的一阵心动。
吃完东西,我找了一家最近的银行取钱,掏出五百给递给宁萌,表达我的一点心意。她死活不要,说如果我再这样她就再也不理我。我说好吧,为了以后能见到你,我先帮你收起来,留着下次请你吃饭。我把她送到了公交站台,看着她跳上公交而去,我心里竟然有点不舍的情绪。
今夜我不会遇见你,
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
——海子
晚上十一点,我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在酒吧买醉,林洁发信息让我去救火,我回复说你的消防队员都能凑成一个团了还需要我?林洁说我现在脱光了躺在床上等你半个小时,你丫爱来不来!朋友们听我要走,完全不同意,我只好陪着笑脸,一人碰了一杯,这才脱身离开酒吧。一边是几个老爷们空喝酒,一边是玉体横陈的美女,我想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所以别怪我有异性没人性。
赶到林洁家中,我迫不及待的扑到床上,这妞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诱惑的香味,我的下身顿时雄起,林洁推开我,让我先去洗澡。女人真是麻烦的动物,我冲进洗手间用了两分钟洗完杀回床上,直接用嘴堵上了林洁的香软红唇,伸手一路摸到桃花深处,那里早已湿淌成河。我坚挺的机关枪对准目标,凶猛的扫射进去,只听林洁呻吟阵阵。
云雨之后,林洁依在我的怀中,她的声音嗲的能捏出水来,“亲爱的,下午我在商场看上一件衣服,你送给我好不好?”
我点上一支烟,说:“对不起,我破产了。”
林洁立马翻脸:“切,小气鬼,一件衣服而已。”
他妈的我也火了,难道上了床就一定要送你东西?再说我也没有骗人,我离破产不远了。我说:“我又不是大款,一个小破包工头,哪有钱送你东西。”
林洁踢了我一脚说:“滚滚滚!”
我笑着说:“都说女人翻脸比洗脸还快,我真见识了。不过亲爱的,我没骗你,我真要破产了,所以我想我们也该说再见啦。”
这大半年我花在林洁身上至少也有三四万,而我和她上床的次数绝不会超过三十次,算下来一次要一两千,真不划算,性价比严重超标,比起莞城那些服务专业的妹子,这买卖我亏大了。
从林洁家出来已是午夜时分,这个时间点最为难熬,朋友们基本都在床上折腾,或是睡觉,或是抱着美女睡觉,而我却只身一人孤零零的混迹街头。掏出手机翻了半天也没且个可以说话的人,这就是他妈的我们可笑的生活,通讯录里几百个电话号码,却没有一个可以聊天的人。当我看到宁萌的名字时心中一动,随手发了条信息过去:抱歉吵醒你的美梦。
没想到对方立即回信:没关系,我还没睡着。
宁萌大学毕业刚来深圳不久,在酒店做收银员,每天下班较晚,因此晚睡是很正常。我信息问她要不要出来吃烧烤,她爽快的答应了。于是我打车去接了宁萌,然后去了城中村的烧烤一条街。灯火通明的夜市宛如白昼,人声沸腾热闹非凡。我们找位置坐下,宁萌只点了一些素食,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讲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她说没什么事了,可能有点累。我们叫了两瓶啤酒,边喝边聊。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宁萌没有一丝陌生感,就像认识的老朋友一样亲切。一瓶啤酒下肚,宁萌的脸红红的,在桔色的灯光下愈加动人,让我有种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一把的冲动。她看上去是那种很单纯的女生,在深圳这座物欲横流的城市,她总是略带羞涩与惊恐的面孔显得格格不入,我或许真的动心了,但她就像脆弱的水晶,总害怕一不小心会支离破碎似的。况且我心中始终无法抹掉肖婷的影子,和宁萌吃着烧烤,我却总想着与肖婷一起的情形,宁萌拿起一串羊肉递给我,我恍惚以为是肖婷递过来的。
这样的夜总让人忧郁,我问宁萌,什么是爱情?
宁萌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无法回答,因为我没有爱过。”
我灌了一口啤酒说:“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姑娘,后来……”
宁萌好奇的问后来怎么了?
我突然没有了诉说的兴趣,说没什么,后来分手了。
宁萌喝了啤酒,起身去找洗手间,我一人喝完一瓶啤酒她还没回来,我结了帐起身去找她,差不多走到夜市的尽头,我才看到宁萌的身影。原来洗手间在离烧烤档比较远的巷子里,这些烧烤档基本都是大同小异,所以她从洗手间出来后不记得刚才是在哪家吃的,只好孤独无助的站在路灯下等我。当她看到我的身影,一下子就冲进了我的怀里,像一只流浪的小猫找到了妈妈一样。
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晚上约了陈妙虹在晶豪大厦顶层的法国旋转餐厅吃饭,我想请她帮我一个忙,确切来说是想让她父亲帮我一次。把我工程停掉的是爱民中学的周校长,经过我最近的打探了解,他的竞争对手是育红学校的林校长,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利用陈妙虹父亲手中的权利,让周校长的副局长梦破灭!我不能要求陈你让他当上局长,但我要求让他当不上,这就容易多了。七点半,陈妙虹姗姗来迟,她的举止之间总有一种操他妈的逼般的优雅,让我这样的下等人种不敢高视,也许这就是隐隐之中权利的魔力。她坐下后向我投来一个浅浅的微笑,说今天怎么想起请她吃饭了?
我本想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但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却说:“好久不见,就想请你吃个饭而已,我原以为你很忙没时间,没想到你能答应。”
陈妙虹漫不经心的点了菜,一看就是经常出入高档场所的人,我看了半天菜谱都不知所云,人家却是信手拈来。法国的东西在我看来十分难吃,远不如吃碗拉面那么令人舒服。饭吃的有点沉闷,我发现一旦和某个女人上了床,却要在饭桌上故意保持正经,让人相当别扭。还好高档餐厅里比较安静,就算说话也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陈妙虹吃喝完毕之后问我:“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可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也瞒不了你。”
陈妙虹说:“现实社会,谁会没事请你吃饭。”
我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哦,我为什么要帮你呢?”陈妙虹问。
我认真的说:“我知道我有点无理取闹,我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你帮我,但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好把所有能帮我的人都尝试一次,我不想就这样承认失败。”
陈妙虹依旧平静地道:“你的成功与失败,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狠了狠心说:“只要你能帮我这一次,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如果你现在让我从这里跳下去,我马上跳。”
陈妙虹看着信誓旦旦的我咯咯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哦,你别反悔。”
我点点头:“我要反悔就让我变成性无能。”
陈妙虹像个喜欢玩恶作剧的小孩,用手指了指餐厅角落里正在就餐的一对男女,她说:“你如果能过去让那位女人亲你一下,我就答应你。”
角落里一对男女正在亲密的交谈,女人背对着我,但还是能想像的出她的美丽,坐她对面的男人有一种成功男人势不可挡指点江山的派头。我无可奈何的苦笑,这简直比让我跳楼还难堪,为了我的前途,只好硬着头皮朝角落走去。
“对不起,打扰一下……”我弯腰很有礼貌的向那对男女致谦。
当我看到女人抬起的头时,我惊呆了,我的心止不住的颤抖,一时间失去意识般的头脑空白。
陈妙虹张着嘴巴一副惊呆的模样,看到那位女人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只知道坐下的时候双腿还有些不由自主的发抖。
“被人亲了也不用这么紧张吧!”陈妙虹调侃道,“说吧,让我帮你什么忙?”
我的眼睛却依然注视着角落里那对男女,此时他们站了起来,女人挽着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餐厅门口,就像踩在红地毯上的一对演员,在向所有人展示他们的幸福。
“人家都走了还看什么看,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喜欢就上去追啊。”陈妙虹似乎生气了。
我一下子回到现实,说:“不好意思,刚才那女人特别像我前女友。”
其实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我前女友——肖婷。
在距深圳五十多公里的莞市有一座声名远扬的天堂酒店,每一个到过那里的男人都会把它视为天堂,甚至东南亚的一些富豪乘专机而来,只为享受一晚上帝的待遇。我常常想每一个曾经为了爱情和女人要死要活的男人,只要去天堂酒店住一晚,他第二天绝对会豁然贯通,因为酒店里能找到你想要的每一款女人,国内的,国外的,老的,小的,高的,瘦的,清纯的,放荡的……各种款式各种型号,应有尽有。每一款让男人深受伤害过的女人,在天堂酒店里只会淡化成一张价格标签——只要你付得起价钱。
育红学校的林校长的电话不算难找,当我听到他那一口广东味的普通话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我不知道一个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人是如何教书育人的,当然校长未必就要给学生上课,也许在当下校长仅仅是个不错的职位而已,因此我有理由为祖国下一代的教育深表担忧。我一如继往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王元,王八蛋的王,一元钱的元……”
电话中的林校长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他的交际圈里是否有一个叫王八蛋的人,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好像不认识你啊。”
我说校长果然聪明,我们是不认识,但我想晚上请你吃个便饭,望你赏脸。
也许每天请校长吃饭的人能在一千米跑道的操场上排两圈,所以林校长坚定的拒绝了我,当他准备要挂电话的时候,我使出了绝招:“林校长,不吃饭也行,但教育局副局的位置你有兴趣吗?”
对方沉默了两分钟,电话中只有电流轻微的声音,林校长终于虚伪的说:“好吧,我只是和你吃个饭而已。”
我说谢谢校长,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晚上见。
晚上六点半,我打出租车接上林校长,直奔幽兰小馆。出租车走走停停,让我不得不思考有钱了真该买辆车了。林校长一路无话,绷着个脸就像我欠了他钱似的。进了饭店点好菜,林校长开门见山:“王先生,咱们直奔主题吧。”
我很喜欢林校长的爽快,“林校长,我知道最近您和周校长在竞争副局长的位置,所以我想帮你。”
林校长疑惑地看着我,他的确有一万个理由不信任我,要是一个陌生人对我说能帮我当上副局,我一定会骂他神经病。
林校长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我不是帮你,其实我是帮我自己。”我把发生在周校长学校的事慢慢道来,林校长一边听着,一边点上烟。当我说完的时候,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他吐了口烟圈骂道:“那个死扑街,我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了。”
我笑笑,说:“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我们就是战友!”
林校长也笑了,把酒打开给我倒上,我赶紧受宠若惊的一口喝光。能混上校长位置绝非等闲之辈子,老奸巨滑的林校长问:“你想帮我,我很感激,但副局长这个位子,可不是你们说了就算。”
此时此刻,该我亮出底牌了。“陈国良,知道不?他女儿是我女朋友。”
林校长顿时两眼放光,组织部长的名字看来比他亲娘还亲,比我说一吨豪言壮语还管用。我趁热打铁,“林校长你要不相信,我现在打电话叫她过来喝两杯。”
说着我就要掏手机,林校长站起来的按住我的手,“老弟,我信啦,我信啦,今天我和老弟一见如故,今晚就咱们两个好好喝,不叫其它人!”
“行,咱们好好喝,不醉不归。”看着林校长通红的脸蛋,我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成了。从陈妙虹那里我了解到情况,副局长的人选最后的确就是林校长和周校长,只要周校长当不上,那就非林莫属。反正我只求她不要让周上位,又没让她帮我让其它人当副局长。只要周校长失去机会,那么林肯定就是副局,这样我即报了仇解了恨,又给林校长做了人情,只要林校长成了副局,深谙规则的他肯定不会少了我的好处。一石二鸟,我不禁为自己的计划暗自得意。
饭后我带着林校长去了天堂酒店,老男人果真有些重口味,竟然点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我不得不对林校长刮目相看,林校长自信满满的进了电梯去客房,我拉住两位姐妹花走到一个角落问:“你们想不想多赚点钱?”
姐妹花点点头,我掏出五千块,说:“先给五千,只要你们等会把老男人在床上的表现给我拍下来,我再给五千。”
其中一位小妞笑着说:“我当什么事呢,这事我们常干,专业。”
看着两位小妞走进电梯,我一身冷汗,怎么现在他妈的小姐都有了当间谍的素质了?我走到大堂柔软的沙发里抽烟,刹那间我觉得心很疼,亲爱的林校长,真对不起,别怪我这么卑鄙,要怪就怪社会险恶,而我已经别无抉择。
那些穿越而过目光笔直的人,
抵达了死亡的另一王国
记住我们——万一可能——不是那迷途的
暴虐的灵魂,而仅仅是
空心人
填充着草的人
——艾略特
那天在旋转餐厅是和我肖婷分手后第一次见面,我试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面,当然也包括她和一个男人一起的情景,但这种情况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里还是撕心欲裂。肖婷对面的男人怀着一脸敌意,仿佛一头发情的雄狮闻到了威胁的味道,我强忍住悲痛,对肖婷说我女朋友正坐在那边,今天我向她求婚,她却故意为难我,她说如果你能亲我一下,她就答应嫁给我,当然我保证,事先我根本不知道是你坐在这个角落。
我以为肖婷会闪现忧伤的表情,但是我错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平静如水。她靠近我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并悄声说:“祝你幸福。”我强打起失落的精神走回陈妙虹身边,接下来的事情已顺理成章,她答应了我的要求。
老顾最近又催了我好几次,说快要中秋节了,时间紧迫,问他的事何时办妥。最近是多事之秋,我差点把这重要的事给忘了,真想扇自己两个嘴巴。找了一个空闲的下午,我独自一人去了空悲寺,至从在寺里和那个叫了缘的老和尚聊过几次之后,我发现老头挺可爱,平日有什么烦心事,总会去找他聊聊,也算是一种心灵寄托。下午时分的寺院里人影寂寥,我走到大殿中向佛祖跪拜,心中默默诉说着近日的烦恼。忽听背后一沙哑低沉声音传来:“问佛祖,笑到几时方合口;叹世人,万般罪恶何时休。”我倏地一惊,回过头去,只见沙袍老僧宝相庄严屹立殿中,正是了缘老和尚。
我双腿麻木起身相问:“大师,一个人拿了不该拿的钱,是不是犯了错误?”
了缘道:“错即是对,对即是错,对对错错,哪有对错?”
我迷惑不解,问此话怎讲?
了缘含笑相语:“常言道金钱乃为万恶之源,你收了别人钱财,即减轻了他人的罪恶,也算功德无量。”
我心中想笑,看来那些贪官们收钱他妈的还收对了?又不敢无礼冒犯,便道:“弟子原听大师详闻。”
那老僧却转身而去,嘴里朗朗有词:“手上只一金元,你也求、他也求,未知给谁是好;心中无半点事,朝来拜、夕来拜,究竟为何理由。”
我真想破口大骂,之乎者也故弄玄虚,可今日有事相求,只得堆着笑容说:“大师真是字字玑珠,不才受益良深。”
了缘说:“王施主,去老僧房里喝杯茶如何?”
我想正好,在佛祖面前谈些红尘人俗事实属不敬。我跟着了缘进了房间,他亲自泡上一壶上等碧螺春,我端起一闻,香气四溢沁人肺腑。
我开门见山,“大师,今日来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了缘呷了口茶说。
我说:“我有个朋友的母亲,是位虔诚的佛教徙,每日吃斋诵经,老人家有个念想,想弄串佛珠,我一下子就想到大师您了。”
老和尚虽是佛门中人,却是深谙为人圆滑之道,故作为难地说:“王施主,老僧是佛道中人不假,但佛珠之物却是不易找寻啊。”
我说:“当然当然,好找了我就不来麻烦大师您了。佛珠是珍稀之物,所以我会多为寺院捐点香火钱。”
老和尚压低了声音:“老僧和施主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之人,而且交往几次下来,老僧觉得施主也是实诚之人,因此也有一事相求。”
老家伙果然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我说尽管说,只要兄弟能办到的一定再所不辞。了缘一开口就差点把我雷死,他说:“我有一个女儿……”
了缘看着我惊慌失措的眼神,叹了口气:“哎,造孽啊!在我年轻的时候,村子的后山上有座灵法寺,香火一直旺盛。那时我刚结婚有了一个女儿,村里闹饥荒,迫于无奈我跑到灵法寺去帮忙混口饭吃,经常在寺里住个十天半月,谁知道有一天我下山回家,却发现女儿不见了。我老婆哭着对我说,家里实在穷的没东西吃,把女儿送了。我气的把老婆揍了一顿,让她也去把女儿要回来,她说要不回来了,因为送给了一个外地路过的人。当时我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一气之下跑到灵法寺剃度皈依了佛门。”
老和尚喝口茶继续道:“我老婆觉得愧疚,就一直苦苦寻找我那送人的女儿。当然一直没有结果,差不多过了十年了,有一天一位衣衫褴褛的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找到了我老婆,老人说这个小女孩是我女儿,当时收养她的那人家境也不算好,这两年更是屋漏又遇连阴雨,那位老人后来托我,让我带着小女孩去找她的亲身父母。我老婆抱着女儿一下子就哭了,女儿回来了,可是她却找不到我了。那时我云游四海,早不在灵法寺了。”
我基本上对故事情节有了了解,问道:“大师,直接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吧。”
了缘却没理会我,继续说:“后来我到了空悲寺,深得主持厚爱,前年老方丈圆寂,于是我成了新方丈。但是去年呢,我老婆找到我了,我一听说女儿还活着,而且还苦苦找了我十几年,老僧这颗平静的心就无法淡定了。我老婆一个人很辛苦把女儿带大,女儿呢,也很懂事,明年马上就研究生毕业了,我准备送她出国深造,王施主,这你就懂了,出国得花钱啊……”
我了然于胸,又有点为难,说:“大师,出国这得不少钱吧……”
老和尚一笑,“施主不必为难,我早有打算,怎能让你出钱为我办事呢?你看我们这寺院多年失修破败不堪,如今又香火旺盛,因此我打算把寺院重新修缮一番,施主又是做工程装饰的……”
这下我完全明了,老和尚真是聪明人,给我工程,我给他好处,这老头真是十分可爱。我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大师,这哪是我帮您啊,这完全是您帮我。佛祖对我太好了,大恩大德今生难忘。”我这是实话实说,最近没有工程,行将破产,老和尚能拉我一把,真是三生有幸。
老和尚起身走到柜前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打开,说:“这是一串海南黄花梨念珠,是当年我的师傅留给我的。既然你朋友的母亲与佛有缘,那老僧就将它赠予你那朋友的母亲吧,阿弥陀佛。”
我看着那佛珠圆润的包浆,显然是经历了岁月沧桑的磨砺而出,再者又是得道高僧的遗物,想必价值不菲。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心想大不了这工程不赚他钱,多给老和尚点回扣罢了。
辞别了缘出了寺院,我依着台阶下山,暮色西沉,远处的残阳如血,整座山头淋浴在一片金色之下。我的手机震了一下,宁萌发信息过来:“晚上有时间吗?我心情不好,能不能陪陪我?”
你在暮色中
坐在屋子里不动
也是与她有关
你不要不承认
——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