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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真诚的骗子

有天早上我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刮胡须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额头有了浅浅的皱纹,心情莫名忧伤起来,镜子中的男人光着上身,略显沧桑憔悴,眼睛像鱼泡,脸上写满岁月的痕迹,一时间我对自己感到陌生。活了这般岁数,我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要是老顾知道了肯定讥笑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年老流氓还思考什么人生啊什么存在感,简直可笑至极。我也觉得有些可笑,想这些东西只会让人头疼,不如想想宁萌光滑紧绷的肌肤。想到宁萌我又担忧起来,她那么水嫩,而我就像根干葱,如今老牛吃嫩草未必是贬义词,可数年后我硬不起来无法满足她的时候,我该多么的悲哀?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被爱人嘲讽或是抛弃,所以如果有那一天,我直接就去挂了,至少能换来一点体面。我为自己能有如此自知之明的预见而庆幸。

我一向讨厌那些拙劣的骗术,譬如在街头抱着孩子假装迷路问你要几块钱买个馒头;蹲在路边声称钱包被偷要几块钱回家;扔一叠钱在路边等人去捡;发信息说你中奖了……这些骗子不仅侮辱了你的智商,还利用了你高贵的善良以及同情心,当然也不乏某些异想天开发财梦的受骗者,对于这类受害人,我只能奉送两字:活该!星期二的上午我坐在办公室查阅文员送来的报表,有人打电话给我称自己是反贪局的,找我协助查案。我干笑了几声,说这样的骗术也太低等了,是不是接下来要我打某某电话挂失自己银行卡号?对方好像也来劲儿了,很不客气的说,每个公民都有配合查案的义务,请你在办公室稍等,我们马上会去找你。我想解释解释我算不上公民这个问题,可对方不给我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我才觉得事有蹊跷,一般骗子都声称自己公安局的,没听说过说自己是反贪局的,印象中反贪不都是查贪官的么?我一介草民岂敢劳驾司法机关?也许是最新骗术也说不定,反正各种骗术层出不穷日新月异。一直到中午也没任何人上门,因此我更加肯定是骗子无疑,所以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中午吃饭睡觉,醒来无所事事上网看新闻,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打发掉,我准备下班闪人的时候,文员领了两位身穿制服的一男一女进来。

男人先说话,“你好王先生,我上午给你打过电话。”

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哦,是有这么回事,怎么现在才来?路上堵车了?”

两位自觉地坐进沙发,我吩咐文员倒了两杯茶,女的摊开笔记本,男的说:“我们找你是想了解一下顾建飞的情况。”

顾建飞?他妈的谁啊?霎时我转过神来,老顾!这厮国企混的,被双规了?我脑子像四核处理器一样飞速运转。

我打着马虎:“顾建飞?哦,你们说老顾啊,我们认识,关系不错。”

男人声音严肃,不带一丝感情色彩,“顾建飞在担任XX公司经理期间,利用职权贪污受贿,经查实有四百一十三万,其中有笔十二万的款项,我们想与王先生核实一下。”

我一下子懵了,平时老顾花钱大手大脚,我丝毫没想到贪污上去,因为印象中国企的领导哪个不是挥金如土啊,吃吃喝喝花天酒地这算什么呢?可我没想到这杂种竟然贪污了四百多万,这厮把钱都花哪去了?你要知道四百万能吃多少龙虾喝多少茅台玩多少妞?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挺羡慕老顾,要是我当了领导,肯定也会贪污腐化,比老顾强不到哪儿去。

“十二万?哦,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时间太久不可能记那么清。但这钱是借给他的,他当时结婚找我借钱,到现在也没还!”这事儿我肯定不能承认,虽然中国法律对行贿者基本不予追究,可我不能出卖兄弟,不过我心里没底,也许老顾在里面熬不住全招了呢?和李所长喝酒的时候听他讲过审犯人的招数,惊世骇俗惨不忍闻堪比满清十大酷刑,当然你要认为他们会动手打人那就错了,法制社会下审犯人的手段也与时俱进,反正他们有你想不出的毒招。

男人说:“王先生,希望你能配合,做伪证可是犯法的。”

我掏出烟给他,他摆摆手,拿出自己的烟点上,我说:“我一向是良好市民,但我真是借钱给老顾的,你看看我这破公司,和老顾建飞他们公司的业务扯不上半毛钱关系,我也犯不着求他不是?那我给他送钱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旁边那女人停下笔,“顾建飞都交待了,你还这样维护他有意思么?”

我心里一颤,不过立马镇静下来,说当事人已经坦白,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想让老子上当,没门!“我不知道顾建飞交待什么了,也许给他送钱的人太多,记错也不一定,但我真的没有给他送过钱。我以人格发誓。”心想人格值几毛钱,去他妈的,不管别人如何,想让我出卖朋友,我办不到。不是我有多么高尚,而是我知道友情的珍贵,我懂得报恩,当然也懂得报仇,别人对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对他,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如果以前没有老顾经常照顾我,我恐怕早已饿死在深圳街头了。

那男人看我固如金汤得不到半丝有用的信息,说道:“那好吧,王先生再仔细想想,若想起什么问题可以给我电话。”说罢递给我一张名片,起身和那女人告辞。送走二位,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瘫进沙发里,老顾啊老顾,你他妈的这是怎么了?现在的关键我必须要弄清老顾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给叶可晴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通。欲找陈妙虹帮忙打探一下消息,又不想麻烦她,前几天刚和她小吵一架,这时候我求她,必定又要数落我半天。我给李镜所长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反贪局是否有熟人,他说你小子算找对人了,等我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李所长回信,让我晚上定个包房,他请到反贪局一位赵科长。我匆忙赶到国宴山珍酒店定了一间豪华包房,恭候二位的大驾光临。我坐在椅子上心急如焚,不停的抽烟喝茶,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李所长才领着一位瘦高的男人走进包房,我赶紧上前招呼,“赵科长,你好,你好。”

对方似乎并不想与我握手,我伸出的手晾在空气当中,颇为尴尬,李所长给我解围,“这位是陈国良部长千金的心上人,盛元公司老总,王元。”我感激地看了看李镜,他没介绍我是陈老头的女婿,而说我是他女儿的老公,极抬高了我的身份,又维护了我的尊严,可见其圆滑世故,我暗想这家伙日后仕途必是不可限量。

赵科长听说我有点来头,脸上挤出丝笑容,伸出手与我握了握,“失敬失敬,王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我一心挂念着老顾的事,不想寒暄客套,给二位递上烟,把菜谱递给赵科长,“赵科长是贵客,请您点菜。”

赵科长吐着烟圈,“王老弟不要客气,点菜的事我外行,李所长来?”

李镜所长没有推辞,接过菜单浏览几眼,然后把服务员叫进来点菜,“咱们喝点什么酒?”

我不支声望着赵科长,他说:“最近白酒喝多了上火,喝点红酒,如何?”

我对服务员说:“你们这最贵的红酒来上两瓶。”

赵科长说:“王兄,真是性情中人,李所长最了解我,我就喜欢和豪爽的人打交道。”

李镜随声附和,我说:“赵科长太过奖了。”

酒店上菜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已摆满一桌。我把服务员打发走,亲自倒满三杯酒,“今天二位都是我大哥,小弟先干为敬。”

我一口气吞掉一大杯红酒,二位拍手称好,也跟着干了。放下酒杯,赵科长很自信地说:“这酒是88年的?我品着像98年的。”

“他妈的敢忽悠我们?要不退了换新的?”我义愤填膺地说。

李镜什么时候都是不温不火的神情,“现在开门做生意的,哪有真货?酒是陈的香,妞是嫩的贵,可我上次就遇到个装老的妞。有回我们派出所扫黄,抓了几个卖淫女,其中有个一看就像未成年,那姑娘却口口声声说自己二十一岁。不过现在的女人啊,从脸蛋还真看不出年龄。还是赵科长厉害,一口就能品出年份,不亏是在纪反贪局工作,火眼金晴啊,我明天就给局里打报告,请求赵科长调到公安局工作。”

赵科长被恭维的乐开了花,我在一边理解了李镜特意往反贪局上扯的良苦用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赵科长,你们办案肯定经历过一些特别的场面,给兄弟讲讲?”

赵科长剔着牙,“我们查的都是一些贪官,能有什么精彩?不如李所长办的案子,那才叫奇闻异趣。”

李镜谦虚,“我们派出所成天就抓些小偷小摸卖淫嫖娼,能有什么特殊?还是赵科长讲讲?”

“行,那我就随口讲一个。”赵科长掏出一根烟点上,摆开架式,“去年我们单位新进了一位办事员小郭,呆头呆脑,要不是XX领导打过招呼,这样的人扫大街都没人要。我扯远了啊,这小子却弄出一处啼笑皆非的事情来。有一天临近下班,人都走的七七八八,突然接到通知,明天上级部门要来视察,让我们找几个廉政建设的模范发言。我们领导让小郭通知几位上个月刚评选为模范的几个局长明天来局里开会。小郭回到办公室直接就给几位局长群发短信:明天到纪委来一趟。这小子平日愣头愣脑惯了,也没觉出不妥之处,不料却闯下大货。交通局长收到消息,立马中风瘫痪进了医院;卫生局局长连夜跑到纪委自首,坦白了一大堆罪状;财政局长恶胆横生,当晚杀死自己包养的情人,拿着假护照跑到了毛里求斯;最悲催的是公安局长,跳楼自杀,还留下遗书交待了一大串同流合污领导名单。”

这个段子我多年前就在网上看过,不过还是装出怀疑过度的表情,“那这位小郭可立大功了。”

李镜故意笑着说:“怪不得我们老局长退休后一直神秘的见不到人,原来这样?”

我把话题拉回正道,“赵科长,最近纪委是不是在查XX集团深圳分公司?”

赵科长说:“这种大型国企,都有自己的监查部门,一般没人举报我们也不想多事。”

“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在这公司当个小经理,最近被立案调查了,赵大哥能不能给兄弟透露点内幕?”我恳切地讲。

赵科长迷着眼问:“你哥们就是我哥们,他叫什么名字?”

“顾建飞。”我如实回答。

赵科长若有所思,弹了弹烟灰,“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现在还在调查阶段,没有最终定性。王兄要是有想法,这种事越早出手越好。”

我说:“这哥们平时关系很铁,当兄弟的肯定想救他,可苦于没有人脉……今天遇到赵科长,您可真是我的贵人。”

赵科长掏出手机,说:“稍等片刻,我给问问具体情况。”说着拿着手机了出包间。

李镜扔给我支烟,说:“听老赵说还没定性,这就好办了。”

我说:“但愿如此吧。这回可真得感谢李所。”

“老赵这家伙喜欢红酒。”李镜低声交耳对我说。

我点点头心领神会。赵科长推门进来,成竹在胸地坐下,“弄清楚了,你这哥们在单位是某领导的人,这领导前段时间调走了,新上任一位领导,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家肯定要换自己的人。关键你这位哥们不合作,不愿意把位子让出来,所以出事了。”

我记起老顾让我搞了串黄花梨佛珠送领导的事,果真是人走茶凉树倒猴散。舒了口气,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并不是真想查老顾贪污受贿,真实目的是要把他弄下台。官场上的事我是外行,虚心地问:“赵科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老赵说:“这事说好办就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就看你兄弟想怎么样。他要交出位置,肯定能顺利脱身;不然肯定能送进去,这种事情你懂得,哪个当领导的屁股干净?”老赵说完,醒悟过来自己也是领导,脸红了一下,又接着说:“不管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你兄弟肯定不能在那单位呆了。”

李镜看看我,说道:“最好劝劝你那哥们,自由最重要啊。王兄你是没有去过监狱,你可不懂那里面的滋味。”

我想也是,他妈的就算你有几千万,失去自由,又有任何意义?我说:“我一定好好劝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然后恭敬地对赵科长说:“我这位哥们不知道被关在哪,想劝他也找不到人啊。”

老赵奸诈地笑笑,“又让我违反原则啊。”

我急忙说:“哪能白白让赵科长违反原则?赵科长愿意,我也不愿意。前两天有个包工头送了我一瓶什么84年的什么飞?我这人是个大老粗不懂红酒,宝剑就得赠英雄,明天我给赵科长送去。”

老赵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是拉斐吧?84年的我没听过,82的就知道。”

“对,对,82年的,我记错了。”我心想这家伙真是鸡贼,不见兔子不撒鹰。

老赵靠在椅子上,用手把头发往后一捋,“红酒的知识太丰厚了,改天咱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你哥们的事,明天等我消息。”

我点头道谢,起身结了帐,又在酒店拿了两条中华给二位,两位驾着车子满意而归,我身心疲惫,回到家中,宁萌已经入睡,桔黄色的台灯映照着她安详恬静的脸庞,我不由得微笑,不管在外面多累多苦,每当回到家能看到宁萌,我都感觉内心很充实很轻松很值得。我看到我们在少年宫广场上的合影,已被宁萌装进相框摆在床头柜上,照片上的我们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她依偎着我,我搂着她,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ryFPZuVNvF8n/JKZx3As0QdknbelPwWemGsIa7SeD7XDSqdVLk1NSrglzBvVrBf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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