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和医院有着不解奇缘,冬天还没过完我已进第二次躺在了病床上,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老高和他那个夜总会的小妞正靠在椅子上睡觉,我一时间恍然若梦,我口干舌燥想喊老高弄杯水,却发现十分无力,只好用手拍床整出点声音来,老高揉了揉眼,说:“王总,你醒了?”
我说给你倒杯水过来。老高弄了杯热水给我,我一口气干完,说:“你丫的不带着小妞去快活,在这干吗?”
老高说:“这不是等你醒吗?”
对于失去知觉之后的事情全然无知,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高欲言又止,我说你他妈的别像个娘们儿,有屁快放。老高这才说到,那个叫可可的姑娘,是老顾的初恋情人叶可晴。当时老顾一瓶子把我砸晕后,叶可晴却给了他一把掌转身而去,老顾疯了一样把身边的小妞给赶走,然后坐在包房的沙发里哭了起来。老高有点摸不清楚状况,只好先把我送医院,老顾在身后淡淡地对老高说:“他醒了告诉他,那妞是我的初恋情人。以后我没他这个兄弟!”
听完老高的讲述,我头疼欲裂,世界上的美妞千千万,为什么我偏偏会遇上老顾的初恋?以后我该如何面对老顾?如果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情愿不要那几秒钟的快感,但我知道时光不会倒流。
我看了看手机,已是凌晨两点,我说老高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老高嘿嘿一笑,说给老婆打了电话,老总出事了,晚上不回去了。我用眼角瞄了瞄睡得正想的那个小妞,说那你不正好出去快活?
老高搓着手,“那要是我老婆问起,王总记得给我圆个谎。”
我说你丫的去吧,有事我撑着。
老高叫醒小妞走了,房间里一片阒静,我看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下落,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问题,若是就这样失忆了那该多好?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些精神病人总是一脸的傻笑,因为那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笑。当我数到三百四十一的时候,巡查的护士进来了,我们四目相对,笑了,竟然是上次那个小护士,她也认出了我。
“又把别人老妈强奸了?”她故意问。
我说:“这次把别人女朋友强奸了。”
她看了看我的伤情,说:“那人家下手不准,应该把你老二割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能对方太傻逼。”我直视着她说,“你还包夜吗?”
她说:“对不起,我从良了。”然后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微笑出了房间。
我孤单的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掏出手机上网,打开巨信查看附近联系人,一个名叫“夜倾情”的网友映入眼帘,头像更是性感清纯光彩夺目,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发去一条验证信息,很快对方也加我为好友,我迅速发了一句“你好”。可过了两分钟都没有回音,我不甘心又发去几条“这么晚了还不睡?”“聊聊好吗?”“你寂寞吗?”可是他妈的对方像死了一样就是没有回复,我气的又加了另外几个头像看上去挺动人的网友。
一个叫“纯情少妇”的直接回复“一次八百,包夜一千,玉女吹箫深喉口爆……”后面的内容有点不堪入目,为了祖国的花朵我还是省略为好。
另一个叫“小豆豆”的网友说:“你也没睡,那聊会儿呗。”
我说:“三更半夜聊什么好呢?要不咱们聊聊生人吧。”
小豆豆:行啊,不管人生还是生人,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我:好,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小豆豆:你有房吗?有车吗?
我对现在女人的世俗早已了解透彻,只好虚伪地说:有。
小豆豆:那你开车带我去兜风好不?你开奔弛还是宝马?
我:都不是。
小豆豆:最差也是奥迪吧。
我:对不起,我开的是奥迪的兄弟奥拓。
小豆豆:先生,对不起,开奥迪以下的车我没法湿润。
我:不是吧。
系统回复:你已不是对方好友,请发送验证信息。
我操他大爷的,一晚上都遇到的什么事啊!这时刚才那位“夜倾情”回了信息,“刚才去洗澡了,你还在吗?聊聊?”
我说:“聊你妈个逼!”然后直接关掉软件,睡觉。
我在绝对的气愤之中果然沉沉睡去,仿似睡了很久,我被“滴滴”的声音吵醒,我拿起手机一看才他妈的六点钟,天色尚未全亮。可我看了一眼信息,睡意全无。
一个陌生的号码,“下午三点,在城外的基督教堂见。”落款是宁。
宁萌!宁萌联系我了,我兴奋的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我从床上起来,蹒跚着去洗手间解决憋了一晚的尿,洗手间的镜子里,我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活像一具木乃伊,不知道宁萌看到会不会笑话我。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嘴里哼着小曲出了洗手间,走廊里又遇上了那位小护士,她不怀好意地说:“又在梦里意淫谁了?看你得意的表情。”
我没心情和她贫嘴,“我上午要办出院。”
“这个我决定不了,你得问我们主任医生。”
我说:“我来不及了,我女朋友召见我。”
小护士哇噻一声,“受了伤还要赶着去见女友,你女朋友肯定幸福死了。”
我淫笑两声,“是人性的性,还是不幸的幸呢?”
“呸!狗嘴里吐不出猪牙。”小护士做了个鬼脸。
我说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试试?
她说:“等你下次再被别人揍了住进来,我就做你女友行不?”
我说:“好啊,等会我就去找个女人深入交流一下。”
小护士从我身边挤过,说你别得意的太早,没空理你我要忙去了。我回到病床上,却再也无法入睡,窗外面的城市已经苏醒,各种机动车的声音混杂着各种嘈杂的人声,宛如一曲欢快的奏鸣曲。突然一阵尖锐的120警报声传来,接着是混乱的哭声,我不知道又有哪位不幸的人被抬进了医院,心中不由得一阵凉意,我们在哭声中降临人世,又在哭声中化作尘埃,这其中短短的数十载,就是我们的人生。
城外的基督教堂我早有耳闻,是当年外国传教士援建的,已有数十年历史,曾经一度破败不堪,后来深圳的房地产业发展火热,那块地被某房产商开发,教堂被从新修葺,房产商比狐狸加猴还要聪明,当然不会白白掏出修座破教堂。教堂的周围盖起一片高档小区,广告主打欧陆风情,现代干广告的人最没操守,一条臭水沟能说成莱茵河畔,一座小土山能形容成无敌山景,一座小教堂被弄成欧陆风情也顺理成章。
我不顾医生的劝阻办理了出院手续,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挤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终于在三点前赶到了教堂。由于是周四,教堂空无一人,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立刻感受到一种神圣的庄严,十字架上的耶稣双目微闭流露着痛苦的神情,传说那是为人类罪孽所承受的苦难。一个中略显老态的洋人正在悄无声息地整理着东西,他抬头看到了我,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先生,我们今天没有开放。”
我说:“我可以在这儿坐会吗?”
老外说:“当然欢迎,上帝怜爱受伤的孩子。”我摸了摸头上缠着的纱布,不好意思笑了,问:“您是牧师吧。”
老外点点头,走到了身边的位置坐下,“上帝宽厚仁爱,如果你心中有什么苦难可以说出来。”
我问牧师,“什么是爱?”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牧师滔滔不绝的诵起经来。
我说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我又不确定是不是爱,我很苦恼。
牧师把手中的《圣经》放下,说:“好吧,我今天不以主的名义,就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你谈谈。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杀过很多人……”
我惊恐地看着他,他温和的笑笑,说:“别怕,我以前是美国FBI的职业杀手。一开始我以为我杀的人都充满了罪恶,他们都是该死的,直到有一回行动中,我错杀了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她是一个恐怖分子的女儿,但她没有任何罪过。后来我沉浸于无边的痛苦之中,每当我拿起枪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她的身影,她躺在地上,满头是血,我拿枪的手不停颤抖,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做一个合格的杀手了。”
我听的入了迷,问:“后来呢?”
“后来我向组织申请了辞职,没事的时候经常去一所教堂忏悔,然后我爱上了那座教堂里的一个修女。她告诉我,我们每个人都有罪,上帝会宽恕我们,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关键是你的内心能否真正的忏悔。在她细心的照顾下,我渐渐走出了困境,原以为我会和她去一个陌生的小镇过着平静的生活,不料我以前结下的仇人太多,她为我挡了一枪失去了生命。她用她的生命告诉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后来我为了躲避仇人来到了中国。”
我说:“中国很安全?”
他说:“当然,中国是恐怖分子的地狱。”我接着问:“那你讲这个故事想表达什么?”
“如果你爱一个人,会为了他抛弃一切。你可以问问自己,能否做到?”
我想了想如果要为宁萌付出生命,我会吗?我摇了摇头。那么宁萌呢?我想我猜不到答案。
“王元!”背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了久别的宁萌,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窗子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散发着一层闪亮的光芒,像圣母玛利亚一样圣洁。
牧师拍了拍我的手说:“你的爱人来了。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好好珍惜。”说完离去。
我站起来面对宁萌,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你还好吗?”
宁萌走到我身边,“不好不坏,你呢?”
我指了指头上的纱布,说:“也许你看到了。”
“怎么了?”
“说来话长,以后再给你解释吧。”
宁萌猛地抱住了我,声音哽咽起来:“王元,我好想你,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我想说我也是,可我想了想这段时间我的所作所为,当着上帝的面,我不好意思撒谎。“发生什么了,能告诉我吗?”我问。
宁萌擦拭着眼泪,说:“为了我的母亲,我别无选择,只好出卖自己。”
我说就为了一百万?
宁萌的眼泪汹涌,擦也擦不干净,“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很肮脏,所以我才躲起来不见你。可我在电视里看到你的访谈,忍不住偷偷跑出来见你。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千真万确。”
我抛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们相识并不久,你就这么爱我?”
宁萌坐到椅子上,说:“我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举一个最粗俗的例子行吗?一个猴子最爱吃的是香蕉,可并不是每个猴子都有香蕉吃,在它没有吃到香蕉前,它只能吃一些苹果鸭梨西瓜……直到有一天它遇上了香蕉,它会发现原来这才是它的最爱,其它的全是浮云。我说的你懂吗?”
“我就是你的香蕉?”我问,其实我感觉这个比喻还不错,总比黄瓜茄子要好。
宁萌点点头,“曾经也有男人追求我,直到我遇上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我问:“那苹果是什么?一个猴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吃香蕉。”
宁萌说:“苹果是什么你得去问乔布斯。”那一瞬间我们都笑了,她说:“猴子不会一辈子只吃香蕉,所以人也会出轨婚个情找小三……在没有香蕉的时候也迫不得已的去吃苹果。”
“你就在就是迫不得已去吃苹果是吗?”我有些咄咄逼人。
宁萌点了点头,看着她瘦弱的模样,我心中疼痛不已,她面容憔悴,想必近来一定过的不开心。她是一个纯洁的女生,情愿把贞操给我,而我还一直在犹豫着是否爱她,我他妈的真是一个考试专用铅笔。刚才的疑问我心中已有了答案,我想宁萌为了我,肯定会去死。而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一个心爱的女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样我连狗都不如。
宁萌真诚的望着我说:“最近我想你的时候,就来教堂,听了牧师的传道,心中豁然很多,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他……”
我的眼眶湿润了,“宁萌,别说了,跟我私奔吧。”
宁萌摇摇头,“我不能那么自私,如果我跟你跑了,我家人会遭殃的。”
我握紧她的手,问:“多少钱那个男人才能放过你?”
宁萌说:“王元,别傻了。能这样偷偷见人多就很满足了。”
我无言泪流,把她紧紧的拥入了怀中,我望着受尽苦难的耶稣,心中暗暗发誓,宁萌,我一定会救你逃出魔掌。宁萌也抱紧了我,我们深情的吻着,舌头尽情的纠缠着,泪水肆无忌惮流着。咸涩的泪水流进口腔,变得无比清甜,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吗?
我的七月萦绕着我,像那条爱我的孤单的蛇
她将在痛楚苦涩的海水里度过一生
——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