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大家最闲的时候也就属冬季了。
冬天农作物基本都收拾完了,人们就开始准备一年要用的木柴,以及到山上收割一些干草,以便在农忙的时候喂给牲口吃。
当然几乎每家每户都会装饰一下自家的房屋,比如将院坝里打成水泥地,重新打一个新的灶台,或者修建牛棚等等。
这天我放学回家后,便被妈妈告知,今天下午到外婆家吃饭。
“外婆家有什么事吗?”我问道,一般去别人家吃饭就是那家人有活做了,而我们小孩子也会去别人家“蹭饭”。主家会很欢迎我们这些小孩子的。
“你小舅今天请了几个人在锯木材。”妈妈说道。
“你现在就先到你外婆家去吧,下午你外婆忙不过来时就帮他们摆摆桌子,我上山背一背柴再去。”妈妈吩咐道。
“好!那我把小华也带过去吧。”我答应到。
从我家到外婆家大概只走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小华告诉我:“姐,妈妈今天说小舅要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
“妈妈说今天小舅家锯木材就是为了做几个新的柜子,到时候结婚的时候用的呢!”小华兴奋的说道。
其实我是大概知道一些的,小舅的结婚对象就是二婶婆家的碧姨,碧姨是二婶婆家的二女儿。
二婶婆是外婆的亲妹妹,二人关系一直很好,而小舅舅和碧姨的年龄又差不多,所以在外公外婆,二叔公和二婶婆的商议下,两家人决定亲上加亲,便给小舅舅和碧姨定了婚。
当我和小华到外婆家的时候,男人们还在锯木材。
锯木材的过程很复杂,先是要上山砍到合适的木材,然后再用砍刀把木材砍成方形,在木材还没有干的时候就用拉锯锯成木板。
木板对于农村人来讲非常重要,房屋上的椽板,楼板,以及门都要用到。
把木头锯成木板时,要先在两端用很牢固的木架子固定好,然后把修成方形的木材放上去,然后一人固定墨斗里的线的一端,另一人便拉着线的另一端瞄好,把线拉长,最后再用力对着木材弹一下,木材上变有了一条条很直的线。
最后再由两个男子共同拉一副两米多长的大拉锯,一来一回的拉锯,木材就变成木板了。
而我们最喜欢的是大人们的拉锯之下的锯木粉。
木材被锯后会簌簌的落下许多细细的粉末,这也成了我们捧在手里的玩具之一,我们便用这些粉在地上撒出各种形状,或者是直接堆成一座小山,然后又把它推倒……
把木板锯好后,就可以用来做各种家具,我们这里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虽然集市上也有很漂亮的家具卖,但那些都太贵了,一般人家都买不起。
本地就有几个家具做得很好的木匠,其中有一个就是我的大堂舅,也是冲表哥的爸爸,乡里乡亲的都叫他“罗木匠”,我和小华则直接叫他木匠大舅。
直到太阳落山了,男人们的活才干完。
每天一堆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几乎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不仅吃好了,还能够跟别人聊天。
男人几乎都是要喝酒的,在饭桌上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
有的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说话开始变得不清不楚起来,甚至是最后每个人都自己说自己的,完全顾不上别人了。
女人们吃完后就在火边围着聊家常,有个别比较凶的则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饭桌上的丈夫,好像只要他敢再多喝一杯酒就要和他拼命似的。
我一直注视着爸爸,他的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他平日里最爱的就是喝酒,此时遇上几个爱喝酒的人便像鱼儿获得了水一样自在。
冬日里的气候很干燥,木板很快便被风干了,我从学校和罗雨一起到了她家,也顺便到小舅舅家去看望外公和外婆。
这天,木匠舅舅正在帮小舅舅家做家具和柜子,地上已经摆放了了已经做好的两张桌子和两套凳子,很光滑,看起来十分漂亮。
木匠舅舅有一大堆他专门用的工具:两把精致的小锯子,还有一把小斧头,以及各种大小不同的刨子,刨子是用来把木板磨得光滑的工具。
木匠舅舅有些比较奇怪的习惯,比如,他从来不许别人碰他的那一堆工具,若是别人实在好奇也只能离近一点看看。可能是有点本事的人都有一些怪脾气吧。
木匠舅舅给别人家做木匠活的时候从来不会要高价,有些时候甚至是不要手工钱,大家也很乐意和这样的人相处,但这人有一点,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有二两白酒侍候着。
据说木匠舅舅的木工是在很多年以前跟一个外地人学的,当年他们有一次曾经去很远的地方做工,刚好有一家有个老人木工做得好,而他和那位老人又十分投缘,所以老人最后便也把看家本领教给了他。
木匠舅舅在家时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大堂舅母最讨厌的便是烂酒之人,偏偏大堂舅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所以夫妻二人也经常因为这件事情吵架。
听很多人谈笑时都说起过,大堂舅在家里时当着大堂舅母的面几乎不敢喝酒,除非是家里有客人,他要招待客人。
他经常自己喝多了酒后就对别人说,他曾经有好多次都只有在大堂舅母熟睡以后,再悄悄的起来,找出被大堂舅母藏好的钥匙,把锁在柜子里的酒拿出来偷偷的喝一口。
“还不敢多喝,怕家里的那位闻出来,哎……”木匠舅舅每次都会很无奈的跟爸爸抱怨这些。
“你这也太没有骨气了!是我就大摇大摆的拿出来喝,哈哈哈!”爸爸口气里难掩骄傲,不免对木匠舅舅幸灾乐祸。
“不……不说……这些了!”木匠舅舅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却又像不愿意再提自己的糟心事,端起手里的杯子,又一杯酒下肚。
“啧啧!”木匠舅舅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仿佛此时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后来,爸爸也有了醉意,二人便越发没有边际的胡扯起来了。
奶奶和妈妈频繁的向爸爸那边看了几眼,爸爸已经有些醉了,妈妈事实上也不是很喜欢爸爸喝酒。
不过爸爸平日里脾气虽然好,但是他一旦决定了什么却是谁都不能够劝的,就像此刻,爸爸也嗜酒。虽然奶奶和妈妈有些不满,却也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