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天的深夜,覆盖在古善、覆恶、懦潭三族之上的启已天凌幕忽而散去,三族族人便得以来回自由行走,但却无人相互走动。天明时分,卿棠便邀得各族来到本族内。
前一阵刍将各族人员尽数恢复,并数量一致。卿棠见到各方落座,便开口道:“贝王、又王,今邀得二位前来,乃是有一要事相商。佐户族亡族一事想必大家都有耳闻,便是未能亲见,但这休但卡洱倾覆各位可是历历在目。但是终到头来,又有何益处?即便灭了佐户族又能如何,他损兵折将,同样损失惨重。我们共处休但卡洱,各有领土,原本可以自给自足,何故频频侵入他人领地,害人性命?且不说佐户之于楼巫,便就是你覆恶与懦潭及我古善之间恩怨也足可见一斑。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我叫得二位前来,便是要共商此事,从今往后往事一笔勾销,相互不再侵扰,若能不计前嫌互相扶持自然是美不胜收。若你二人同意此条,那么往后各自相安无事,若是二位不同意,那么唯有行下策。
羌令与启玄互相张望,却都不答话。
屋外一条河从门前流过,水流倒是湍急,偶尔几条鱼便从河中跳出,但顷刻间就又落回到里溪水之中,倒是溅起一些水花来。
苏婉与梓筱站在溪边闲谈,叵扣在不远处的地方呆立着,间或又像是在想些什么。了互就站在屋门旁,试图探听些什么。但屋门严丝合缝,屋内谈话声又小,他并未能探听得半点东西。
梓筱喊他道:“了互,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三部族首领之间的交谈,与你又有何干?你偷在门外听是败坏了我懦潭族名声知道吗?”
了互听得这话,当即低头迈着步子往远处走去。梓筱便对苏婉说道:“这了互始终是居心叵测。他方篡位当了几日贝王,未想竟然只是几日就被拽下了王位。我向来看不惯他,那日见你来寻助却见死不救更教我看不得这小人的面目。不过幸得你与凝王吉人天相,不然我与父亲将自责而死。”
苏婉拉住梓筱的手,又双目温柔地看着她,说道:“快别如此说,你们自有苦衷。母亲一向同我说,你们懦潭族也是休但卡洱一员,不当受到这般不公正的对待。若我们尚有余力就当帮扶,我们终不愿教覆恶族那帮恶人将你们欺侮。”
梓筱满目感动,方要答话之时便见到一条鱼跃出水面却摔到了地面上,她慌忙捧起那条鱼放回了溪水中。当看到鱼儿又畅快游去的时候,她便继续说道:“其实你们原本可不必如此,不需因我们与覆恶族结仇,以致遭致灭族之灾。但我一族上下始终为此感激你古善族。倘使日后有事,我懦潭族定当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你言重了,”苏婉看着天空一群鸟儿飞过,又感到已经许久未有这般安宁的时刻了,然后说道,“唯希望这局面能持续久些时间。”
屋内沉默了许久之后,卿棠见无人答话,乃故作咳嗽一声。羌令于是起身抱拳说道:“我自知作恶多端,于你古善族、懦潭族都是坏事做尽。如今我屈身在此,便是要我身家性命我也不多说一句。再有,凝王那日救我入启已天凌幕,本已恩泽难尽。凝王你且说,你怎说我便怎做。”
“那贝王你呢?”凝王问道。
启玄来回踱步,犹豫不决,额上却落汗不止。他说道:“这覆恶族欺我懦潭族千年尚不说,他还大举侵扰凝王你古善族。这说出去,无论是对我懦潭族还是你之古善族,族人定然都难依啊!这恶贯满盈之徒原本就当当场杀死,以平民怨。如今却要我等与他安然相处,这如何能行的通?但是凝王你对我族有救命大恩,便是要我启玄性命我都不能做声。如今仅要我与那覆恶族安然相处,我自当遵守 。但是对于族人而言,也仅仅是河水不犯井水罢了。此后还是不需再见的好。若然,恐使族人想起他等灭族往事,气难平,心难静,恐又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如此甚好。”
启玄和羌令从屋中出来的时候,羌令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头。叵扣见他出来便快步上前,低声问道:“又王,你为何要低垂着头?想我们往日出入皆是昂头挺胸,何时这般狼狈过?”羌令示意叵扣不要再讲,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失了铁合上燃枪,赤手空拳,能兴何风何浪?当初铁合上燃枪尚能应付卿棠那飞天断丘弓。但如今兵器已失,更兼启玄握有勿首术。如今我们腹背受敌,唯有忍辱负重以待他日。卿棠她力排众议,要不与我族追究,当真是天助我也。想我族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卿棠竟肯既往不咎,放我们一条生路,当真是愚蠢至极!如今我等且回去静心休养,总有一日能将他二族一击击溃。”
羌令话毕便挥手要叵扣急跨上马,叵扣却拉住缰绳,说道:“凝王宅心仁厚,又救我等性命,我们怎可还思侵扰人家一事?如此未免……”
叵扣话尚未说完,羌令就将一记马鞭敲来,怒吼道:“上马!”
启已天凌幕忽又缓缓开启了。
古善等三部族上空早已放晴,但向远处望去时,那楼巫族并佐户族的上空却依旧是黑沉一片。原本楼巫族便就是终年不见天日,而如今佐户族灭亡,也早就变作了楼巫族的附属领地。只是在这片浩大的土地之上,燃况所见的只有废墟,启已天凌幕将三部族完整地隐藏。燃况既寻不得端弗,又不见其他部族,便责问时煞道:“那古善、覆恶、懦潭三部族呢?如何就消失不见了?”
时煞恐燃况怪罪,便说道:“兀王息怒!那三部族原本就是低等部族,在兀王消灭佐户族,以此引得佐户族巨大动荡之后,那三部族人员就尽数死去。如今整个休但卡洱,仅剩下我们楼巫一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燃况原本打算发泄一通,但一旦听得时煞的恭维之辞之后,他就又忘记了自己方才想要说的话,转而改口道:“那三部族本就无能,在这场动荡死去也合情合理。”
“那,那寻端弗一事?”
“且先放着吧。如今他仓皇鼠窜,且由得他。不定他已经丧生何处了呢!哈哈哈!”
见到燃况心情大好,时煞便大着胆子问道:“兀……兀王,那日灭那佐户族,您说要传我兀兽奎躯之术……”
时煞亲眼见着燃况脸上的表情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点一点阴沉下去,而后又背身过去他,前后踱步,忽而咆哮道:“这是兀王才能修炼之术,你这下人奴才何德何能竟敢要求传你此术?那日本王不过随口一说,你竟胆大包天倒当了真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信不信本王将你首级拧倒丢于这地上?你留有性命还不知足,竟敢提出兀兽奎躯之事!真是好生大胆!”
时煞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大声道:“时煞糊涂,时煞糊涂,求兀王饶命!兀王饶命!”
燃况一脚将时煞踹出门外,吼道:“念你助本王攻佐户族有功,今日且不跟你计较!若还有下次,非要杀了你不可!”
时煞从黑色血泊中爬起,又接连叩头,道:“多谢兀王!多谢兀王!时煞一定谨记在心,不敢再造次!”
时煞再不敢起身,一群悚凌兽却从他身旁穿过,将他撞倒在地。他重新跪好身子之后,便见到燃况急匆匆往何处去了。他看着燃况走远了便站起了身,眼中充满了仇恨,心中想着:“燃况,你果然狠心,如此也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时煞对燃况鞍前马后,原本就想讨得一点好处,那兀兽奎躯更是让他心驰神往。但如今燃况翻脸无情,时煞便怀恨在心,决计找出燃况的弱点,以此击倒他,自成新兀王。
而在懦潭族,当了互知道白天一行所为何事的时候,便拍桌喊道:“卿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羌令作恶多端,如何也要死伤百来回方能解气,如今却教我们冰释前嫌,既往不咎,这岂不是笑话?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如今我们修有勿首术,而羌令则失了铁合上燃枪,如今恰是绝佳时机。我们趁黑夜前往,结果了那羌令性命!”
启玄犹豫难决,一下又失了上风。旁人若是不知,还以为了互才是贝王。梓筱于是高喊道:“了互,你几次三番在贝王面前大呼小叫,以下犯上,按照族例,我可以将你推出斩首的你知道吗?今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你休要讨饶!”
了互闻听梓筱的强硬之音之后,便有所忌惮。更加上启玄周围的卫士怒目圆睁,他便服了软,说道:“且由你们吧,我闭口不语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