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行不止,却只有东弗名号一个,去何处寻根本未得真切。背后是燃况翻云覆雨,将整个休但卡洱搅得天翻地覆。端弗行至远处,似有见到一处幕黎洞穴。洞穴外倒无甚特别,只是洞穴四周山崩地裂,但唯是这处洞穴却纹丝不动,丝毫不为所损。
端弗携泠挽行至洞口,原本无门洞口却忽然放下一道石门,端弗原想施法,却教泠挽按下,说道:“若是东弗在其中,则不可施法,刍既然要我们东行寻他,他也必是个神人。若是施法惊扰了他,倒得不偿失。”
端弗于是恭敬相问:“在下端弗,不知洞中主人是否东弗?端弗受神兽刍指引,特来求见,劳驾启开洞门,不甚感激。”
幕黎洞门开启,但是洞中一片漆黑,端弗行进一步则利箭一支刺中他身,虽未伤及端弗一分一厘,但端弗却为之而怒。泠挽时刻牵拉他手,防他怒而施法,惊扰了东弗。行至深处,便见有亮光,亮光忽闪忽灭,但正中却现一人影。那人生得同端弗一般高,着同一服装,只是背身向他们,倒看不清他的容颜。
端弗伸手作揖道:“烦问尊下可是东弗?”
东弗不答,只是大笑三声,端弗身上利箭应声而落。而后东弗便答道:“既然是刍叫你二人前来,那必是佐户族惨遭不测,刍王斯孤归西。若我所猜不错,你当是新任刍王端弗。你长途跋涉而来,我亦不让你空手而回。这里一本古籍,你且带走。”东弗话音方落,端弗头顶正上方便落下一本古籍。那古籍已是破损不堪,但却尤为整净,封头写着“休但卡洱”四字,但内中却无一字,即便有零星几个符号,却也难以揣度其意。
“这是?”端弗问道。
但东弗并不理睬,仅挥手道:“刍叫你二人来,不过是为了取此物,如今既已得此古籍,你二人且速离去,勿要多言。”
泠挽疾上前一步,捧过书籍,道:“东弗尊者,古籍仅是‘休但卡洱’四字,必是关乎魔域,但我等愚钝,还望尊者提点一二。”
但东弗并不买账,忽而隐去,洞中传来声音:“你二人且速离去。”
端弗与泠挽四目相对,而洞穴忽然收窄,凡门皆闭,古籍却愈发膨胀,抵住收窄的洞穴。端弗与泠挽无处可站,唯有立于古籍之上,而四足相踏,古籍却顷刻间透出万丈光芒,向下无限纵深,二人由此跌落下去。
那底下仍是一个洞穴,一本古籍,与顶上一模一样,而正中依旧是一个似东弗者背身而立,但那声音又不似东弗,他说道:“恭候大驾多时。”
“你是何人?”
但来人依旧不答,依旧只是大笑三声,而后古籍打开,现出“岚蝶谷”三字。端弗自语:“岚蝶谷又是何地?”但如前一般,无人应答,但“岚蝶谷”三字之下却忽现出一副画来。画中是一个幽谷,谷中无数蝴蝶飞舞,蝶有火蝶与冰蝶,分立于一人左右。那人依旧是背身而立,似是一名女子。蝴蝶绕女子轻舞,女子回眸处,画却尽数消隐而去。
端弗慌忙抓过那本古籍置于怀中,怎料古籍愈便愈小,从他指间溜了出去,泠挽急忙俯身去捡拾,古籍却倏尔无影无踪了。
洞门开启,乃是一排阶梯冲天而上,倒不知通向何处。端弗与泠挽无奈,唯有依阶梯而上,每上一级台阶,则其下台阶消失,往上又堆叠新一级台阶。但行至万丈高空之时,下无旧阶梯,上无新阶梯。二人立于半空,上下无路。端弗原想飞升入空,却依旧教泠挽拦阻。于是二人唯有静心等待,而天色却昏暗而去,洞外寒气彻骨。
彼时刍兽苏醒,见了卿棠,乃叩首相谢。刍兽原本想携卿棠与苏婉二人去寻端弗,但卿棠却央求道:“刍,我央求你去救懦潭一族。这数千年时间懦潭族屡遭欺凌,在这件事上,佐户族相较之覆恶族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佐户族灭族,燃况又血洗魔域,懦潭族亦是岌岌可危,恳请刍往救,使懦潭免于灭族。”
刍兽起身挥翅,未答应,亦未拒绝。但苏婉却拉住刍翅,高喊道:“刍,莫要救那忘恩负义之人!”
“婉!”卿棠大喝道,“这非我古善族教义,你不可如此!”
“可是他们罪有应得!如今是他们咎由自取!再说我们古善族族人都已然被覆恶族消灭殆尽,又何须在乎他懦潭族生死!”
卿棠不再与苏婉辩驳,但依旧苦苦哀求刍,刍终无言,将二人驮于背身,飞往懦潭族。而彼时懦潭族内生灵涂炭,倒是启玄、梓筱、了互并几人躲于地堡之中,尚且存活。刍兽降临,便将楼巫族一干人等尽数杀灭,时煞侥幸逃回,报于燃况。燃况闻声脸色大变,喊道:“怎会如此?刍失八十神兽,怎会依旧有如此魔能?”
启玄再逢卿棠,竟是无地自容,道:“我实在心中有愧,当初苏婉来寻助,却教了互拦于门外。今日族内有难,你又不顾生死来救,教我如何能够报尽这番恩德?”
卿棠为启玄与梓筱取下束缚,道:“你族纵然无情,但我古善族却不能无义。今日相救,也不希求他日能得你族之报。我古善族向来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实在不忍见死不救,奈何奈何!”
启玄领梓筱朝卿棠三叩首,道:“救命恩德,无以为报!”而后又朝了互大喝一声:“了互,你拿命来!”紧接着他便使出一招勿首术,欲要取了了互性命,可却教卿棠拦下:问道:“你如何能习得这等邪术?”
启玄答道:“当日为修启已御守术,而深挖地下,侥幸发现。原本当时我不愿修习此功,奈何了互鼓动族人,加之我族向弱小,急需进攻之术,于是无计可施,唯能妥协。如见见到恩人,心愧有罪,且让我结果了这恶人性命!”
卿棠道:“罢了罢了,今我与苏婉亦相安无事,你且宽恕那了互。终究是性命一条,不敢随意残害。”
梓筱亦道:“了互私心太重,又鼓动族人一心向他,我和父亲虽都习得勿首术,却不愿族内相斗,迫不得已,让那了互束缚了去。那日亲见苏婉来寻救,却教启已天凌幕拒之在外,心中着实不忍,心有深愧,但又无可奈何。今日得凝王不计前嫌来救,实在愧疚!今日定要了互一死谢罪!”
了互当即跪地讨饶,道:“凝王饶命!凝王饶命!了互再也不敢了。”
卿棠听得了互话里并无半点悔改之意,奈何心善不忍,乃说道:“罢了,且由着你,你去吧。”
了互频频叩头,道:“多谢凝王!多谢凝王!多谢凝王!”
但苏婉不忿,喊道:“为何留他性命?”但却教卿棠喝了去,她便不语。
刍张翅护住懦潭族,而这之外滚滚气浪使得无人能接近。遥远之处,卿棠见得羌令并叵扣几人纵马疾驰,铁合上燃强拖地刺出道道火光。卿棠心下不忍,道:“刍,你且放他们进来吧。”
刍不语,但苏婉依旧愤怒难忍,道:“为何为何?覆恶族为恶数千载,我们古善族亦是因他们而惨为灭族!羌令他们乃是死有余辜,如何值得我们相救!”
卿棠闭目深思,只道:“刍。”
刍于是轻提双翅,由得羌令几人进入,但却将他们几人束缚于一角,又收了铁合上燃枪,交与卿棠。卿棠但看一眼,就将枪折成两段。刍又吐火枪上,枪由此燃起大火,如同那日羌令焚毁飞天断丘弓那般。
“你为何救我?”羌令问道。
“我并非救你,我只是心有不忍。古善族数千年救死扶伤,便是你灭我族我亦难对你见死不救。但我唯愿今日救你,来日你能痛改前非。休但卡洱,不需你争我斗。”
燃况见懦潭族有刍兽相助,便收手观望。而长久驻守之后,端弗终于见得阶梯之上深谷出现,如同古籍上那副画所构场景。谷中有一女子,周身教岚蝶围绕,轻回眸,道:“恭迎刍王刍后。我乃离桐,恭候大驾多时。”
端弗和泠挽由一群岚蝶托起升入谷中,落地之时,端弗便问道:“这里究竟是何处?为何外头如此动荡,里头却好似未发生任何事情?刍传我与泠挽魔能,我们当能与燃况一决高下,但刍为何又叫我二人来此处寻东弗?而东弗之后又见得你?”
离桐轻笑,道:“刍王莫急,你所见虽是休但卡洱,但又不是休但卡洱。此处虽在休但卡洱,又脱于休但卡洱。你所遇是佐户灭族、魔域生灵涂炭,但又不全是如此。你的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思,未必便是真实。”
“你所言是何意?”端弗又问道。
“你可否说得明白一些?”泠挽亦问道。
离桐仍旧是笑,道:“刍后你当知晓才是。”
泠挽一头雾水,道:“我怎会知晓?”
“待时机成熟,你自会知。”离桐说道。
“可是这时机又究竟是何时?”
离桐不再答话,却悄悄隐起,临行前,谷中传来一句话:“幸得你二人一路未施法术,否则便见不得我。且听我一言,莫要着急去寻燃况复仇,先静候此处,再依指引,一路向前去寻真。”而后岚蝶谷中岚蝶也渐渐稀寥,倒是谷中溪水潺潺流动不止,也唯有山泉之声依旧能听得。
端弗追上前去,喊道:“这究竟是为何?为何不能寻燃况复仇?这休但卡洱究竟是真是幻?我向来知道休但卡洱亿万载,如何能为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