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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钱同庆居然说这两天都没接触过罗大诚。
刘臣雄心中越发不安，思忖：“大诚能去哪儿呢？他不是花天酒地的人，没事不会去街上到处瞎转悠的。如果他不在城中，那我就应该去军营找一找。”别过钱同庆，出西城门，去往军营。
行至半途。
“砰——”
忽听前面左侧的山岗传来一声枪响。
刘臣雄心中一动：“这是什么情况？此处离军营这么近，难道有人胆敢在这里滋事吗？内里恐有蹊跷。”循声掠去。那里是一片连绵的山岗。他凭声音知道距事发点有点距离。进入山岗后，往深处行进。
“小贼！赶快出来！不然我就弄死你的同伴！”前面传来一个人声。
刘臣雄微感诧异，这个是何昆的声音。这个时间他跑来这里整什么事？心想此时不忙现身，悄悄掠过去，从一个山岗后探头窥望。
只见何昆揪着一个黑衣人。一手拿匕首在黑衣人的身上比划着。天此时将黑未黑。昏暗的光线下望去，何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阴森狰狞。黑衣人的左腿流着血，刚才那一枪看来是何昆打中了他。听何昆的语意，黑暗中应该另隐藏着一个人。
刘臣雄思忖：“这黑衣人是盗匪？还是某人的眼线密探？或是何昆的仇家？”一时猜不透黑衣人是什么来路。
“小贼，活得不耐烦了，敢来行刺你爷！”何昆说道，“不出来是吗？让你见识一下你爷的手段！”匕首猛地插入黑衣人的手臂，然后上下左右搅动。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但随即咬牙强忍，也不求饶。
“哈哈哈……”何昆得意大笑，“我的工作就是干这个的。你是存心业余时间也不让我休息啊，哈哈哈……”拔出匕首，黑衣人的手臂顿时血如泉涌。他舔了舔嘴唇，往黑衣人的另一个手臂又猛插一刀，然后又不停搅动。
黑衣人竟是十分硬朗，紧紧咬住牙关，额头都已涌出了豆大的汗珠，却没有再吭声。
“你不顾同伴的死活是吗？”何昆狞笑着一刀又插在黑衣人未受伤的右腿上，“你爷我立即宰了他！”拔出匕首指向黑衣人的心窝。
“放了他！”黑暗中响起一个愤怒低沉的声音。与此同时，何昆对面的山岗后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
何昆突然一刀插入手上黑衣人的心口，一抽匕首，一脚将他踢到一边，哈哈笑道：“我放他去西天！”
那黑衣人心口喷出一道血柱，挣扎几下就不动弹了。
“你……”走出的黑衣人大怒。
刘臣雄这一惊非同小可。尽管黑衣人故意压着嗓子，但是他一出声，刘臣雄立即就认出了他。他竟然就是罗大诚。
罗大诚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紧握双拳，一步一步走向何昆。
刘臣雄心中疑云丛生：“大诚怎么在这里与何昆干上了？这两天他瞒着我，神神秘秘的难道就是在筹谋对付何昆？但这所为何来呢？”心想：“何昆向无大恶，是不值得我亲自去杀的。但如果坐视大诚这样冒冒失失地出手，不管他是胜是负，必定留下后患。”眼见大诚就要与何昆交手，情急之下不及细想，正欲出手阻止他，忽听身后一阵喧哗。
“何营长——我们来了——我们搬援兵来啦——”
刘臣雄暗叫不妙，警卫营的人已经过来支援了，而且听声音已在五十米开外。
罗大诚闻声一震，加速奔向何昆。
刘臣雄暗骂罗大诚鲁莽，从地上捡起三粒石子，弹向何昆的额头、膻中和腹部，粗着嗓子喝道：“还不快走！”为了不让赶来的警卫兵看到自己，掠向罗大诚刚才藏身的山岗。
何昆不料黑暗中还隐藏着另一个人，毫无防备，被三粒石子打个正着。
刘臣雄手劲何其之大！
何昆忽觉身体剧痛，摔倒在地。
罗大诚与刘臣雄朝夕相伴，立时听出是他的声音，不禁怔了怔。
“何营长——何营长——”警卫兵的呼声已近在咫尺。
“我在这儿——”何昆大声呼叫，右手拔枪。他刚才自忖可以单独料理了歹人，所以没有回应警卫兵，谁知歹人竟然还藏有帮手，以致遭了暗算，眼见落入危境，急忙呼应。
警卫兵听知方位，立即奔来。火光瞬间照亮半边天。
“走啊——”刘臣雄见罗大诚愣在原地，急忙粗声又喝。弹出一粒石子，打掉了何昆手中的枪。
罗大诚一跺脚，极不情愿地转身。去与刘臣雄会合，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二人后脚刚走，警卫兵们已奔了过来，扶起何昆，连声告罪。
何昆吃了暗亏，心里正憋火，大声责骂警卫兵，喝令他们立即追击歹人。
但刘、罗二人的轻功岂是普通警卫兵能够追得上的？
刘臣雄为避免露出痕迹，拉着罗大诚绕道南门进城，返回自家四合院。对罗大诚的行为很是不解，但知必事出有因，柔言说道：“大诚，我们除掉了王春雷，下一个目标就是何昆了。你为什么要冒冒然出手袭击他？”
“我等不及了。”罗大诚恨恨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你这样做，万一露出马脚，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你不知道吗？”刘臣雄说道。
“大哥，对不起。”罗大诚因激动额头上已冒出了汗水，“但何昆与我有血海深仇。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哦？”刘臣雄若有所思，“怎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起过？”
“我也是两天前才知道的。”罗大诚红着眼睛说道，“何昆不仅杀了我全家，而且杀了我们全村人！”他于是将这两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刘臣雄。
两天前，他在归家的途中偶遇一个人，看到这个人时他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了。因为他以为这个人早死了。这个人就是他的堂弟罗大强。看到罗大强是有影子的，上前捏捏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都是热腾的，才确信自己遇到的是活人。
因为，他们的老家罗家庄当年曾遭遇盗匪屠村。而且从那以后，村庄就人烟灭绝了。
二人劫后重逢，一阵感慨唏嘘，一起入到一家茶馆坐下。二人又说起当年落难的情形。罗大强轻声说道：“我当时被盗匪打了一枪，盗匪以为我死了便没再理会。蒙菩萨保佑，我得能大难不死。但我再也不敢在罗家庄停留了。便过去河北打工谋生。哎，诚哥，你当年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我父母拼死护着我逃走。但我还是被盗匪追杀打成重伤。幸得一位义士的救助，才捡回了一条命。”罗大诚的眼睛湿润了，“我康复后，悄悄返回罗家庄，才知我父母连同全村老小，全被盗匪屠杀了。”语音说到这里变得哽咽。
“诚哥，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你不要难过了。”罗大强说道，“你说你现在是参谋长的副官，那就是出人头地了呀。罗叔罗婶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以你为荣的。”
罗大诚默默不语，心下颇不以为然。
罗大强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出去外面久了，不免思乡。我想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不管盗匪屠村是出于什么原因，应该不会再有人追杀我了。于是我便回来万全。不想刚进城就遇到了诚哥你啊。也算老天有眼呀。”
“老天如果真的有眼，就不会坐视盗匪屠杀我们的父老乡亲。”罗大诚恨恨道，“而且至今我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知道仇人是谁。”罗大强低声道，“但盗匪势力那么多，谁知他们现在流窜到哪里去了？”
察哈尔盗匪势力泛滥猖獗，所以罗大诚当年虽然亲自搏杀了两个盗匪，但是后来想去追查，却无法断定盗匪来自何处。他闻言大喜，说道：“你快告诉我，咱们的仇人是谁？”
罗大强脸上流露出恐惧，说道：“当时我倒在地上装死，听到有一个人走过来。眼睛偷偷瞄了瞄。看到匪徒向他敬礼，称他为‘何营长’。接着那‘何营长’便下了屠尽我们全村的命令。”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罗大诚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罗大强挠了挠头皮道，“但是他那个人，如果让我再见到，我绝对能认得出来。”
罗大诚犯难了，说道：“察哈尔这么大，盗匪那么多，却去哪里找得到他？”忽然心中一动：“那人被称作‘何营长’，八成是军队中人，故意扮作盗匪的。难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他心中想到了一个人，说道：“你真能认得出他？”
“他杀我全家杀我全村，即使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出来。”罗大强咬牙切齿说道。
“那你跟我来。”罗大诚说道。拉罗大强回到自家四合院附近，给他拿来一套随从的衣服。叫他换上，扮作自己的随从。带他到军营认一个人。
要认的这个人自然就是警卫营营长何昆。
罗大强一眼就认出了何昆正是那个下令屠村的‘何营长’，激动得几乎露馅。
罗大诚一边安慰罗大强，一边思忖：“何昆是没那么容易杀得了的。要想成功复仇，须得精密筹谋。”为了不让旁人看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带着罗大强到处转悠了几下，然后才离开军营。此时罗大诚的手中可以支配一百名护卫，至于他昨天带哪个随从，今天又带哪个随从，自然无人在意。
二人出了军营，躲进一处荒岭，合计复仇之策。
罗大强一生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他对此全然无措，表示一切全凭罗大诚做主。
罗大诚怕连累刘臣雄，既不敢动用济世会的力量，也不敢动用手下的护卫。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蹲守跟踪何昆，等他落单，伺机复仇。他怕刘臣雄阻止，也不敢将此事告之。
但二人一连盯了两日，一直不见何昆出军营。直到今天。罗大诚知道每个星期的这一天晚上，何昆都会回家探亲。于是决定在山岗群里面设一个陷阱，由罗大强来引何昆入彀。他觉得，一个人出面比两个人出面更能让何昆轻敌追进。他不愿亲自出面，也是怕万一被何昆认出，后果就严重了。因为离军营近，怕惊动军队，所以不敢用枪，只好用弓箭。还好罗大强以前经常上山打猎，能百步穿杨。事情开始时进展得很顺利，罗大强轻轻松松就将何昆的随从射倒了，并将何昆引进了山岗中，眼看就要得计，陷阱已近在眼前。
无奈他们不敢开枪，何昆却毫无顾忌，一枪打伤了罗大强的大腿，然后挟制了他。怀疑他还有同伙于是不停摧残他，直至逼得罗大诚不得不走出来。
刘臣雄听了罗大诚的陈述，回想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形，到此刻，总算了解了他的身世，叹道：“我的家人被匪兵杀害，你的家人也全被匪兵杀害，你我都是一般的命苦啊。”
“不杀了何昆，”罗大诚痛声道，“我誓不为人！”他想到罗大强是因为自己而死，十分悲痛。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刘臣雄沉吟半晌，说道：“大诚，我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这日，何昆正在军营巡察。
忽然奔来一个督军府卫兵。他敬礼焦急说道：“报告何营长，大帅在北郊打猎，遭遇匪帮袭击，情势危急，请何营长速速去救！”
何昆闻讯惊怒交加，说道：“反了！反了！是哪股盗匪？有多少匪徒？”
“暂不清楚是哪股盗匪。”那卫兵道，“匪徒有一百多人。大帅只带了几十名护卫出行。十万火急呀！”
何昆喝道：“你快带路！看我怎么灭了他们！”
他点足两个连的警卫兵，随着那督军府卫兵去往北郊。
但到了北郊行进了甚远，却听不到任何枪声。何昆心中奇怪，问那卫兵道：“大帅在哪里？怎么听不到交战声？”
“大帅刚才对我说要施妙计与盗匪谈判拖延时间。”那卫兵道，“估计现在双方正停火谈着呢。”用手一指，说道：“就在前面那座树林。”
何昆颔首，心下略安，下令队伍加速前进。
这时那督军府卫兵忽然捂着肚子说道：“哎哟……我肚子疼得厉害，不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了。哎哟……我要去方便一下。”
何昆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去。带领队伍去向那座树林。
却见黄承运率着卫队从树林里迎面走了出来。一行人兴高采烈满载猎物而归。哪儿有遇袭的迹象？
何昆暗叫糟糕：“妈的！我中了奸人的诡计了！”又想起前几日的遇袭，顿时明白有人在阴谋算计自己，突然想到：“奸人引我来跟大帅会合，莫不是想同时袭击我和大帅？”急忙快步向前，说道：“大帅，我们中了奸人的诡计了，请大帅注意安全。”命令警卫兵上前团团围住黄承运。
黄承运见何昆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到来，不由分说，便命人将自己团团围住，脸上不禁勃然变色，心中不悦：“你嘴上说的好听，但你这样任意带兵来包围我，如若心怀歹意，我命岂不休矣？”按他的军规，没有他的命令牌符，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调动军队。包括何昆，也不能私自调动一百人以上的军队。何昆现在的行为，已经犯了他的忌讳。但想到何昆忠心耿耿，从没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心中才稍安，说道：“究竟怎么回事？”
何昆说道：“大帅，刚才有人假冒督军府的卫兵，谎称大帅遇到了匪徒袭击，叫我引兵来救。来到这里才发现受骗上当了。”顿了一顿，又说道：“我怀疑奸人想使诡计暗算我们。”他觉得自己前几日遇袭受伤之事太过窝囊，一直不愿对黄承运提起。所以，也不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黄承运沉吟着，心想：“这倒奇了。察省之内，还有谁人如此大胆？敢公然挑衅我？”说道：“你快去搜一下，看这附近有没有敌人。”
“是。”何昆应命而去。
但是搜遍方圆一公里，却没发现任何武装力量甚至可疑的人。
黄承运率部队惊疑不定地返回了军营。巡视军营一周，暗忖：“军中稍有实力的老将都已清除干净，料想现在已无人再敢妄动。”虽仍心存疑虑，但想外部的小贼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总算安下心，离开军营，回去督军府。
这夜，他忽的看见：“一群部下士兵突然将他团团围住，一声不吭，齐齐向他开了枪。他立时便毙命了。”大骇，睁开眼睛，看到熟睡在旁的夫人，才知是做了个噩梦。一摸全身皆是冷汗。他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安慰自己道：“何昆忠肝义胆，绝对不会反我的。”合眼又睡，但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心里不住在想：“何昆也知道我的奋战史，他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效仿我起事？他手握一个加强营的武装，一旦他突然向我发难，我命危矣。”又想到：“何昆恃宠而娇，在军中肆意妄为，也不是一个好现象啊。”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对何昆做一个调整才能安心。拿定了主意，放松了神经，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他召何昆到督军府后花园。说道：“何昆，你一路追随我，立下汗马功劳。可我从来没好好奖赏过你呀。”朝侍卫招招手。
侍卫立时抬过来一口箱子。
“大帅，您这是？”何昆诧异道，“能追随大帅左右，是我的福分。怎敢谈奖赏？”
黄承运说道：“你很好。你忠心耿耿。这箱子里有两百根金条。我把它赏给你了。”
“这……”何昆觉得黄承运的行为十分反常，心中隐隐不安，“这怎么敢当？为大帅上刀山下火海是我的职责啊。”
“哎，”黄承运慈祥地说道，“我看再加十箱黄金，也抵不上你立下的功劳。”
“大帅，这……”何昆道，“这怎么使得？”他心中越发的不安。
“你跟随我已有二十几年。我想你也累得很了。你也该歇歇啦！”黄承运感叹道，“拿着这些金子回去，做什么都好。足够你一辈子的花销啦。以后不用再跟着我担惊受怕了。”叹了口气，又道：“我其实也很想退隐。可惜我身不由己啊。”
何昆心中一凉：“为什么？大帅为什么赶我走？”蓦的想到昨天的事，心道：“大帅莫非因为我昨天调动人马去救他，他今天就要撤我的职？”心中忽然感觉说不出的悲哀：“自己忠心追随他这么久，就因为这样一件事他就容不下我了？”但对黄承运仍是恋恋不舍，说道：“大帅，您知道我对钱财一向看得很轻的。我不要这些金子。我只求能继续侍奉大帅左右。”
黄承运心头一热，说道：“何昆，我知道你赤胆忠心。”但转念又想到：“自己以前对阿叔不也是赤胆忠心吗？但人的心思是会变的。一旦他产生异心，自己随时性命不保。因此，所有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对他人绝对的钳制，才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本。”和蔼地说道：“但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必须要好好慰劳你。你放心去就是了。现在军中安定，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出马的了。”
何昆听黄承运这么一说，知道留任无望了，很是失落，说道：“大帅，离开了您，我会不习惯的。”
黄承运说道：“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呀。但刀光剑影的日子你已过得太久。去好好享受生活吧。就算是我对你的特别关怀。”
何昆很清楚，黄承运决定了的事是不可更改的，无奈说道：“属下遵命。谢谢大帅奖赏。”
“这就对了嘛。”黄承运呵呵笑道，“还有，我想跟你商议一个事。”
“大帅请说。”何昆道。
“你也知道，我膝下无子。你那孩儿机灵可爱，我十分喜欢。”黄承运道，“我想认了他做干儿子。留他在身边欢娱两年。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