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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一)

我设想过很多直面过往的方式,却没想到,将我带入过往的,会是你。

——韩江雪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蒋兰贴过来的大脸。

“我怎么……”我想坐起来,发现头一阵眩晕。

“你就老实躺着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熬了小米粥。”蒋兰说着将我的被角掖了掖。

“嗯,是有点饿了,有没有水?我想先喝点水。”既然有人伺候,我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

“好的,你等一下!”蒋兰应着去倒水,这丫头怎么了?这么殷勤?不过,我怎么会躺在床上?我不是应该跟蒋兰在世新国际游乐场吗?我努力回想发生过的事情。好像自己跟她在镜子屋迷宫里走散了,然后遇到一位绅士。对了,那位绅士长得很有气质,就像是“霸道总裁”。

“哈哈……”这样戏剧性的童话怎么可能出现,想着自己的这个比喻就觉得很搞笑。

“傻笑什么呢?”蒋兰把水递到我面前,我撑着身子,往后靠了靠,接过水杯。

“我这是怎么了?”我喝了一口水,随口问道。

“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哩!你怎么会在服务中心睡着了?那里空调那么大,不感冒才怪。”

“啊?我在服务中心睡着?”我诧异地看着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有关的记忆片段。

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当时见到的那位绅士好像也是跟朋友走散了。然后,我们两个玩得很开心,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宋羽强”。然后呢?然后我们一起去服务中心,请工作人员帮我们广播找人,再后来就是他有事离开了,然后……

然后我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天啊,我是有多困,竟然睡的那么死?那里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呢,我没流口水吧?想想就尴尬,我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颊。

“怎么,想起来啦?”蒋兰邪恶的看着我笑笑:“既然想起来了,就如实招来。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帅哥是谁?那么关心你,还抱你上车,送你回来……”蒋兰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来,弄得我有些懵。

“等等,你说什么?有帅哥抱我上车?还送我回来?什么意思?”天啊,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还想骗我,你不会趁我们走散的机会,交了一个男朋友吧?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再爱了。这么看来,我这钱倒是没白花。”蒋兰又开始天马行空的幻想了。这丫头,整天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我那时候睡着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说的那些?”我心想:你该不会是编来故意调侃我的吧?

“所以,你真的没有偶遇帅哥?”蒋兰眼神竟然有些失望。

“你呢?没遇到你的白马王子吗?”我反问她。

蒋兰可是一直都盼望着能去那个游乐场玩镜子屋迷宫的,还期望能够在那里偶遇自己的白马王子,然后开启一段浪漫的恋爱历程。所以这次,借为我庆祝拿到碧翔S公司的Offer的理由,终于狠下心,拿出一半的兼职工资,带我一起去世新国际游乐场挥霍,顺便实现她的梦想。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受到了现实的打击。

“还说呢,跟你走散之后,先是遇到了两个熊孩子,本来我打算帮他们找到监护人的,结果他们又吵又闹,没把我烦死。后来遇到一个女人,胆子也太小了,总是一惊一乍的,弄得我头都大了。最后,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还算正常的男人,结果还是个洁癖,各种唠叨,比女人还女人!这迷宫玩的,我都要气炸了!出了镜子屋,听到你的广播,本来想找到你,再到别的地方好好玩儿会儿的,没想到服务中心离的那么远,我走了四十分钟才走到!可怜了我的脚,话说你是怎么到的那儿?飞去的吗?”

“我当时是跟宋羽强在一起,他租了游览车。”我也记得他说服务中心很远,没想到那么远,果然是世界级的游乐场,不是一般娱乐场所能比的。

“宋羽强是谁?你不是没遇到帅哥吗?”蒋兰有些生气地看着我。

“嘿嘿,帅哥是没遇到,男人倒是遇到一个。你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不觉得那人有多帅,就是气质还不错。”为了防止她接下来问一大堆问题,我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我也就是跟你走散了之后偶然遇到他的,因为他也跟朋友走散了,所以我们才顺路一起去的服务中心。”

“他也跟朋友走散了?不会是女朋友吧?”蒋兰的八卦嘴脸又露出来了。

“这我到没问。”

“天啊!真是太没天理了!为什么把我梦寐以求的机会,白白给了这么一个没有心的人?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心碎了一地,累觉不爱啊……”这家伙又开始自怨自艾了。

“那个,要不要一起喝点粥?我饿了。”我故意打断她。

她听我说这话,生气的瞪我一眼:“我今天才发现,你好残忍!我都这么伤心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即便这么说,她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蒋兰是我大学以来,最好的朋友。我们的相识,原于大一的一次辩论赛,当时本来是对手,但是赛到最后,她却跑过来说想跟我做朋友。我那时候是没有什么朋友的,就很开心的答应了。

其实不是我不想交朋友,实在是生活所迫。我的家境不太好,母亲身子弱,没有工作,在家也不能干累活,父亲因为在工厂工作的时候脚骨被压折,现在只能蹲在桥头拦些力所能及的活,维持家庭开支。他们能省吃俭用,供我到这样的大都市来上大学,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我不能再管他们要生活费。所以大学的时候,除了学习,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了兼职。参加学校的各种比赛,是我感受大学氛围的唯一方式,也是我的最爱。

蒋兰就好很多,其实她现在完全不用跟我挤在这个出租房里受罪。她的父母都是教授,而且资助开办了好几所学校。工作、生活完全不用她发愁,即便是毕业后天天籁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也不用愁余生的用度。但是蒋兰说,她更喜欢凭自己的本事去养活自己,所以她宁愿跟我挤在这个出租屋里吃馒头咸菜,四处奔波求职,也不愿意坐享其成。我很欣赏她这样的个性,这不同于我见过的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千金。

蒋兰热爱生活,乐观积极,勤奋又有自己的主见,而且为人很仗义。她是即便全世界都误会你,也愿意站出来帮你说话的那种人。所以我也会很放心的跟她分享小秘密。

“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有什么打算吗?”蒋兰将粥放在床旁边的小桌上,还拿来了一叠凉拌菜,一脸正经的看着我。

“嗯!我打算不怕辛苦,不怕累!努力工作,赚大钱!”我信誓旦旦的说。这倒是真心话,不是我多么爱钱,实在是,不想再让父母受苦了。

“不是说这个!我说,你就真的不打算找个男朋友吗?真的打算一直这么耗下去?”蒋兰一脸的关心。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心情再想这件事。

蒋兰看我不说话,扶着我的双肩,靠近我:“韩江雪!你不能再逃避了!我知道你这么逃避的理由是什么,你还爱着他,对不对?但是,你别忘了,男人是没有心的,或许她早就娶妻生子了,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求你别说了!”尽管我知道她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但是当她将我所想的事情,赤裸裸的挖出来,并且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想要逃避。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有多么恨他。但是,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我从来不敢去细想,那就像是一个结痂的伤疤,虽然没有了受伤时的疼痛,却去除不了留下的疤痕。这样的疤痕,我依然不敢去触碰。

“对不起,我只是……”蒋兰大概没有想到,我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不是说过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吗?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她伤心。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市里,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能够留在这里陪我一起吃苦,这么好的朋友,我怎么能伤她的心呢。

蒋兰抱了抱我,没再说什么。那天晚上我真的失眠了。我一直在想,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勇敢的去面对过往,开始新的人生。也许我也该像蒋兰一样活得潇洒一些。但是,如果他有一天出现了怎么办?我还能做到直面这一切吗……

“你怎么起这么早?才五点!七点起床也来得及吧?”蒋兰打着哈欠,表示不能理解。

“我早点过去,看看周围的环境,你先睡吧!我把做好的饭扣起来了,你起来的时候要是凉了就再热热。”

那几个问题闹得我整晚不得安宁,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如早点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蒋兰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说真的,有时候我特羡慕她,她在爱情上其实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她曾经遇到一个渣男,真的很渣渣,脚踏两只船,还有未婚妻。蒋兰知道真相的时候,真恨不得杀了他,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只怪自己傻。不过,她消沉了两个月后,又变回活蹦乱跳的样子了。

不像我,已经四年过去了,还在原地打转。

我进入的公司全名叫“碧翔S有限责任公司”,这个公司以经营平板电脑为主,其他相关电子产品也有涉及。公司上市一年,行情一直不错,行内行外也很看好。我能拿到他们的Offer,令很多同届同学羡慕了好久。

对此,我只能说:“我很幸运。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当你经受了很多的苦难,依然选择坚强的时候,上天就会赐予你新的机会和希望!”

从住的地方倒一个小时的地铁,才到了工作的地方,不得不说,这个公司真的挺大!办公楼就有20多层,耸立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光看这气派,就足够让我兴奋。

我立志要努力把握机会,虚心学习经验,踏实做好每一份工作,然后成为正式员工。这样就可以在大都市立足,没准还可以把爸妈都接过来照顾,让他们也见见大都市的模样。

第一天上班,感觉自己像个傻瓜,有太多的东西,弄不清楚。因为我大学修的是会计专业,所以顺理成章的进入了财务部。而我第一天需要做的,却是记住所有人的名字,记住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还有遇到什么问题,要找哪个部门沟通。

公司分部很多,可怜我这个脸盲患者,总是尴尬的找错人。一天下来不是体乏,而是心累。

索性我遇到一位不错的同届实习生,她叫王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我遇到的小麻烦,她都愿意帮忙。她的出现令我感到庆幸,在这样的情况下,内心很自然的对她有了好感。

就这么在公司工作了一周,我渐渐对业务熟悉了起来,虽然跑腿的活儿都是我这样的实习生在做,但是我却很乐意。因为这样可以接触更多的人,学到更多的东西。

工作中要用到的知识,不都源于课堂,甚至很多东西,是课堂上学不到的。不过,我这样平静的生活,在维持了一周之后,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打破了。

第二周的早晨,我进入公司的时候,感觉到了大家怪异的眼光,我走过的地方都会从背后传来窃窃私语,此情此景,让我不禁想起高中的过往,这令我从心底打了个寒战。

“江雪!”王馨看到了精神恍惚的我,把我拉到一边。

“你还好吧?”她关心的问。

“王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这么看我?”我的赶忙缩回手。因为我知道我的手现在一定是冰凉的,我不想暴露内心的恐惧。

“你不知道?”她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表示毫不知情。

“公司的经理换了人,听说是宋氏集团的公子。还有,你现在升为了财务总监。”王馨认真的看着我:“其实,我应该告诉你,只是怕你伤心”她咬咬嘴唇,沉默了一下,说:“大家猜测,你是新任经理的亲戚或者……或者被包养了。所以才议论纷纷。你别在意,我相信你没有。”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经理办公室在哪?”听到这些我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他们议论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总归跟我的家人没有关系。

经理办公室,实习生是没有资格触及的,但是现在不管怎么说,我挂的名号是财务总监,所以,我要去找经理谈谈。至少,我要知道,这个一进公司就让我陷入是非舆论的家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是,当我真的推开经理办公室门的时候,我愣住了,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化为乌有。想了半天的开场白,却只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他笑了笑,带笑的酒窝能暖到人的骨子里。起身走了过来,说道:“你还记得我,真是令人开心。”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在游乐场遇到的那个绅士,宋羽强。

“原来你是宋氏集团的公子?”真不敢相信,那个游乐场也是他们家开的吧?他怎么也去那玩?不会真的是像蒋兰说的,陪女朋友一起去玩的吧?不对,不对,我想这个干嘛?现在应该想的不是他怎么会来这里吗?

了解公司基本信息,是入职的第一件事。公司的资料里,可没记载任何关于宋氏集团方面的联系。

“哈哈,宋董事长确实是我的父亲,不过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出来,表情大可不必这么,凝重!”

我的表情有这么夸张吗?哎!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内心。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爸一直想让我接手他的产业,不过我觉的自己的能力尚浅,所以找个公司锻炼锻炼,学习一下经验,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所以,是你给我升的职?”

“我看过你的档案,名牌大学毕业,在大学里的成绩也不错,而且获过很多奖,还是去年企业创新大赛的市冠军。你可以胜任这个职位!”他认真的说。

“宋羽强,谢谢你给我的肯定。但是,我知道能做到总监的位置,是有经验、有阅历和人脉的前辈,在对公司各项工作都了解透彻的情况下才可以胜任。而我只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即便是获得过一些奖项,也只是小打小闹。我连公司的实习期都没过,这样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士兵,怎么当将军呢?所以,请你收回成命吧!我承认自己很想升职,也想有更高的薪资。但是我想从基本的事情做起,凭自己的实力,去实现梦想,而不是这样做空降兵。”这些确实是我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另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我就这么坐上总监的位置。出了这个门估计要被吐沫淹死。我只想平淡的过自己的日子,然后把自己曾经受的伤养好,而不是再给自己填一道新的伤疤。

他安静的听我讲完,那个眼神,似乎要把我整个人看穿。不过,最后他还是笑了起来:“哈哈,是我疏忽了,你说的没错。看来我在管理方面的能力,还需要不断磨练,不过我又见证了你管理方面的才能。你确实是个人才!这样好了,我撤去你的职务,直接办你入职吧!对外就说,这是对实习生的一种考核方式。我下达的命令,至少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吧!”

“谢谢你!”他说的很对,要是对外宣称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确实是太栽面儿了。不过,能提前入职,也离我自己的奋斗目标,更进一步,我还是应该好好谢谢他的。

“那么恭喜韩小姐,从今天开始成为碧翔S公司的一员!”宋羽强笑着伸过手来。

我也伸手礼貌的握了握:“多谢宋经理提拔!”

“下班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这也是我第一份工作,就当是为了我们有个好的开端,一起庆祝一下!”

宋羽强说的很从容,真希望我不知道他的背景,那样的话,我还能跟他相处的更自然一些。不过他提出的每个要求,好像都不容易找到回绝的理由。

“嗯!好,我也要感谢你帮我升职呢!不过介不介意我叫上一个好朋友?人多热闹些。”想到要跟他独处,觉得很不自在。不过蒋兰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白马王子吗?他们的背景倒也蛮搭。要不然我就当一次红娘?这个人看上去,也挺不错的。

“朋友?你是说蒋兰吗?”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上次在游乐场,你要找的不就是她?而且,我跟她也算有一面之缘了。”宋羽强笑了笑。

“那就是答应啦?那我就先去工作啦!等下班我叫她过来。”

“不用叫她过来,我们去接她。”

哇塞,看来这下有戏!哈哈,蒋兰啊蒋兰,看你怎么谢我!

“嗯嗯,那好,我提前跟她打个招呼。”

“嗯!下班后在楼下等你。”

我刚走回办公室,就收到两条公司通知。

一条是:“财务部实习生韩江雪,成绩优异。面对利益诱惑,仍然能以公司发展为重,断然拒绝升职高薪的机会,深的领导赏识!通过了实习特殊考核。今日起特批正式入职。”

第二条是:“由于公司上级有重要工作交接事宜需要处理,今日下午放假半天,所有员工带薪休假。”

江雪还没读完信息,就听到办公室里一片高呼:“太好了!下午居然放假!我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江雪,恭喜你哦!这么快入职。”

“对对对,恭喜恭喜啊!”

……

这些人就是这样,误会你的时候一个鼻孔出气,解除误会的时候也是这样。这里有多少人是随声应和的?

也许随波逐流,是融入集体最简单的方式。我也只好随声回应几句。

因为我知道:我怎么样,不会有人真正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关乎自己利益的带薪休假罢了。只是我不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一个人已经跟我渐渐行远了。那个人,就是王馨。 tMXXkcWmbDThkJS/awMhbab8QYn2/Ymy5+L+sT8wTjMfw021w1ObVamtAFNLJa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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