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易和昭华本是从荒原与草原的交界地进入球型世界的,二人打算朝远离太阳的方向走,便从荒原进入了草原,这草原地界不似荒原地界那般酷热,清风和煦,草绿如蓝,齐踝深,叶若青韭,密密丛丛,二人从未见过,草地上也没有什么虫子和飞蝶,寂静无声。
“如果七香车在身边就好了!我的脚都磨出泡儿了,这辈子就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昭华,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这点路不算什么,我还走过比这长得多的路!”
“哦,是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是二十年多年前了,当时我还不到十岁,管国破城之后,我们全家成了国家的罪人,被押往镐京,不允许乘车,我们全家就从管城一路走到了洛邑,也不知有多少里路,我只记得走了七天七夜,脚肿得都走不动路!”
“我记得是姬开那个奸臣灭的管国,怎么说你也是王室宗亲,成王的表妹,他竟会如此对待你们!”
“后来,到了洛邑王城,毕公叔祖去镐京朝觐,路过此地,他看我可怜,让我坐了他的车。”
“毕公是个好人,他贵为王叔,却待人随和,在镐京朝觐行大射礼的时候,我们两个对藕,他很照顾我。”
“十几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镐京现在什么样?”
“我们遭灾,同周国早已断了音讯,听说那边也雨雪连绵,不知是真是假,等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们就回镐京看看,你说好吗?”
“——好!”
“我们赶快走吧!”
“夫君,你说应龙是好还是坏?”
“我也不知道,怎么问起这个?他是好是坏谁能说得明白呢!”
“我听少阳王后说过应龙的故事,千年之前,他辅助大禹开河,累死在荆楚,身体化作了长河,翅膀化作了我们应龙泽,有了应龙泽,才有了我们应龙泽上千千万万的生灵——”
“——是啊!就像叔父说的,应龙是我们应龙泽的母亲!”
“就因为应龙要复活,我们真的要杀掉他吗?”
“为了应龙泽上的千万生灵,我们别无选择!”
“——可是这千万的生灵都是应龙创造的!多么可怕!对应龙多么的残忍!”
“昭华,你不要去想那些,在生死存亡面前,这些东西毫无意义,你想我们都不存在了,还要那些东西干嘛!”
“我明白!”
“谁让我们是人呢?古人说‘人不毒,不成人’,你听说过重桑啖母的故事么?”
“重桑啖母?”
“尧帝时,陶唐国有一个叫重桑的人,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住在稷山,有一年,稷山大旱,草木枯死,河流干涸,唯土可食,稷山山民为了保全生命,开始吃人,所有的山民都是父母吃子女,他们认为子女的生命是父母赐予的,父母吃子女天经地义,只有重桑,他将自己的母亲啖食,山民们批评重桑啖食生身之母,忤逆人伦,罪恶滔天,要用火刑来惩罚他,后来,尧帝听说此事,他认为生命为贵,人伦次之,天道又次之,重桑为了保全生命,啖食生母,情有可原,赦免重桑无罪。”
“有这样的事?”
“——是啊!”
熊易和昭华边走边聊,周遭也越来越清凉,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条小溪之畔,这球型世界中,没有蓝天,更没有云、雨、雾、雪的气象,天不降雨,地上的草木也就不能灌溉,但这里的草木却依然生长茂盛,一点没有缺水的形态,原来这里的土地水层浅,掘土不满三尺,即有泉水渤涌而出,地面上更是河川密布,不过都不宽阔,一步就能跨过。
熊易和昭华自进入地洞,连续奔波行走,不知日夜变换,早已喉头冒火,一见溪流,也顾不得水源安全与否了,俯身到溪边,畅饮溪水,溪水甘甜清醴,饮罢,二人又洗了脸,顿感神清气爽,疲惫全无。
跨过溪流,前方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熊易和昭华又往前走了有半个时辰,看到前方有一个绿色的草垛,像一幢房子,草垛旁边有一些矮灌木,不知是何树,树上结满了金黄色的果子。二人走了过去,先摘了果子吃,味道很甜,又走近草垛看,这并不是一个草垛,竟是一个巨型的龟壳,只是年深日久,长满了绿苔和杂草,和二人在大厦中见到的巨壳一模一样。熊易不明白这地方怎么也会有这么巨大的龟壳,这龟壳放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用的呢,传说中,太阳古国有三百万年的历史,这地方又几经海陆的变迁,这巨壳或许是古海洋变迁为陆地时海底的巨龟死后所留下的。
熊易和昭华进入了龟壳,龟壳内长满了杂草,顶壁上篆刻有一些文字和图形,像是水书,二人也不识得。昭华双眼迷离,困倦不已,自进入地洞以来她还没有合过眼,便向熊易请求在这里睡一觉,熊易也是勉强支撑,二人便在龟壳内的一角,拔了些草,垫在地上,躺在上面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昭华先醒来的,睁开眼睛,发现周遭比先前暗了许多,看到熊易还在沉睡,她便独自坐了起来,站起身,想到外面看看,出了龟壳,外面竟已是夜晚了,只见,远处的太阳黯淡了许多,呈橘黄色,不时有星星点点从太阳中飞出来,不知是何物,那星点有大有小,有亮有暗,有的飞得离太阳很远,有的就落在太阳旁边,星点飞离太阳之后,很快就黯淡下去,又见,头顶上的青山密林中,有五颜六色的光芒,光芒在不停的移动,昭华又往后看,只见远处的大湖中,释放出碧蓝的光芒,照亮了半边世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玉盘,与正对方向的太阳交相辉映,以湖的中心为点,光芒由强到弱,向四周发散。黑暗之下,被强光所隐藏的美景,完全地曝露出来,美轮美奂,昭华被这奇景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球型世界还有这样的一面,她返回龟壳中,叫醒了熊易,二人一同出来。
“可惜没带千里镜,要不然就能看清楚那太阳里有什么东西!”
“是啊!谁想得到这地底下还有这么个世界呢!”
“昭华,你说这地底下这么大的地方,上面的土为什么不掉下来呢?”
“谁知道呢?想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生一世,逝水无痕,我们不知道的事还多得很呢!就说太阳古国,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我在想,那太阳古国会不会和天宫有什么联系,你看这龟壳上的文字,好像是水书。”
“我记得骨蠖说过,太阳国人架了一条天梯,举国迁往天堂去了,说不定我们在天宫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天神,那就是太阳国人。”
“有道理,那天神在哪里呢?他们怎么会允许太阳国人住在天堂里呢?”
“我们凡人怎能知道!”
“——唉!”
“夫君,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知道郢城怎么样,我真有点担心,离开王宫的时候,月儿问我几时回去,我哄她说两三天就回去,咱们出来差不多有五六天了吧?”
“应该有了,我担心的是应龙,他已经结茧了,随时能破茧,我们现在可连扶桑神木的一点眉目也没有。”
“其实这里也挺不错的,如果能在这里住上一辈子,死而无憾了。”
“你倒提醒了我,如果我们阻止不了应龙飞天,就让楚国百姓们迁到这里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是啊!有道理!这里有这么大的地方,开垦成良田,几百万人也容得下!”
熊易和昭华摘了野果子吃,填饱了肚子,继续旅行,朝着远处的巨湖。这地方没有东西南北,所以也就说不清楚方向,只能以某物为参照,说清楚前后左右,熊易想到日后若要在这里定居必然要先搞清楚方向,作为最先踏入这个新世界的人,他有义务像巢皇、燧皇、羲皇一样,作为始祖制定这个世界的空间和时间的规则,便决定将朝向大湖的方向定为西,朝向太阳的方向定为东,面朝大湖,左手的方向定为南,右手的方向定为北。
大湖释放出如太阳般的光辉,世界依然是明亮的,只是不如白天那般刺眼,气温也比白天清凉许多。熊易和昭华一边走一边聊天,共同构想如何在这个新世界中重建国家,不知不觉间,寻找扶桑神木的坚定的心懈怠了许多。
忽然有咚咚咚的响动,像是马蹄声,却不知从何处传来,熊易站住了,警觉起来,将刀握在手中,昭华则躲到熊易的身后。片刻时间,只见从西方飞奔来两头野鹿,那野鹿体型比马稍小,长着巨大的鹿角,双眼释放出绿色光芒,野鹿之上有两个人,都披散着头发,很年轻,衣服短小窄裹,形容与华夏人迥异,不知是何来历。
“你们是什么人?”二人中的其中一人问道。
“我们是外面来的,你们又是什么人?”熊易见语言听得懂,便回答说。
“我们就住在这里。”
“啊?你们住在这里?原来这里有人住了!那你们就是太阳国人咯?”
“我们不是太阳国人,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从外面来的,只是比你们早到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百多年了!我叫隰次洲,他是隰次海,是我的弟弟,我们的先祖来到了这里,已经传到了第八代,我二人是第六代的子孙。”
“那我也做一下介绍,我叫熊易,这是我的夫人昭华。”
“跟我们来吧!到我们的家里去。”
“你们住在哪儿?”
“在蓝海之畔。”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
“这是纳西世界,你们不必问那么多,跟我们走,到了地方,我们会告诉你们一切。”
二人中的一个跳下了鹿,将鹿让给熊易和昭华,熊易和昭华骑上了鹿,这鹿的皮毛很厚,遒劲雄壮,比马威风多了,四人骑鹿飞奔,穿过了草原和森林,有三四个时辰。四人来到了大湖之滨,这湖远观不大,近观却大得惊人,几乎占有了球型世界一半的土地,湖之畔有一座小山,山麓处有村落,村中有茅屋数十间,村旁有连成一片的良田。
世界逐渐明亮起来,站在大湖的北岸,向上看,太阳是悬在头顶上,偏东北方向,那太阳先是橙黄,再是青黄,再是橘黄,再是金黄,最后变成了娇艳的火红。四人在村口下鹿,穿过村庄,此时正值清晨,村中飘起了袅袅的炊烟和饭香,四人来到村庄最南的一处茅屋,这座茅屋是木头搭建的干栏式建筑,屋顶上篷有茅草,屋下的饲有牲畜,是像兔子的动物。茅屋南靠海滨,用篱笆围成了一个院落,有一个简易的大门,隰次洲推开大门,院子的东侧是一垛茅草,西侧是一块菜地,菜地旁边有一个晾衣木架,上面搭满了晾洗的衣服。
隰次海牵着鹿转过茅屋,去了茅屋的后面,茅屋后面应该是鹿棚,隰次洲则引着熊易和昭华进了茅屋,这时间早有一个长者从屋内走出来,迎接三人,“二位远客辛苦!舍下已备好饭食,请赶快用餐吧!”,“多有打扰了!”熊易说。这时间有一个年轻的妇人端来了一盆清水,熊易和昭华洗了洗手,便入了席,只见桌上有炒菜、有烤肉、有黄色的羹汤、有油饼,颇为丰盛,又看茅屋内的装设,是楚国普通三苗人的家设。
“老伯,该怎么称呼你呐?”
“哦,我姓隰,名复闵,接你们来的,是我的两个儿子,大儿次洲,二儿次海,刚才端水的是大儿夫人,叫隰蓝玉,孩子母亲正在厨房,一会儿就过来,她叫隰复贞。”
“你们全家都姓隰?”
“这个村庄所有的人都姓隰,我们都是一族。”
“我听次洲说,你们是在一百多年前到这里的。”
“这个时间说不准,听老人们说,这个世界的一天比外面的一天要短些,自第一代人去世后,第二代开始,都是在这里出生,从来没有去过外面,不知道外面的时间,所以短多少我们也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我叫熊易,这是我的夫人昭华。”
“哦,你们是夫妻!真好——!”
“隰老伯,你能给我们讲一下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不知你们听没听说过隰川国?”
“隰川国?哦,听过!是武当山里一个国家,不过好像已经消失了,不存在了。”
“——啊?消失了?”
“是的,被一个叫褚国的国家给灭掉了。”
“褚国?是了,听老人们说,隰川国之东有一个褚国。”
“你们姓隰,难道和这个隰川国有什么联系么?”
“不瞒你说,我们正是隰川国的王族后裔。”
“你们是王族?”
“不错,在一百多年前,隰川国权臣高邕犯上作乱,杀死了王和王后,只有王子仲和公主宁逃出了王城,驾船逃入川地。一天夜里,船行到一处大湖,被卷入大漩涡中,当王子仲和公主宁再次醒来,已经身在这里了,他二人找不到出去的路,便决定在这里住下,时长日久,他二人便弃了兄妹之嫌,结为夫妻,成了我们的始祖。”
“说来华夏族也是这样的起源,伏羲氏和女娲氏兄妹成婚,繁衍出了华夏族,这是华夏族的传说,你们这却是真事。”
“你二人有所不知,其实在王子仲和公主宁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有先后六批人进来!”
“哦?他们在哪?”
“都死了!”
“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六批人都是同性人,第一批是两个男人,在一千年前到这里的,第二批是四个男人,在七百年前到这里的,后面的四批也都是男人,同性无法繁衍后代,所以,这些人到达这里,无论活多长时间,最后都死了!”
“这也是人间第一大恨事了!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些呢?”
“这纳西世界中有一个老龟,叫鲁伯,他住在大海之中,少说也有几万年的寿命。”
“鲁伯?”
“是的,鲁伯是纳西世界的守护者,知道纳西世界一切事情,纳西世界的每一丝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我们之所以知道你们到达了这里,也正是受了他的指引。”
“那他现在在哪?”
“他会不定期的造访村庄,据他说,这纳西世界是在三万年前被太阳人造出来的,自创造之日起,他就在纳西世界中了!”
“哦!那他一定知道太阳国的许多事情了!”
“他是一个非常健谈的龟,讲话很慢,但语调悠长,告诉我们许多事,其实在纳西世界中,原本有三头巨龟,一头在二万年前死了,一头在七千年前死了,这七千年来,他孑然一身,有六千年时间没有说过话,后来,又看着先后到达纳西世界的六批人死去,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寂寞,直到我们家族来到纳西世界,绵绵不绝的繁衍,纳西世界才热闹起来,他对我们百加呵护,就像呵护自己的孩子。”
“我们来的路上,草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龟壳,那龟壳难道就是鲁伯的同伴?”
“是的,那就是七千年前死去的南伯。”
“不瞒你们说,我是楚国的国王,昭华是我的王后,灭掉隰川国的是褚国,这个褚国本是应龙国西陲的一个诸侯,应龙国之下有十三个诸侯,十年前我统一了应龙国,改应龙国国号为楚,我们楚国疆土广阔,西起川泽,这纳西世界的上面的土地,就属于我们楚国,东抵江龙国,北方是周国,南方是烛龙国,有三百多万臣民。我和昭华来这里是要寻找扶桑树的,现在的应龙泽正面临一场的巨大的灾难,沉睡千年的应龙要复活,他的复活会带来应龙泽的毁灭,数百万生灵的死亡,为了阻止他的复活,我们需要得到扶桑。”
“外面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们可真是山内人不知山外事!”
“现在,应龙结成了一个巨大的龙茧,肆意吸取大地的精气,造成应龙泽酷寒无比,黎民冻饿而死,情势危急,我们听说这里在数千年前存在一个太阳国,国中有扶桑神树,是太阳神之女苏芒从太阳上带到人间来的,用扶桑神木制成的神箭可杀龙,所以我二人就找到了这里。”
“是这样!”
“我们是从一个巨厦中进到这里的,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无意中打开了一个小口,才到达这里,在草原那边,我看到沙漠中有一颗如太阳般的火球,那是不是扶桑树?”
“我也不知道,鲁伯也没有说起过,等他来了,你们可以问他。”
熊易和昭华在隰家住了下来,村里的其他村民也纷纷邀请二人去做客,向他们询问外面的世界的情况,都嗟叹不已,熊易本想将他迁楚国百姓到纳西世界的想法告诉村民,但看到村民们的热情,也就没有吐露。第三天,海滨上忽然冒出了一座小山,高有七丈余,村民纷纷从家中出来,用木盆端着从山林中采到的新鲜果子,到海滩上去,熊易问了隰次洲,得知是鲁伯来了,便和昭华一同赶往海滩。来到海滩上,只见一头巨龟卧在海滨,半边身体在海中,半边身体的陆上,头颈大如粗树,眼睛比脸盆还大,张开嘴比人还高,但村民们都不害怕,端着木盆将盆中果蔬倒进巨龟的嘴里。
“鲁伯,这两位就是前几天来到纳西世界的人。”隰复闵向鲁伯介绍说。
“鲁伯君,有礼了,在下熊易,这是我的夫人昭华。”熊易说。
“嗯,你们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鲁伯说。
“很好,这里风景秀美,气候宜人,称得上是神仙境界!”
“这就好,这里本就是参照天界景致打造的天国神府。”
“天界?你去过天界?”
“我可没去过,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那你怎么会这样说?”
“哈哈——!”
“我听隰老伯说,你已经活了三万多年,自这纳西世界创造以来就在这里了?”
“不错,其实我也从来没去算过有多少年,我只记得当每天的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打开海之心时,就有会一滴水从海眼中滴进我背后的玉海之中,我破壳而出时候,玉海有十九丈七尺三寸深,如今是一百七十五丈二尺六寸。”
“难道说——这么广阔的一座大海是一滴一滴的水滴出来的?”
“是的!”
“哦!太惊人了!这远不止三万年!”
“来日方长,纳西世界的秘密你们慢慢都会了解的。”
“不,鲁伯君,我和昭华不能长待,我们来这里是要找扶桑树的。”
“哦,扶桑树?!”
“是的,鲁伯君有所不知,这纳西世界的上面,往东走,有一个应龙泽,是天神应龙坠地所幻化,一千年前,华夏族大禹治水,应龙以尾画地,在太行、首阳、武巴以东开凿了九条自西向东的大河,在开凿第九条大河之时,应龙从天上掉下来,身体化成一条大河,双翅化成两座大泽,一千年来,泽中繁衍了生灵巨万,但如今有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应龙要复活升天,但是他的复活要吸取大地的精气,应龙泽现在天寒地冻,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冻饿而死,我们听说太阳古国有扶桑神木,此木可以拯救应龙泽,所以我和昭华从千里之外的郢城,来到这里,跋山涉水,历尽了千辛万苦,先在一个埋入深土的巨厦中绕了几天,又在一个地洞中绕了几天,这才找到了这里。鲁伯君,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刚才你问我在这里住得好吗,其实这几天我都是寝食难安,因为每天都有人死。鲁伯君,你在这里住了三万年,与太阳国人有过接触,你能告诉我们去哪里才能找到扶桑树吗?其实我们也不是要将太阳国的扶桑树拿走,而是要一些扶桑神木,枝节而已。”
“我知道了!”
“那你会帮助我们吗?”
“哈哈!……”
“你笑什么?”
“你有所不知,这纳西世界确有扶桑树,就是头顶上的太阳,太阳是万物之源,这扶桑树就是万阳之源,你们知道太阳中是什么么?这纳西世界的太阳只是一株扶桑树,外面世界的太阳中是扶桑森林。扶桑树酷热无比,比那炉中火还要炽烈上几百万倍,方圆千丈之内,无论你是神仙魔王,近之即死,更不用说人了,你说你们要拿扶桑神木,你说可笑不可笑?”
“啊!不,我听说那扶桑树是太阳神之女苏芒带到人间来的,她的后裔,也就是太阳国人能不受其炽、不遭其烈,鲁伯君,这是不是真的?”
“呃,是有这么回事!太阳族人拥有太阳神的血统,古人说,阴阳和,万物生,明暗易,气象行,传说隆古时代,宇宙浓缩于一颗巨大无比的球,这颗球就是阴之源,阴之源从外界吸取能量,最终却因为能量的高度聚集,物极而反,内部生出了阳之源,这阳之源就是扶桑,扶桑在阴之源中孕育生根,阴阳相和,奥妙贯通,无中生出了有,死中生出了生,结出了两个物,这两个物创造了宇宙,太阳人将这两个物,一个命名为‘do’(音同),另一个命名为‘ro’(音同),‘do’后来变成了扶桑树,扶桑树孕育出了万类草木,‘ro’变成了太阳神,太阳神创造了万类禽兽。”
“哦!”
“不过据我所知,人间已经没有太阳人的后裔了!”
“不,有的,昭华就是太阳人的后裔!”
“哦?你怎么知道她是太阳人的后裔?”
“是一个叫东楼子的神秘巫师说的,他说华夏族中有一个姬姓宗族是太阳人的后裔,昭华正是姬姓宗族的人。”
“熊易,你有所不知,这太阳人与拥有太阳神血统不是一回事,我不知道你对太阳国了解多少,太阳国是统治了这个世界三百万年之久的超级文明,也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文明,三百万年之间,太阳国遭受三千三百六十一次足以灭绝人种的巨大浩劫,其中最惨痛的一次,太阳人仅存不满百,太阳文明可谓是几度覆灭,又几度重建!”
“啊!那是多大的灾难啊!”
“呃,那场末日灾难就发生在六十一万七千八百二十一年前,按照太阳国巴氏记年,是赖巴珠王朝(同音)六八八年,燃烧了两百万年的扶桑树突然枯萎,不久之后,天塌地陷,海灌山崩,火漫气冲,太阳国整个沉入大海,历数十万年建立的文明付之一炬,大灾之后,仅存的不足百名太阳人从头再来,十万年才又恢复了元气。”
“我们听人说过那场大灾难,还以为是个传说,原来确有其事。”
“太阳国虽历三百万年,但人却并不多,而且太阳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多,太阳国全盛时期,是在臧丹巴王朝,在两百万年前,人口膨胀达到九千万,但太阳族却连一百万人都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太阳国可不止太阳族一个族群,太阳族是太阳国的创立者,他们非常聪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虽然人数少,但在太阳国中是属于神的阶层。”
“神的阶层?难道他们有什么神仙法术?”
“不,他们和你们一样,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三百万年历史的太阳国有的不止是天灾,还有勾心斗角的人祸,以每一次巨灾为间隔,太阳国这三百万年分九个纪元,共有七万多个王朝。”
“七万多个?这么多!”
“呃,在早期的王朝,太阳人是太阳国的神,以他们为核心,征服了一些其他部落,作为他们的奴隶,组建了太阳国,并在太阳国设了四个等级,太阳人自称是太阳神后裔,拥有高贵的血统,从事神职,是第一等级,有一个凫鸟部落,他们用凫鸟做种族的标志,是第二等级,凫鸟人是太阳国人数最多的种族,十个太阳国人中有七个是凫鸟人,在六十万年前的巨灾中,凫鸟人幸存了三十多万,从此之后就是凫鸟人的天下。”
“啊?什么?三十万?你刚才不说太阳人仅存了不足百人?两个种族怎么差这么多?”
“这就是种族性格的关系。”
“种族性格?”
“太阳人面对末日巨灾并不是逃避,他们崇尚一种英雄精神,积极应对,冲在了最前面,扮演了一种世界拯救者的角色,而大部分凫鸟人在面对末日灾难时,是一种逃避的态度,充任的是一种被拯救者的角色。”
“哦。”
“这就好比打仗的时候,存活的妇孺总比男壮多,男壮为了保护妇孺都打仗去了!”
“太阳人的确配得上是英雄的种族。”
“扯远了,原谅我这几千年没有说话的老龟,碰到能说上话的人就收不住嘴了!”
“没关系,没关系!还要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太阳国的事。”
“实际上,在后期的太阳国,太阳族已经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种族,几近灭绝,除了历史中提到,在现实中很少有人见到,被人们遗忘,虽然太阳国还被人称为太阳国,实际上早已不是太阳人的太阳国。”
“那几万年前,架了一条天梯上了天堂的不是太阳人吗?”
“这个事我听人说过,三万年前,我原本住在三尺云城,这是一个勾丹人建造的城市,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人改造,有了能与人说话的能力,那时间听人说过太阳人寻找天堂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再后来,我和一些同伴就被送到了这里,从此与世隔绝。”
“啊?那改造你的人是太阳人吗?”
“我不知道,不过太阳人的确很擅长创造东西,有可能。”
“哦,我想这纳西世界应该就是太阳人创造的,毕竟只有他们有扶桑树。”
“嗯,有道理!太阳人是高贵的种族,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他们从不与外族人通婚,你刚才说这位夫人是太阳人的后裔,而且是华夏族,所以我觉得这不太可能。”
“也不是绝对,鲁伯,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检验一个人是太阳人?”昭华问。
“我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太阳人和扶桑树的事,他们是怎么靠近扶桑树的?那扶桑树那么炽热,我想就算是太阳人,那也是人身肉体,怎么可能受得了呢?”昭华又问。
“呃,你们有所不知,那扶桑树并不是一直在燃烧,燃烧六个时辰,停歇六个时辰,所以这里才有白天和黑夜。”
“哦!”
“其实扶桑树从生叶到成熟就是一天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普通树木从枯到荣是一年时间,而扶桑树从枯到荣是一天时间,每天的早晨,扶桑树开始长出火叶,到中午达到顶峰,之后,火叶开始陆续的脱落,并开出扶桑花,到傍晚,火叶全部脱落,扶桑花谢,结出扶桑子,成熟的扶桑子从败花中弹出,到午夜时分,扶桑花全部凋谢,经过半夜的酝酿,第二天早晨再次长出火叶,开花结子,如此日而复始。”
“原来扶桑树是这样的神树,每天都要开花结果,那这里岂不是有很多扶桑子?”
“不,扶桑树结子虽多,但大部分刚一弹出来就被烧成灰了,只有个别非常强壮或者在午夜最后时刻弹出的扶桑子才能保留下来,而且这些保留下来的扶桑子必须很快的生根成株,才能避免烧成灰的命运,因为,等到第二天火叶生出的时候,如果没有生成活株,不管多么强壮的扶桑子都将化为灰烬。”
“难道那太阳中飞出的流星就是扶桑子?”
“没错!”
“那扶桑木?”
“告诉你们吧,要拿什么扶桑木是根本不可能的!”
“怎么?”
“太阳人确实能靠近扶桑树,但也只是在扶桑树的幼苗时期,也就是生根发芽之后的三年之内,过了幼苗期三年,太阳人也根本不能靠近了,你看这纳西世界的扶桑树,少说也活了有三万年,怎么可能靠得近呢!”
“啊!这下完了!拿不到扶桑神木,外面的世界就完了!”
“哦,其实你们可以退而求其次。”
“求其次?”
“折枝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们可以捡些扶桑子来,功用是一样的。”
“哦?”
“在黎明前夕,扶桑树的火叶未长出之前,有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扶桑树和周围的气温会降到最低,如果要想拿到扶桑子,就必须趁这短暂的时间,迅速地靠近扶桑树,拿到扶桑子,然后逃走。”
“有多长时间呐?鲁伯,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些?”
“这个我不清楚。”
“那有没有人这样做过?”
“传说在十六万年前一个叫八度的太阳人成功的从一棵四十五年寿命的扶桑树中拿到了扶桑子。自苏芒来到人间,将从太阳神那里带来的扶桑子种到大地上,在之后的两百多万年间,世界上只有这一株扶桑树,因为人无法拿到扶桑子,直到六十万年前的末日灾难,扶桑树枯萎而死,留下八十九颗扶桑子,其中只有四颗能够存活,太阳人将这四颗扶桑子种在了东南西北不同的地方,但是这四棵扶桑树有三棵没有活过百年就死了,只有种在北方的北扶桑活了下来,八度正是从这棵北扶桑上成功的取到了一颗扶桑子,他将扶桑子献给了当时的太阳国国王罗卜臧,后来这颗扶桑子也没有种,再后来就不知去向了,三万年前,我才知道那颗扶桑子就种在了我们这纳西世界中,就是头顶上的太阳!”
“有人成功过就说明可以做,我也一定要试一试。”昭华说。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现在还是早晨,到晚上说不定就能赶到。”熊易说。
“嗯?难道你们就准备这么着去拿扶桑子?”
“呃?!”
“要想靠近扶桑树,像你们这样从地上走过去是不行的,还没有到跟前,时间就过去了。”
“那要怎么办?”
“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从天上直接降到扶桑树跟前,拿到扶桑子,迅速离开。”
“啊?!你是说从天上飞过去?”
“你们有所不知,这纳西世界中有一个平衡心,平衡心是纳西世界阴阳万物平衡的中心点,从平衡心出发可以很快的抵达纳西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样的话,你们就可以省去去程。”
“那平衡心在哪?”
“就在我们这纳西世界的中心,你的头顶上,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得到,如果不断的往上飞,突破了顶点极限,就会抵达平衡心,任何东西在平衡心中,都将处于一种静止状态,但是稍微偏离,就会失去平衡,朝着偏离的方向,从天上掉下来!”
“哦!那我们要怎样去平衡心呢?”
“大海的那一岸有一座五姐妹山,你们看得到,那是纳西世界最高的山,五姐妹山的主峰五妹峰,五妹峰的峰顶离平衡心有二十六丈,你们要想去扶桑树那里,就必须攀登上五妹峰,从五妹峰进入平衡心。”
“可是还有二十六丈呢?”
“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是龟,是生在海中,那地方可从来没去过。”
“——啊?!”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想过了这么多年了,那山上应该长着些大树,缩短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