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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弋江游龙

熊易和昭华看那玉碑上的碑文,刻字金光闪闪,写道:

癸巳廿一,水蟥出璋。龙蛰千年,入云裳。天命如是,人可为之。西落东升,四象移。走鹿飞熊,鲑泥啮戈。生灵巨万,堕入深渊。金乌坠地,种起扶桑。裕兴中国,格乃颇若。

看完这禹海石碑上的碑文,熊易和昭华心头沉重。

“昭华,你看懂这石碑上碑文的意思了吗?”

“龙蛰千年,一朝飞天;生灵巨万,堕入深渊!夫君,我们该怎么办啊?”

“是啊!这是帝禹给我们的警示,应龙要复活,要升天,应龙泽将有一场浩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都清楚了!十年前的流星雨,疯狂长高的龙首山,这几十年诸多的怪异事件,原来都在预示这场灾难!”

“夫君,我们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应龙泽的百姓们,让大家做好准备,迎战这场浩劫!”

“你说得对!帝禹提前给了我们警示,也是这个道理。”

禹王海的海心飓风激卷,波浪滔天,那石碑在海浪的搅动之下,不断的往上浮,但很快就又沉入了海中,熊易和昭华不敢在此地多待,二人驾着七香车飞回了郢城王宫。昭华从七香车上回看龙首山,龙首山已长成了天柱一般,在应龙泽中格外的突出,不见其顶端,大山的上端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中段和下端生长着水藻和丛林,在龙首山的巨大的躯体生长的同时,整个应龙泽是在下陷的,这从空中看得十分分明,东海的海水也改变了流向,开始自东向西流,围绕着龙首大山,应龙泽正在变成一个巨大的大海。

亥时,熊易和昭华在郢城王宫中降落,王宫中灯火通明,宫里的众人看到七香车降落,纷纷赶了过来,有少阳和众王子公主,还有三公大臣。

“椒生,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你们都在这,出了什么事吗?”

“熊艾不见了!”

“什么?!怎么回事?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找了几个时辰,宫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几个孩子中,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还是出事了!再耐心的找找!他是怎么不见的?”

“大王,今天未时,公子突然说他头痛,臣就去找太医,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公子却不见了!臣找遍了王宫都没找到他,这才向王后禀报!”王子宫的侍臣说。

“就你一个人,其他仆人呢?”

“臣回王子宫的时候,仆人们都躺在地上昏睡!臣叫醒他们,问他们王子在哪,他们都说不知道,臣又问他们为什么躺在地上睡着了,他们说看到一缕白光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这样的事!”

“臣没有看好王子,请大王治罪!”

“椒生,怎么办呐?熊艾不见了,怎么办呐?”夏少阳说。

“当年应龙赐他一根龙骨,说能保他一生平安,如今他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但愿他平安无事吧!”

“那我们就不管他了吗?”

“少阳,现在我们有一场更大的危机,解决不了这个危机,我们整个应龙泽,所有的人,都有灭亡的危险!”

“什么?怎么了?”

众人走进了甲子殿,熊易将禹海石碑上的警示告诉了众人,众人皆目瞪口呆。

“侯司马、雏司徒、夏司空,你们三位怎么也还没回府休息?”

“大王,臣正要向你禀报,据鸿山来使汇报,鸿山上的数十株千年大树,不知是何缘故,一夜之间都枯萎死了,这几株大树是我们应龙国的国根,当年,应龙国先祖来到鸿山,正是受了这些大树的庇护,臣正要请国师占卜,刚才听到大王所说,臣想那大树枯死肯定与应龙复活有关。”司马侯叔羊说。

“有这样的事?”

“大王,臣也正要向你禀报,川郡也有怪事发生,川郡来使汇报,川郡土地正在下陷,郡内十八大河加速出川,水位下降,许多沼泽地变成陆地,在川郡西北有一处巨大的沼泽地名叫乌泽,传说那乌泽中有一个神秘的太阳国——”司空夏庸说。

“——太阳国?有这回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呃——,那太阳国是川郡当地的传说,臣也不是很清楚——”

“那太阳国怎么了?”

“川郡来使说,乌泽水位下降之后,太阳国在乌泽的西泽中出现,不过那太阳国已经是一座空城。”

“那太阳国是怎么一回事?有什么来历?”

“这个臣也不清楚,听川郡来使说,太阳国是一个上古国,在中国还是汪洋大海的时候,太阳国就已经存在了——”

“啊——,那个川郡使者现在在哪?还在不在郢城?”

“使臣已经回去了,这件事也是两个月前川郡使臣褚夔来郢城汇报夏收情况的时候,臣与他闲聊聊到的,那太阳国已经是一片废墟,臣也便没有当回事儿,刚才听大王这么一说,臣才想到了这件事!”

“是这样啊!你赶快派人到川郡去,务必要搞清楚这个太阳古国是怎么回事?”

“诺!”

“应龙即将复活,按照禹海石碑的警示,我们应龙泽将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天灾面前,谁都逃脱不了,这场灾难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时间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了,目今,整个应龙泽的土地都在下陷,千年之前的大水有可能再次泛滥,侯卿,你即刻传令应龙国各郡多打制些大船,以防此患!”

“诺!”

“雏卿,你即刻传令各郡,我应龙国从即刻起任何人不得再对外粜出粮食,同时,由你负责,要尽可能多的从周国各诸侯国籴入粮食。”

“诺!”

“夏卿,你即刻传令各郡,命各郡郡主组织百姓们往山上迁徙,越高越好,离水面至少要有三十——五十丈!”

“诺!”

“对了,侯卿,你即刻派人将禹海石碑示警的消息通告给夔龙、江龙、烛龙三国,让他们早做准备。”

“诺!”

楚王熊易将各项政令颁布下去之后,全国都动员了起来,禹碑示警、应龙复活的消息迅速传遍应龙泽,整个应龙泽也都活动了起来,老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往山上迁徙。郢城百姓们也在做准备,距离郢城最近的就是鸿山,鸿山最高处有九百余丈,这里也是应龙国的国基之地,自楚王下了上山令之后,郢城百姓们纷纷往山上涌,富有者伐木筑巢,贫穷者掘穴为家,驻扎在鸿山的楚军对鸿山进行一次巨大的开发,在山上开辟了许多条道路,诛戮了山上的猛兽,并在山顶修筑了宫殿。

在应龙泽人举泽动员,避离灾祸的同时,应龙泽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龙首山生长的速度放缓了,似乎已经发育成熟,禹王海被大山所挤压,海水外溢,淹没了楚国二十一城、烛龙国十四城、江龙国十七城,所幸预防及时,城中百姓都已经迁往高处,没有造成多大的人员伤亡。九月,龙首山山顶释出金光,已经显现出了龙首的轮廓,天门山竹林之中出现一头白熊,那白熊毛发洁白如雪,入夜,双眼释出金色光芒,日升时刻,立于天门山山顶长鸣三声;十月,应龙躯体发育成熟,双翅展开,龙首山上的林木,树根在上,木叶在下,犹若鳞片,烛龙国出现大地动,鼍龙成群结队逃离鼍泽,奔往龙首山;十一月,应龙四足生出,龙尾露出水面,郢城北郊农田之中,稻生十穗,入夜,地上释出金光,时令已入冬,天气转冷,应龙泽各大河流出现前所未有的冰封景象,林木枯萎落叶,鸟兽冻饿而死;十二月,应龙双目释出金光,直冲霄汉,复活只有一步之遥,应龙泽落下大雪,鸟兽不见了踪迹。

熊易也没有闲着,他和少阳驾着七香车在应龙泽各地奔波,指导督促各国百姓上山,并协调各地的粮食补给,随着天气异常变冷,田中的稻谷皆被淹冻而死,颗粒无收,各郡郡主纷纷向熊易诉苦,粮食不足、御寒皮袄不足,虽然百姓们都上了山,但这只是暂时无忧,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没有粮食的供应,生命还是难保。得益于应龙的恩惠,千年时间,应龙泽由一座荒无人烟的大泽,变成了繁衍数百万人口的天堂之地,人已经无比地依赖这座大泽,与这座大泽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而现在应龙要把这一切都拿走,应龙泽的百姓们都在自己的居屋里向应龙祈祷,祈求他不要拿走一切,希望他继续留在人世间,他们愿拿出自己的一切献给他。

昭华留在郢城,主持王宫迁徙鸿山的大计,王子公主们都已经在山上的宫殿中安顿好了,她也要驾车撤离王宫了,此时,郢城已经是一座空城,城中大雪纷飞,草木都已经冻僵,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晶,碧绿千年的应龙泽成了白茫茫的雪原。

楚武王十三年一月,熊易回到鸿山王宫,在王宫中举行了盛大的祭祀应龙的大典,祈求应龙怜惜应龙泽巨万生灵,解救苍生,同时,他也召集应龙国众公卿大臣、巫师、占卜师,讨论如何应对此次大灾,众人都没有办法,巫师们说,听天由命吧,占卜师们说,此次大灾无法躲过,所有人都会死。

“大王,你让臣调查川郡太阳古国之事,臣已调查清楚,这几个月来,大王忙于应对天灾,臣未及奏报——”司空夏庸从公卿队列中上前一步说。

“——嗯,你不说,孤也真是忘了!那太阳古国是什么来历?”

“川郡当地人传说,那太阳古国的先祖是太阳之女苏芒的后裔,两百万年前,苏芒从太阳上来到人间,当时的人间非常的寒冷,没有草木,没有鸟兽,寂静无声,只有荒山和雪原,但苏芒来了之后,苏芒用她的温暖,融化了冰封的人间,人间开始温暖了起来,草木滋发,鸟兽生长,人间有了欢声和笑语。有一天,苏芒到野外去游赏,在野外,她看到了地上有巨人的脚印,她的心情很好,就踩到了巨人的脚印上,这一踩,苏芒因之受了孕,不久,苏芒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太阳古国的先祖。”

“有这样的事!”

“是啊!太阳国存在于世间已经有了百万年的时间,这个国家在这一百多万年的时间里创造了非常辉煌的文明,不过这些文明现在都已经见不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在六十万年前,不知何故,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大地震动,西升东落,太阳国突然沉入了地下,被大海所淹没,数十万年的文明化为乌有,幸存的太阳国人在西方又重建了文明,这个重建的文明就在昆仑山上。”

“那后来呢?”

“十万年前,又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西落东升,不过这一次要比六十万年前那一次小,东海抬升,我们华夏人所居住的土地浮出了海面,西方的高山塌落,太阳国文明再次遭受破坏!”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有这么大的灾难?”

“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传说,没有人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场灾难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经历了两次文明的付炬,太阳国人认为他们需要找到一个能够逃脱人世间灾难轮回、永远没有灾祸的这么一个地方。”

“这样的地方有吗?”

“有的,这个地方就是天堂!”

“天堂?!”

“是的!”

“他们找到天堂了吗?”

“找到了!”

“在哪?”

“不清楚!太阳国人在找到天堂之后,用数万年的时间造了一架天梯,然后踩着天梯上了天堂。”

“天堂?那天堂可是天神的居所,怎么会允许太阳国人住进去呢?”

“这个臣也不清楚。”

“你说的这些虚无缥缈的,讲故事一样,真的假的?”

“这都是川郡当地人的传说,万年以前的事了,谁也没有见过,也没有什么实物能够证明,臣只是把听来的原本不动的讲给大王,若要问真假,臣确实也说不明白。”

“这些传说都是哪里来的?你说他们都上天堂了,天堂,那是何等所在?该是人人向往的地方,人间应该没人了,当地人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大王,一万年前,太阳国大部分人都乘天梯上了天堂,但是有一部分人不被允许上天堂,他们留在了人间,这部分人就是川郡土人的先祖!”

“哦?留在人间的是什么人?”

“国之罪人、恶人!”

“噢!是啊!看来这惩恶扬善之理在任何文明中都是一样的。”

“正是。”

“你不是说在川郡发现了太阳城吗?那太阳城里是怎么样的?有什么发现?”

“这太阳城在八千年前遭遇大水,沉入了川泽大海,只在去年,太阳城才露出水面,但没有人敢进去!”

“这是为什么?”

“要进太阳城,需要穿过五百里的大泽,人根本到不了那里!”

“是这样啊!”

“不过传说,那太阳城中有一株扶桑树!”

“扶桑树?”

“——正是!苏芒从太阳来到人间的时候,带了一颗扶桑树的种子,种在了人间,这扶桑树本是太阳鸟金乌栖息的地方。”

“金乌?”

“那扶桑树生长在垩土之上,以烈火为叶,所以有人说,苏芒带到人间的这颗扶桑树种是一粒‘火种’,是她把火和光明带到了人间!”

楚武王十三年一月二十日夜,这是一个酷寒之夜,应龙泽从来就没有这么寒冷过,所有河流湖泊都已冰封,大船被冻在渡口之中,旌旗也被冻僵,大地的热气仿佛都被吸走了,在各高山上,应龙泽的百姓们都披着厚厚的皮袄,燃着炭火。因为天气实在寒冷的缘故,木材搭建的宫殿已经不能满足取暖的需要,熊易命人在鸿山掘穴筑屋,王室众人都搬进了山洞中居住,王子和公主们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都很好奇,在山洞中打闹玩耍,因为与外界通讯断绝,熊易、少阳和昭华也难得无事,便坐在一起聊天,白面猿猴木客助兴唱了一些夏日曲子,山洞中温暖了起来。

“椒生,我们把孩子们送到周国去吧?”少阳说。

“是啊,夫君,我和王后都商量好了,把孩子们送到镐京去,那里没有天灾,不用让他们在这里受苦!”昭华说。

“那怎么行!现在是举国遭灾,百万黎民百姓共赴国难,我怎么能先把自己的孩子送走呢?”

“夫君,眼下也不知道这天灾什么时间是个头,我们倒不要紧,得让孩子们活下去,有他们在,我们楚国就还有将来!”

“椒生,昭华说的对,我们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得做长远打算!”

“不行,不行,我不能这样做,我是楚国的国王,一国之主,楚国三百多万百姓,几十万户家庭,都是楚国的臣民,哪一家没有孩子,大家的孩子都是孩子,遇到这么大灾难,我这个当国王的先把自己的孩子送走,那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椒生,人有高低贵贱,我们的孩子怎么能和老百姓的孩子放在一起比呢?”

“少阳,我们的先祖黄帝和蚩尤大战的时候,黄帝命令他的儿子冲在战斗的最前面,渭河泛滥的时候,唐尧命令他的儿子留在最后,现在国家出现这么大的灾难,我把自己的孩子先送走,你让——”

“——”

三人正说着,突然间,天摇地动,桌上的爵盘都翻落到了地上,洞顶和洞壁往下掉碎石和灰尘,火炉也翻倒了,地板燃烧了起来,山洞内大乱,王子和公主们都吓得哭了起来,往熊易、少阳和昭华三人身上扑。熊易连忙命大家跑到洞外去,来到洞外,洞外却亮如白昼,南方的天空中悬挂着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犹若太阳,不知何物,亮白刺眼,光芒照射之下,鸿山上漫山遍野都是从山洞里逃出来的楚国百姓。

大地剧烈地晃动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但那亮光却没有消失,看那亮光的方向,是从龙首山来的,熊易连忙从山洞中拿出千里镜,往那天空中的明珠看,龙首山消失了,天空中悬浮着一颗巨大的光球,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少阳,昭华,龙首山不见了!”熊易说。

“应龙已经复活了吗?”昭华问。

“那明珠是什么?”少阳问。

“看不清楚,我们驾七香车到近处去看看!”

“那我陪你去看——”少阳说。

“还是我去吧!刚刚发生了地动,不知道这鸿山上有多少人受灾,妹妹是王后,留下来主持救援。”昭华说。

“昭华说得对!少阳,你先留下来,我们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就回来!”

熊易和昭华驾七香车从鸿山出发,不过半个时辰赶到了龙首山,那龙首山果然不见了,原来龙首山的位置是一片汪洋大海,这大海也被冰封着,但水底下有亮光,海中央升起一根光柱,直射向天空中的明珠。熊易和昭华驾七香车飞向高空中的明珠,靠近了明珠,那明珠硕大无比,悬浮于空中,二人发现,那明珠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动,但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二人继续往上飞,那明珠中光芒也慢慢在消退,熊易拿出千里镜往那明珠中看,那明珠的表面好像是纱丝,还在冒白气,这是一颗巨茧。

“那茧里面是什么呀?”昭华问。

“看不清楚!”

“会不会是应龙啊?”

“应龙?我听说龙是从龙蛋中孵化而生的,这是茧呐!”

“应龙是复活,不是出生,会不会像蚕一样,化茧成蝶!”

“也有可能!那照这样说,应龙还没有升天!”

“嗯,现在是要弄清楚这茧里面是不是应龙!”

“——肯定是应龙,这是它升天前的最后一步!”

“那我们还有机会,能不能阻止应龙升天?!”

“你说得对——,十多年前,我在厝温布看到了应龙升天,留下了遍地的白骨,太可怕了!” zNkkT7blpM5X2XCWoGr7K9c00qQuVF4m9AGbc6v4flEcqktLsae7mmC+2kWSD3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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