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乞丐离开,邹佳伟已经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要见什么人了。
车子停了下来,放眼望去,整座山坡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还有那一排排井然有序的墓碑,山坡前气势磅礴的门楼上六个鎏金行书-卧龙山功德园。
邹佳伟要见一个老人,一个曾经被标记为父亲的陵园守墓人,同时也是邹佳伟的初恋,温馨的父亲。
可自己来这里又要和他谈什么呢?邹佳伟迟疑了,瞬间淡化了这个想法跳出来时的那股子冲动。
或许自己只是想过来看看他,远远的看看。
曾经镶嵌在记忆里的那些片段一页一页的黯然失色,但那支口琴,那个曲子,还有那张褶皱的脸依旧挡在自己的眼睑上,有些不敢眨眼。
算了吧,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哪里还有什么交流的内容。邹佳伟靠在车门上,看着一队刚刚从公墓出来的人。这队人个个都是满面春风,看不出有什么伤心的表情。
他不禁一叹,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事业,为家庭,为房子,为子女,为了那么多引以为荣的东西和事情耗费了一生,终于在苟延残喘的时光里发现,所有的这些都陪伴不到我们的终点。我们唯一的归宿只是一个“盒子。”
即便是为了自己身边的人含辛茹苦的默认这样的人生结局,可自己的存在远没有自己逝去更能让这些人高兴的。人呐,都是白活。
邹佳伟感叹完,刚要拉开车门,却被一个人喊住。那个人安详的站在巍峨的门楼之下,虽然努力挺直腰板,却依然显得渺小。
“叔,今天刚好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你。”邹佳伟走进温馨父亲的小屋,拘谨的坐在小马扎上递上一支烟。
“唉,佳伟啊,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么?和温馨分手也骗我,过来看我也骗我,你说这地离大马路那么远,哪来的顺道呐。”
邹佳伟顿时不淡定了,自己还没有想到怎么辩解,温馨的父亲又叨叨起来,“未曾清平难做人,不经打击永天真。诚实成熟不过是善于隐藏,沧桑不过是无泪有伤。呵呵,顺道就顺道吧,都这个点了,吃完饭再走吧。”
老人的豁达抹平了邹佳伟心中的尴尬,紧跟着追问了一句,“您不回家给阿姨做饭呐?我不饿。”
温馨的母亲身有残疾,而且智力也有点问题。而温馨的父亲是个孤儿,虽然差点大她母亲一旬,可两人还是凑合到了一起。
这个家庭至始至终都是温馨心里的痛,不愿和任何人提起。但自从邹佳伟知道了这个情况后,便坚定了和温馨走到一起的决心,他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给自己的使命。
“人走了,不说了,想吃点什么?我这…”温馨的父亲脸上有些异样。然而邹佳伟却并没有发现。
“手撕疙瘩汤吧,炒馒头,或者什锦翠(各种萝卜的切块拼盘)啥都行,有大葱也行,”邹佳伟说出的这些“美食”都是以前从温馨那里听说的,由此可见,这个家庭之前的困境有多难,“有酒无菜不算慢待,酒肯定有呗。”
这几个名字一出口,直接戳痛了老人的心。他转过去的身体老半天没回过来。
“唉,好多年都没做过了,早些年,这些都是温馨喜欢吃的,那时候穷…唉,自从她妈走了之后,这丫头也好长时间没来过了,你这么一说…唉,原本你来看我该高兴才对,我这…”
老人一句三叹,把邹佳伟原本不顺畅的心情直接搅得更不安宁。
两人简单的吃过饭,邹佳伟便要急着回去,他舍不得这位老人,可他怕再聊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其实,他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打听一下温馨的近况,对于两个人的分手,他心里一直有愧。
要走了,他也没好意思张开嘴,硬塞给老人一些钱,匆匆忙忙的刚要离开,手机上又收到一条短信。
“现在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是你最爱的人吗?如果给你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你会选择跟谁在一起。是初恋还是现在的妻子。”
邹佳伟眉头一皱,突然间很不理解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提到这样的问题。可心里一热,还是回了过去,“弄明白自己远比搞懂别人重要,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永远搞不清楚,谁是谁的人。幼稚。”
“佳伟,等等,”老人看他没走,便走了出来,“你如果方便的话,顺道替我去看看温馨吧,她在**附近自己开了个糖果店,跟她说,有空的话回来陪我说说话,啊。”